屋内的人许是听到了推门的声音，从书架前转头看过来，棕色的卷发搭在棱角分明的脸颊脸侧，一双深邃的蓝灰色眸子望过来，带着领导者特有的沉稳和坚毅，还有来源于岁月沉淀的优雅和包容。
你在曼哈顿的这间办公室里见过很多运动员，鉴于篮球和橄榄球运动的特点，他们无不是身材高大的壮汉，却没有一个具备此刻站在你面前的男人身上所散发的强大气势。
“你好，温斯特医生，我是保罗·马尔蒂尼，我们之前见过面。”马尔蒂尼露出一个微笑，把手上的东西放回书架上，“抱歉，擅自动了你的书。”
“没关系，这里没有什么保密的东西，”你礼貌地回以一笑，可以忽略了某句话，走到衣架边，脱下外套，换上白大褂，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位置，“请坐，马尔蒂尼先生。”
“叫我马尔蒂尼就好，”对方从善如流，坐到了你指的座位上，虽然动作刻意保持自然，但是你还是察觉到了问题。
“你的膝盖有伤？”你从抽屉里拿出眼睛戴好，视线集中在他左侧的小腿上。
“不，是小腿，”马尔蒂尼先是愣了一下，才给出了否定的答案，“我去年12月份比赛的时候拉伤了小腿肌肉，恢复了两周，可是最近总是不舒服。”
你并没有因为他的否定而不高兴，而是起身走到他身边，指了指他的膝盖，“介意吗？”
“当然不。”马尔蒂尼明白你的意思，摇摇头。
你单手扶住椅背，右脚在椅下踏板上踩了几下，让其上升到合适的高度，才半蹲下身，用手指轻触他的小腿。
不得不说，马尔蒂尼的力量训练做得不错，腿上的肌肉线条发达清晰，但是却不过分暴突，流畅的如同雕塑一般，无论从触感还是外形都是一种美的享受，但是你并没有注意这些，而是在肌肉上轻柔的按压。
“放松，别动。”你头也不抬地给出命令。
“……好。”
在按揉了一些点位并确认了对方的反应之后，你站起身，拿起桌上的记录本，边记录边说明。
“小腿肌肉虽然有损伤，但主要是疲劳积累，问题比较大的是膝盖，初步判断韧带磨损的概率很高，且已经比较严重，需要较长时间的复建和休息，具体情况还是要做更精密的仪器检查。”
“可是米兰实验室给出的诊断只是小腿问题，保罗的膝盖并没有伤情，”一旁始终没说话的经纪人埃内斯托开口，不信任和疑惑的态度你想当熟悉，事实上如果不是对方说话的话，你根本没有注意到办公室还有这么个人。
“我没办法确切地告诉你小腿拉伤和膝盖问题的前后顺序，但是作为运动员，我想马尔蒂尼先生应该清楚，小腿拉伤只是常规伤病，对多也就是一个月的休息时间，”尽管遭到质疑，你的语气也是不疾不徐，淡定的态度安抚了在场两个男人有些烦躁的心情。
“是的，保罗休息了三周，算上圣诞节假期，将近一个月，但之后几乎每个月都会再次出现拉伤的症状。这也是我们找到乔治医生的原因，他推荐我们过来的，”埃内斯托回答，态度好了很多，但是提到了老乔治，意思很明确。
“我想，你们在米兰实验室没有拍过膝盖的磁共振成像，对吗？”你坐回位置，手臂搭在桌面上把目光放在马尔蒂尼身上，“马尔蒂尼先生，你的小腿拉伤之前是否有过僵直或是酸痛的情况？”
“是的。”
“走路或是上楼梯时，是否有关节滑动或是异响？”
“是的。”
“米兰实验室的诊断报告可以给我看一下吗？”
“当然没问题，”埃内斯托此刻也被你的说法撼动，急忙递上了一沓材料，你仔细翻看了一下，才皱着眉抬起头，“这是米兰实验室给出的报告？”
“没错，”这次是马尔蒂尼抢先回答，他递了个眼神制止经纪人，目光又落回你身上，眼神中是慎重的审视与探究，“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多了去了。
虽然这么想，但是你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继续探讨他的伤情，“肌肉损伤是真实存在的，这一点毫无疑问，但是病因并不是习惯性拉伤，而是膝盖磨损导致小腿肌肉的紧张和不适，从而影响小腿运动和灵活性，虽然这种现象并不常见，但也不是没有。”
眼见面前的两人都不在说话，但是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你也并不着急，而是敲起了键盘，一时间整个房间里只有清脆的按键声。
“麻烦温斯特医生帮我检查吧。”
*
检测结果如你所言，马尔蒂尼的膝盖磨损相当严重，过度使用导致关节软骨变薄，还出现了囊积液现象。对此你提出了手术的建议，考虑到他肌肉同样有过度使用的情况，建议回复时间8到10周。
拿到结果的马尔蒂尼和经纪人商量了很久，最终还是同意了手术的建议。
确定了手术时间，经纪人跟着助理去缴费，留下你在办公室叮嘱马尔蒂尼一些注意事项。
“我有个请求，希望温斯顿医生能考虑一下。”在你说完之后，马尔蒂尼开启了另一个话题，态度非常温和。
“请说。”对于这个AC米兰的功勋队长，你印象还可以，不只是因为他的地位，而是他不疾不徐的优雅气质相处起来非常舒服。
“请问你是否愿意加入米兰实验室。”
他的提议是在意料之外，也算情理之中，尤其是在你看过了他的检测报告之后，便能理解他的请求，但是问题的关键是……
“这并不是马尔蒂尼先生能说了算的吧？”你毫不客气地指出这一点。
“这是我需要处理的问题，只要温斯顿医生答应，我会处理剩下的事情。”马尔蒂尼回答的也相当直接。
你和他对视片刻，最终还是拒绝，“抱歉，我暂时没有去欧洲工作的计划。”
“好吧，”马尔蒂尼并没有继续争取，反而就着你的回答继续问道：“那么，温斯顿医生最近有到欧洲旅行的计划吗？”
你再次看向他，观察着他的表情，想要看出他的真实意图，可除了那张微笑的脸，却什么都看不出来。
“是的，我准备去看世界杯。”你还是选择回答。
“莱比锡吗？”马尔蒂尼给出了一个地点。
你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目光变得冷凝了下来，语气也更加冷淡。起身走向门口，推开门。
“不，我会去莱比锡，”你回答着，起身走向门口，推开门，“下班时间到了，再见，马尔蒂尼先生。”
逐客令下的明明白白，马尔蒂尼也没有任何羞恼的意思，从容起身走向门外，路过你的时候轻声道：
“明天见，温斯顿医生。”
*
夜幕降临，你终于整理好明天需要用到的资料，这才想起来今天还没有给拉莫斯打电话。
下午马尔蒂尼的话像是复读循环般在你耳边响起，摸向手机的手指，不自居地移向了键盘，弹出的页面清楚列举着世界杯小组赛的时间。
巴西vs克罗地亚 | 2006-06-13 | 柏林
西班牙vs乌克兰 | 2006-06-14 | 莱比锡
一直刻意忽略的信息被人有意提起，对方的身份是AC米兰的队长，是里卡多同队的队友，他想要提醒什么？是谁让他这么做的？是……
你意识到你在产生一些不该出现的错误想法，思想行走到了危险的边缘，慌乱地抓住鼠标点击了关闭键，闭着眼靠在椅背上，双拳握紧，告诉自己停下来。
手机铃声响起，是拉莫斯的来电。
你伸手接起来，自己都没发现嘴角已经挂上了一抹笑容。
“塞尔吉奥，我很想你，”你抢先说道。
对面有些嘈杂的声音在变小，你能听到拉莫斯努力控制的呼吸声。
“Sissi，你说什么？”拉莫斯的声音微不可查的颤抖。
“……”
“再说一遍好吗？”
“我说我很想你。”
“我也很想你，Sissi，我更想你！”
……
*
离开私人医院的马尔蒂尼和经纪人就近住到了附近的酒店，埃内斯托一改之前的质疑和轻视，对你赞不绝口，甚至打算毛遂自荐成为你的经纪人。
他也注意到了马尔蒂尼的沉默，以为他是因为要手术的原因，所以也就体贴地没多打扰，把他送回房间，就单独开了另一间房。
马尔蒂尼靠在床边，望着窗外曼哈顿的夜景，内心有些沉重，他并不后悔今天的试探，但是却对结果感到不安。
这是他所设想的结果中最糟糕的一个。
不，也许还没有到最糟糕的时候，最起码他现在是自己一个人安静的呆着，没有收到任何信息。
就在他这样想着的时候，手机铃声响起，他的心猛地跳了一下，很快有深深地沉了下去。
是里卡多的来电。
“保罗，你的检查结果怎么样？”上帝之子的声音一向都是清亮的，今天不知道是怎么了，也许是因为电子失真，马尔蒂尼觉得那听起来有些低沉和犹豫。
“明天做手术，要休息三个月左右。”他语气温和的回答，目光却逐渐融入夜色中，变得暗沉。
“上帝保佑，你会恢复健康的。”里卡多诚心的祝福。
“谢谢你，卡卡，”马尔蒂尼简短的道谢，然后屏气凝神等着对面的声音。
道别吧。
挂断吧。
不要问。
千万不要问。
“保罗，我想……”里卡多断断续续地开口，似乎没有想好怎么说，但这绝不是说再见的预兆。
“卡卡，”马尔蒂尼提高声调，截断了他的话，“你和卡罗琳还好吗？皮尔洛昨天还问我你们喝了那瓶酒没有。”
“……还没有，”卡卡顿了一下才回答，像是努力开朗的样子，“不过肯定很好喝。”
“那就好，我明天还有手术，就先休息了。”
“那不打扰你了，晚安。”
“晚安。”
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关上手机，将它扔到了床上，马尔蒂尼无奈地叹息。
果然还是最糟糕的情况。
也许因扎吉是对的，他真的不应该操心这么多，做个安静的旁观者才是正途。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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