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她不再爱他。
如果说和法国的比赛是快乐,那和巴西的比赛就是惆怅。
对方的10号核心球员内马尔在四分之一决赛、和哥伦比亚的对战中重伤下场。
通过电视直播,所有人都看到了那个被担架抬下场的身影。
在伤病面前,就连球星也是同样脆弱。
虽然巴西队有心掩盖内马尔的伤情,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八卦与小道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般,一夜之间就传遍了整个足球世界。
所有人都说:
内马尔大概率要缺席本届世界杯接下来的比赛了——
如果巴西队还有“未来”可言。
德国在半决赛的对手是东道主巴西。
2014年7月9日,在贝洛奥里藏特,在米内朗竞技场,德国7:1大胜巴西。
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比分。
事实上,谁也没有想到比赛会踢成这个样子。
虽然每个人都明白“内马尔的受伤”或多或少会对巴西队造成影响,但从比赛结果来看,这几乎是毁灭性的打击。
这是一场完完全全的单方面屠杀,堪称惨烈,而桑巴军团毫无还手之力。
赛前,巴西球迷声势浩大。
他们明黄色的球衣几乎占据了球场三分之二的面积,现场到处都是支持东道主队伍的人。
但很快他们便安静下来,因为穆勒进了第一个球,再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穆勒、克洛泽、赫迪拉接连进球,就连克罗斯也进了两个球。
开场仅半个小时,德国5:0巴西。
这个数字深深刺痛了球迷的心。
很快,莉莉便听到啜泣声,一开始只有一点点,但随着比赛过程的推进,痛哭声逐渐响亮起来。
整座球场都笼罩在巨大的悲伤下。
虽然她听不懂葡萄牙语,但那一刻,情绪是共通的。
5:0比分诞生的那一刻,她觉得自己清晰地听见了“梦想”破碎的声音。
透明、华美的梦逐渐被碾碎,变成尘埃、变成齑粉,它面目全非、鲜血淋漓,就这样直观地呈现在巴西球迷面前。
莉莉本该微笑,因为德国赢下了这场比赛。
但实际上她哭到不能自抑。
她本能地联想到未来、联想到以后,就在四年或者八年后,德国队也会有这一天吗?
这个想法令她感到恐惧。
她看着场上狂喜的德国球迷,不免悲伤地想道:
如果真的有这么一天。
那对于现在在场的所有人而言,都太残忍了。
(50)
如果让克罗斯回忆2014年的巴西世界杯,他会说:
这是一段不错的旅程。
从萨尔瓦多到里约热内卢,德国队一路走来,走到了最后,站在了大力神杯面前。
为了这一刻,他们已经等待太久。
他记得在踢完四分之一决赛、和法国队的比赛以后,在返程的大巴车上,德国足协主席纽恩多夫先生当即就打来了问候的电话——
因为他们下一场的比赛对手是巴西。
那个时候,巴西还没有踢四分之一决赛、内马尔还没有重伤下场,那么在德国队眼中,这自然是一个令人无比头疼的对手。
勒夫接通电话,并连接了外放设备。
下一秒,德国足协主席的声音就从音响中传出,他先是寒暄了几句,然后这样说道:
“向你们致以最诚挚的问候,非常感谢。”
“你们作为一支队伍、一个团结的集体,成功展示了自己、展示了德国足球的风采,是如此引人瞩目、令人赞叹!”
“不只是十一名首发球员,而是球队整体,所有人,都是如此富有激情、富有责任心,我为你们而感到自豪!”
……
“请保持这样的状态继续下去,在最后十天,小伙子们,只要我们齐心协力、众志成城,就不会有问题。”
那真是一段非常美好的记忆。
所有人坐在车上,在主席的鼓舞下,他们气势昂扬,就像一个真正的战士那样,鼓起勇气、准备迎接最后的挑战。
那一刻,没有什么门户之见,像什么你是沙克尔04的、我是拜仁的,根本没有这样的想法,所有人脑子里空空如也,只剩下了“我要为德国拿下冠军”这个唯一的念头。
克罗斯终于理解了为什么那么多人想要为国家队踢球。
因为他们是一个整体。
因为这是一个弥足珍贵的机会。
从哈梅斯·罗德里格斯(J罗)一球成名,到范佩西鱼跃冲顶,这届世界杯贡献了太多经典时刻,这些珍贵的记忆将会随着一届又一届的世界杯比赛永远流传。
就像一条奔流不息的长河。
等他年纪渐长,等他从国家队退役,等他离开这片他奉献了全部青春的绿茵场地,他依旧可以循着记忆的长河逆流而上——
回到南非,回到巴西,重新站在2014年那个年轻气盛、活力四射的自己面前。
“等到那个时候,他会对自己说什么呢?”
克罗斯不知道。
毕竟,他现在只有二十四岁。
他正放松地坐在大巴车上,随队参加2014年巴西世界杯,他们刚1:0踢赢法国。
手机里收到了无数条祝福短信。
有的来自家人,有的来自朋友、昔日高中同学,还有俱乐部队友。
犹豫了一会儿,他还是选择接通弟弟菲利克斯打来的视频邀请。
和葡萄牙的比赛结束之后,对方其实也发来了短信,问“能不能见一面”,这当然是可以的,勒夫还没有严格到那个程度。
但那个时候克罗斯忙着淋浴冲澡。
洗完澡后,所有球员又坐在位置上听主教练讲话,还有一些DFB的官员也走进更衣室,祝贺德国队取得了“开门红”。
等他终于忙完一切,有空掏出手机检查信箱,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的事了,自然没法再提见面的事情。
克罗斯从回忆中回过神来。
这时,菲利克斯已经兴高采烈地在视频那头喊了一声“哥”。
他的脸看上去有点红,正举着手机,显摆式地给克罗斯展示身边的场景——
虽然只有短短几秒钟,但镜头还是扫过了很多人。在这其中,有父母,有德雷克斯勒一家,当然,还有很多、很多身穿国家队队服的德国本土球迷。
透过摇摇晃晃的手机摄像头,克罗斯猜他们大概还在马拉卡纳体育场附近。
因为背景里的建筑设施很眼熟。
他还注意到现场的大部分人手中都举着一杯啤酒。
就连莉莉也有一杯!
他们就这样在大街上载歌载舞、兴致高昂地朝各自的酒店和旅馆走去。
德国人是出了名的爱喝啤酒,就连拜仁都准时准点地精心操办每年的慕尼黑啤酒节呢。
但克罗斯仍是觉得“十六岁”不是一个可以喝酒的年龄。
虽然在这个念头冒出的下一秒,他又不免觉得自己干涉太多——
就像他明明已经决定不再回短信,但每次点进WhatsApp聊天框,却还是会觉得自己就像一个糟糕的大人一样。
他明明可以用一些更柔和的手段,尽量委婉地表达清楚自己的态度,但看上去,他似乎把一切都搞砸了。
话说轻了怕她不明白,话说重了又怕她会哭。
所以他宁愿冷处理。
把一切放进冰箱,等它自然消散。
但其实克罗斯心里也明白,这种处理方式是非常不成熟的,根本不像他会做出来的事情,他的行为与其说是在冷处理,不如说是在逃避。
他总是期待用最“无害化”的方式解决一切。
在尽量不伤害他和莉莉多年情感关系(偏友情与亲情的部分)的基础上,解决掉那些让他头疼的少女迷思。
但这怎么可能呢?
人类的情感要比足球复杂太多。
想到这里,克罗斯用一种难掩复杂的目光看向屏幕:“你们喝酒了?”
他的语气淡淡的,听不出高兴,但也没听出不高兴。
“别这么大惊小怪嘛。”
“就一点点,啤酒!”
菲利克斯用手指比划了一下。
他看上去是真的有点神志不清了。
“把电话给你旁边的人。”
菲利克斯虽然有点不清醒,但好在还算乖乖听话,克罗斯说完后,他就老老实实地把手机递给了一旁的莉莉。
刚好,她看上去已经期盼许久。
巴西街头是那种细长的金属路灯。
部分街道是砖瓦路,踩上去一脚深、一脚浅,所以在这种路况下,视频画面不时抖动,偶尔还由于信号延迟掉帧。
在里约热内卢优美的夜色下,他看着她,她也看着他,一时间,两个人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
最终,还是克罗斯率先开口:
“晚上好?”
他挑了一个绝对安全的话题。
“晚上好。”
莉莉回答得很快。
虽然大部分时间她都是在看向屏幕外的世界,只留给克罗斯半个侧脸,但其实她的注意力很集中。
克罗斯有点为难要怎么开口。
因为他知道下个星期是莉莉的生日,7月12日,夹在了世界杯半决赛和决赛之间。
无论德国队能不能踢赢巴西队,他大概率都不可能陪她过生日了,因为踢赢了他要备战决赛,踢输了他要准备三、四名决赛。
而在今年之前,每年莉莉过生日他都会打电话和邮寄礼物。
他送过很多礼物,从小时候的布娃娃,到后来一整套《哈利·波特》原版书籍,再到去年的乐高积木城堡,他亲手拼的。
唯独今年例外。
一方面他确实因为世界杯的赛程无暇分身,另一方面,随着克罗斯太太日复一日的催婚电话,再加上某些事情他也逐渐想清楚。
克罗斯不得不再一次告诫自己:他绝对,绝对不能再给莉莉虚无缥缈的希望。
但问题来了。
他要怎么开口呢?
他要怎么告诉她,从今年开始,到很多、很多年以后,他都将不会在生日这一天给她打电话、送礼物。
他们的关系会渐渐疏远,恢复成那种最常见的邻里交情。
他也许会出席她的婚礼。
就像一个再正常不过的邻家哥哥那样——
莉莉·德雷克斯勒会考上德国最好的大学,然后恋爱、结婚、生子。
她会拥有一个正确的结婚对象,组建一个幸福的家庭,生一个可爱的孩子。
这才是健康积极的人生。
她应该拥有这样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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