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关于莉莉人生当中的八次告白

(30)

莉莉觉得很开心。

因为她收到了来自克罗斯的度假邀请,虽然是以“家庭”为单位,但这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细节。

所以在和母亲告别后,她还是高高兴兴地收拾好行李,和德雷克斯勒先生一起坐上了飞往西班牙的飞机。

克罗斯一家同样在这趟飞机上。

几个月不见,菲利克斯长得更高了,他的身高正式突破一米八大关。

他在今年六月正式拿到了自己的高中毕业证书。

上面登记的成绩还不错。

Abitur点数高达1.4(1.0为最高分,4.0及格,4.0以上不及格),这意味着他几乎可以申请到德国绝大部分的学校。

菲利克斯在很久以前就表示过:他也会申请慕尼黑附近的大学。

当然,1.4的Abitur分数申请作为工科TOP的慕尼黑工业大学或许会有点困难,但如果退而求其次、转而把目光放在“慕尼黑大学”身上,就会发现这个选择是可行的。

巴伐利亚作为整个德国最发达的地区,无论是在政治、经济还是文化上都有着其他州无可比拟的巨大优势。

所以为了实现自己的目标,在过去六、七年的学习生涯中,菲利克斯都非常努力。

不同于小时候的调皮捣蛋,升入文理中学后,男孩的性格有向哥哥靠近的趋势。

他明显减少了恶作剧的次数,变得成熟了许多。

在过去几年中,他本人做过最出格的事情估计就是翘课去看勒沃库森的线下比赛。

虽然最后被克罗斯先生逮住,然后用皮带狠狠地抽了一顿。

但事后回忆起来,菲利克斯仍是会选择说:Nice Day,一段不错的经历。

逃离家和学校是一种非常奇妙的体验。

那种感觉就像整个现实世界都被你远远地抛在了身后,你乘坐火车,尖锐的汽笛声在耳边轰鸣,这一刻,仿佛是踏上了一趟伟大的逃亡之旅。

他和莉莉坐在靠窗的位置上。

列车在飞速行进,他们两个人并排坐着,看着窗外的风景逐帧闪过,那种感觉无法用语言描述。

可能是新奇中掺杂了一点紧张,还有刺激。

因为他们所熟悉的那个世界正在逐渐坍塌成碎片,关于格赖夫斯瓦尔德,也关于梅前州,而崭新的未来却如一副宏伟、神秘的画卷在他们眼前慢慢铺展开。

菲利克斯一直觉得:

他、莉莉,还有托尼·克罗斯三个人应该是一种“形影不离”的关系。

虽然这个年龄组合会让人觉得有点奇怪。

因为对于托尼·克罗斯本人来说,无论如何,他都只是将另外两个人当成需要照顾的“小孩”吧。

但菲利克斯却觉得对方的想法是错误的。

把年龄作为标准,然后用这条规则死板、苛刻地定义他人,仿佛“长大成人”的那个瞬间被永远确定在了18岁生日的当天。

不会提前,也不会滞后。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菲利克斯永远记得托尼·克罗斯搭乘火车前往慕尼黑参加拜仁青训的日子。

他觉得如果要严格挑出“某一天”来划分他人生的两个阶段,他会选择那一天。

六岁之前,他以为自己会和哥哥一样,将来被某个青训教练看中,然后走上足球运动员的道路。

但六岁之后,他逐渐明白,天赋是这个世界上最不讲道理的东西。

哪怕他们是亲兄弟。

他们有着相似的外表,完全一致的成长经历,但不行就是不行。

这可真的是太残酷了。

他习惯了每天在餐桌上看见托尼·克罗斯的日子,习惯了琐碎、重复的生活日常。

他从没想过有一天,后者会真真正正离开格赖夫斯瓦尔德这个城市,去到慕尼黑、亦或者是更遥远的地方。

托尼变成了电视上的人物。

他一个人“飞”向了新世界。

那种巨大的落差感让菲利克斯无所适从,特别是当他的老师、朋友都好奇地朝他打探时:

“你的哥哥是托尼·克罗斯吗?”

“就是那个在拜仁踢球的。”

他无法向父母倾诉。

因为这可能会被理解为他对哥哥的“嫉妒”。

虽然嫉妒是一种很常见的情绪,但它往往也会演变成幸福生活的毒疮,特别是在多子女家庭当中。

但他总是要找个人说说心里话的。

哪怕是似是而非地提及点什么,也好过他一个人憋在心里。

总之,非常莫名其妙的,在克罗斯离开的几个月后,当他有一天从学校放学回家,路过花园时——

他看见莉莉一个人正蹲在树根底下看蚂蚁搬家。

于是他走上前,开口问道:

“你有没有觉得托尼变得有点‘遥远’了?”

可能是担心莉莉的小脑瓜理解不了什么叫做“遥远”,菲利克斯非常贴心地举了很多例子,比如:他以后不会再给你读故事书、不会再给你买冰淇淋,也不会再回来看你了。

因为莉莉一直都很喜欢她的托尼哥哥,所以那一刻,菲利克斯其实是有点“坏心眼”地期待她在听到他的话以后直接难过地哭出来。

这样就不是他一个人为了“托尼的离开”而患得患失了。

但莉莉却还是很专注地看蚂蚁搬家。

他有点怀疑莉莉没听见他说话,于是伸手揪了揪她的小辫子。

当然,没敢太用力。

然后下一秒,小姑娘“啪”地拍开了他的手。

那个时期他们的关系比较一般,如非必要,她一般不会往他面前凑。

大约是蹲久了腿有点麻,莉莉换了换重心。

她的眼睛仍是盯住树根底下的蚂蚁,它们正勤劳地搬运着食物,她的金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她不解地说道:

“可我现在认识很多字,可以自己读故事书了。”

“冰淇淋也可以自己买啊。”

“约瑟芬太太还会给我优惠券呢。”

说到这里,莉莉抬头看了一眼菲利克斯,她的眼睛又大又亮,仿佛一面透明的镜子,径直照出了后者的内心。

“怎么了,你想他了吗?”她这样问道。

菲利克斯当然是断然否认:“哪有。”

“我就是随便问问。”

但很快,他又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开口问道:

“你就不担心他以后成了‘大明星’,有数不清的球迷,然后再也不会回到这个小镇子上了吗?”

“当然担心啊。”

莉莉低着头,不去看蚂蚁,反而开始扒拉起了自己的手指。

她想了很久,最后才这样说道:“但我会努力让自己变成一个厉害的大人的。”

这个回答一时间让菲利克斯都有些听呆了。

因为莉莉·德雷克斯勒语气之坦然让这句话听上去根本就不像一个九岁的小女孩能说出来的。

她居然毫无芥蒂地接受了“托尼离开”的这个现实,明明在车站送别的时候,她看上去那么难过和伤心。

菲利克斯无法想象。

而且“数蚂蚁”和“思考未来”这两件差距极大的事情竟然是可以同时出现在一个人的脑袋里的吗?

他承认他之所以会选择和莉莉说说心里话,是因为他觉得对方脑子里的想法一定很简单。

并且“托尼·克罗斯”是一个和他们双方都密切相关的人。

所以他可以放心地把她当成树洞,说一些比较深奥和复杂的东西,反正她也不理解。

但现在算什么?

她为什么看上去比他还要明白和清醒?

菲利克斯有些不在状态,显然,他的某些观念被打碎重塑了。

他像是重新认识了莉莉·德雷克斯勒这个人。

虽然她比他小了整整五岁,但不知道为什么,从那以后,他很难再把她当成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看待。

于是后来发生的一切都很顺理成章。

他和莉莉成为朋友。

他尝试像她所做的那样,直面自己的情绪而不是逃避它——

好吧,他可能确实是有点“嫉妒”自己的哥哥,托尼·克罗斯,但菲利克斯保证那只有一点点。

他想,他不应该再拘泥于“足球生涯”的失败,仿佛他的整个人生都被困在了那个炎热的、试训失败的午后。

他应该去寻找一条更适合自己的道路。

他也要努力“飞”向新世界,离开格赖夫斯瓦尔德,离开这个一成不变、如一滩死水般平静无波的东德小镇。

现在来看,他的努力初具成效。

菲利克斯花了一个多月考完了文理高中毕业所涉及的全部考试,总计四门笔试加一门口语考试。然后取得了一个不错的成绩。

1.4的Abitur成绩让他能很大概率申请到慕尼黑大学的一些非热门专业,例如法学。

而且最让人意外的一点是,慕尼黑大学法学系位于肖尔兄妹广场校区,而拜仁慕尼黑的主场安联球场也在这一方位。

双方之间甚至只相隔了10.4公里。

菲利克斯想,这可能就是冥冥之中的天意注定。

打电话告诉哥哥托尼·克罗斯这个好消息时,对方听上去很高兴。

当时克罗斯已经跟随德国队一起飞到了波兰参加2012年的欧洲杯比赛,全家人都在为赛前他所遭遇的“舆论风暴”而担忧不已。

特别是当拜仁现任主席赫内斯也站出来、在报纸上说了点意味深长的话以后,针对于托尼·克罗斯拒罚点球的批评就更多了。

菲利克斯不知道其他人是怎么想的。

但至少他本人看完报纸以后,发自内心地认为:拜仁可真是一家奇怪的俱乐部。

它们似乎特别擅长用各种手段来敲打球员。

无论是场上、还是场下,再联想到各种层出不穷的关于定位球争夺、更衣室斗殴的新闻。

这不免让人感到疑惑:难道“内斗”竟然是拜仁的传统吗?

菲利克斯感到匪夷所思。

克罗斯太太在一旁悄声提醒,让小儿子多关心关心哥哥的生活。

虽然在欧洲杯上为国争光很重要,但作为父母、作为球员的家人,他们还是更在意球员的身体健康。

于是菲利克斯就顺势说起他关于暑假的安排,而且和哥哥很久没见了,不如就组织一次家庭旅行吧。

他很想念哥哥。

父母也很想念儿子。

哦,对了,还有莉莉,她已经在他面前连续“骂”了赫内斯好几次了,她说那可真是一个讨厌的老头。

克罗斯听到这里笑了一下。

然后他告诉弟弟没必要在意赛场外的风言风语,因为那些都不重要。

通话的最后,克罗斯说他会好好考虑菲利克斯提出的关于“家庭旅行”的建议的。

然后隔了几天,当克罗斯先生再打电话关心儿子的时候,托尼·克罗斯说他考虑好了。

度假确实有益身心。

于是就有了这一趟的西班牙之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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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关于莉莉人生当中的八次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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