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西的伤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能出院？”
你坐在AC米兰派出的专车的后座，一边讲电话，一边查看对方带来的资料。团队里的其他人昨天已经到了内洛，你因为有个手术，所以晚了一天才到。
米兰的的工作人员对这次的例行体检看起来非常重视，不仅在内洛帮你们安排了住宿，还有专车接送。
“再过一个月吧，”安娜那边传来开门的声音，像是人走到了一个安静的环境，“你呢？你怎么样？”
“挺好的，工作很多，但还算忙的过来，”你翻动文件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很快又继续，然而满页的文字再没有一个字母可以钻进你的脑海。
“说实话吧，亲爱的，你知道你骗不过我的，”安娜叹气，“是不是拉莫斯……”
“不是，我还没有告诉他，”你打断了她的话，声音中充满了犹豫和不安，“安娜，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
拉莫斯满怀期待的脸在你脑海里不断浮现，他的未来计划里到处都是你的影子，就像你是那座幸福城堡的基石，失去你，这座城堡就要坍塌一般。
可你自己清楚，你不是基石，做不到那么坚强，你只是伪装完美的轻体砖，形态一致，却不堪大用。
你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心绪，继续说道：“我担心这会影响到他的比赛，他现在状态很好，我不想成为他失误的原因。”
安娜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柔和地说：“你不能总是背着这个秘密，它会像阴影一样跟着你。如果他爱你，无论是好是坏，他都会想和你一起面对的。”
她停顿了一会儿继续说，“好吧，原谅我做了个没有信用的人，他正在筹备和你的婚礼，你总不能等到婚礼当天再告诉他吧，OK，我没有听到你惊讶的尖叫，所以你早就知道了？”
“塞尔吉奥不擅长说谎，”你淡淡地回答，“也不擅长隐藏秘密。”
“行吧，”安娜用两个字结束了这个话题，最后叮嘱你，“总之你不能再等了，切西娅，如果他接受，那皆大欢喜，如果不接受，也算是你们放过彼此。”
你点点头，尽管她看不见，但这个动作让你感到稍微安心了一些。
车子缓缓驶入内洛的训练基地，你看到了不远处正在等待的人。
“我知道了，”你最终回答安娜，“我会找个合适的时机告诉他的。”
“那就好，”安娜沉声说道，“记得，无论发生什么，我都在这里。”
挂断电话后，你深呼吸，整理了一下情绪和文件，然后走下车。
对于你们团队的到来，米兰的队医们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排斥的意味，相反交流沟通起来异常顺畅。甚至因为职业相同，也没有利害关系，大家说起话来全都无所顾忌
“并不是我们不想做出更精确的诊断和治疗，”队医负责人在俱乐部管理人员出去之后，开始大吐苦水，“最好不受伤，受伤了又要赶紧好，还不愿意花钱投入，我们也就只能建议球员自己出去治了。”
“不止是我们，我听说很多俱乐部都是这样的，”另一个护理人员补充道，“听说俱乐部经济情况不佳，本来人手就不够，去年还走了好几个，估计到冬歇期也没有我的合同了。”
“那你可以来我们医院应聘看看，分院刚开，正在招人。”
“好啊，我圣诞节假期结束就过去。”
……
你拿着手中球员们的资料，并没有加入热烈的讨论中。
AC米兰球员普遍年龄偏大，这和球队战术有关，肯定也与俱乐部经济挂钩，但这些都不再你的考虑范围内。
你这次来的目的很简单，确认所有球员的身体状况，所有问题无论大小，能查的都查出来，然后和有丰富经验的跟对队医交流治疗方案，补充自己在实践方面的不足，至于俱乐部愿不愿意出钱治疗，那就另说了。实在不行，估计马尔蒂尼先生很愿意带着自己的队友来乔治诊所。
说曹操曹操到，马尔蒂尼很快就出现在了门口。
“球员已经准备好了，请问可以开始了吗？”
你点头示意，随着马尔蒂尼走向检查区。在你的专业领域内，每一个细节都可能影响到球员的表现和职业生涯，所以你对每一次体检都极为重视。
球员们一个接一个地进入检查室，进行一系列的体能测试和健康检查。你仔细查看每一份报告，询问球员们的感觉，记录下任何可能影响他们表现的细微症状。
从业几年，有一点你非常清楚，这些顶级运动员的身体是他们的资本，任何小小的伤病都可能转变成职业生涯的大问题。
与队医交流时，你们讨论了不同的治疗方法和预防措施。
你对一些新的治疗技术特别感兴趣，这些可能会在未来减少球员的伤病时间。
体检结束后，你整理了所有资料，准备向俱乐部管理层报告，至于报告之后俱乐部会做出什么反应，这就不在你的管辖范围内了。
估计球员们对于俱乐部的反应也不抱有期待，几乎每个人都留下了经纪人的邮箱，寻求一份单独的报告文件，当然还有几个留下自己电话的，你就当没看见。
“西娅，”卡卡会在走廊拦住你这件事并不出乎你的意料，因为你正好也有事情要和他谈。
“里卡多，”你冲她点点头，指了指旁边，“不介意等一会儿吧，我估计10分钟就能结束。”
“当然，好的，抱歉，我这就走。”他一脸忐忑地回应，老大一个人手足无措地像是随时走路都会绊倒的小朋友。
看到他同手同脚的样子，微微皱了下眉头，什么都没说，敲门进入了办公室。
汇报结果跟你想的一样，管理者听得很认真，结论就是‘商讨过后再回复’。
至于对方提到的合作关系，你以‘我不是决策人’的借口推到了老乔治身上，他年纪也不算大，也不好这么年轻就开始养老，对吧。
出了门，卡卡依旧坐在那里。
阳光透过窗户散落在他身上，他穿着米兰传统的红黑色训练服，发梢微微湿润，和他总是上翘的嘴角完全相反，他棕色的瞳孔像是熬煮过头的糖浆，蕴藏着满满的苦涩，
你为自己这种毫无理由的联想感到荒谬，家庭美满、事业顺利，卡卡应该是这个世界上少有的幸福者中的一个，什么苦涩，不过是你出于卑劣心理的嫉妒罢了。
“西娅……”卡卡看到你，立刻站了起来，手中摆弄的东西被他下意识地藏在身后。
你没有注意他的动作，或者说你的注意力全都放在自我谴责上，并没有打算听他讲话的意思。
“里卡多，你的身体检查结果和上次一样，损伤的原因虽然不明确，但是我的建议上次已经说过了，”你提醒道，“你应该跟你的教练和经纪人谈谈。”
“我知道了，”卡卡抿着嘴唇，眼角微微下垂。
你很熟悉他这个表情，卡卡从小就是个不擅长拒绝别人的小孩，甚至会为了别人的要求而委屈自己，你看过几次他难过的样子，告诉他不拒绝并不等于同意，别人不合理的要求他只要说知道了，接下来该做什么做什么就好。
所以，他现在认为你的建议是不合理的要求吗？
这个想法一出，就像是掉入矿泉水瓶中的墨水，那么明显的黑丝几乎瞬间被那些奇怪的声音捕捉到，发出刺耳的奸笑和嘲弄。你忍住动作，没有去按压太阳穴，努力压抑住想要尖叫的冲动，压抑着情绪，尽量平静地劝说道。
“里卡多，我希望你明白，我并不是在危言耸听，腹股沟的伤病最佳治疗时间就是在前期，一旦病情发展起来，就不是一两个赛季的问题了。”
“我明白，西娅，但是，”里卡多的脸上充满了纠结和犹豫，“米兰需要我，这个赛季我们很艰难，而且我现在并不感觉……”
“感觉不到疼，对吗？”你感觉头脑里的疯狂声音越来越大，胸口的火苗也越烧越旺，心脏在胸腔中狂跳，插在衣兜中的手指不得不揪住布料防止剧烈的颤抖。
“随便你吧。”你几乎是咬着牙吐出了这几个字，转身大步离开。
你不能再留在这里，你不想要任何人看到你发疯的样子。
背后传来里卡多呼喊你的声音，还有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切西娅，发生什么事了吗？”马尔蒂尼从转角处突然出现，看到你及时停住了脚步，关切地询问道。
“请你管理一下你们的球员，不要骚扰工作人员。”
你用力按住自己突突狂跳的太阳穴，尽量不让这句话显得过于歇斯底里。
马尔蒂尼显然被你的语气和状态吓了一跳，说了声‘我很抱歉’，然后伸手替你拦住了身后的卡卡。
他们也许在原地纠缠了过很久，也许没有。
你头也不回地往前走着，直到看见医务室的标志，猛地推门进去。
没有人。
幸好没有人。
你反锁了房门，把背包摔到地上开始翻找。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你的手颤抖着，怎么也翻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脑子里加错的声音开始加重，你跪在地上，忍不住用手握拳去敲击自己的头顶，可手上的力度完全无法阻止猖狂的叫声，你单手手撑地，另一只手捂住即将溢出的痛苦呻吟，额头用力和地面碰撞，一下、两下、三下……
声音终于停止了，你瘫坐在地面上，手下是圆润的触感。
白色的药瓶就在你的脚边，你慢慢地捡起来，费劲地拧开瓶盖，倒出一粒，直接吞了下去。
胶囊无水吞咽时间很危险的事情，你却来不及顾及这些。
异物感沿着喉咙滑向食道，难以言喻的苦涩慢慢翻涌向上。
房间的影子从你的膝盖慢慢覆盖到你的胸口，你觉得自己就像要被这黑暗吞噬一般。
良久，你慢慢站起身，整理了地上的背包，又放下了长发遮住额头，掏出手机，拨打了拉莫斯的电话。
“塞尔吉奥，我有事想要跟你说，今晚9点，你公寓见。”
门被打开又被关上。
走廊里隐约传出了几个人交谈的声音，很平静很正常，好像他刚才看到的是一场噩梦一样。
因扎吉掀开床帘，看着紧闭的大门，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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