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半场终。
哨声如同赦令,切割开基辅夜晚粘稠的空气。
4 : 0。
电子记分牌上猩红的数字,凝固成一场屠杀的最终注脚。
没有奇迹,没有反扑,甚至连一丝微弱的涟漪都未曾泛起。
洛巴诺夫斯基球场陷入一种奇异的静默,先前滔天的敌意与喧嚣,仿佛被那九十分钟里无情的传导与碾压抽干了所有力气,只剩下虚无的空洞和麻木的钝痛。
比分像一记冰冷的烙印,刻在洛巴诺夫斯基球场的记分牌上,也刻在每一个眼神恍惚的迪纳摩球员眼中。
他们甚至有些记不清剩下的四十五分钟是如何度过的。
记忆仿佛被剥离色彩与细节,只剩下一种被无形力量缓慢绞杀的窒息感。
只记得那个金发的十一号,在经历了中场休息后,非但没有收敛,反而以一种更令人绝望的方式,彻底接管比赛。
刚刚迈入十七岁的金发中场,每一次传球都像经过精密计算的手术刀,精准地切割着迪纳摩本就摇摇欲坠的防线。
他没有再追求个人英雄主义的长途奔袭,而是用一次次极具统治力的调度,将泽尼特的中前场梳理得井井有条。
每一次进攻都透着冰冷的效率,仿佛不是在竞技,而是在执行一套预设的、注定毁灭对方的程序。
恐惧,一旦种下,便会生根发芽。
毫不留情的怪物,正用一次次的冲击,浇灌着这份恐惧。
斯拉夫人强壮的身体成了另一种武器。
在合理的冲撞范围内,他总是占据上风,用肩膀,用后背,甚至用一次看似无意实则充满力量的卡位,将对手弹开,夺走皮球。
居高临下地冲撞和侵犯,冷静地踩在裁判红线的边缘,向所有人展示着俄罗斯俱乐部不容置疑的铁血风采,却又让裁判的哨声难以响起。
迪纳摩的球员们感到无所适从。
他们的每一次触球都显得犹豫,生怕下一秒那个金色的身影就会如鬼魅般出现在身边。
他们的每一次防守选择都仿佛慢了一拍,因为他们的大脑需要额外的时间去处理那个“怪物”可能带来的、无穷无尽的变化。
整个下半场,他们的意志被一点点磨蚀,动作在持续的压迫下逐渐变形。
因为这样的对手,他们有十一个。
最终,当哨声响起,阴影散去,留下的只有比分牌上冰冷的数字,和一群被彻底剥夺心气的球员。
他们站在原地,目光呆滞,甚至无法立刻从这场持续了九十分钟的噩梦中醒来,如同散落在荒原上的残破盔甲。
有人双手撑着膝盖,汗水顺着低垂的脸颊滴落在草皮上,却无力抬手擦拭;有人仰头望着天空,眼神涣散,仿佛在质问命运;更多的人只是茫然地看向那个正从容走向客队看台的金发身影——那个一手缔造了这场噩梦,此刻却平静得像只是完成了一次散步的……怪物。
他做到了。
用一场无可指摘的、从第一分钟统治到最后一秒的表演,将“卡斯柯塔-西尔弗”这个名字,淬炼成一把寒光凛冽的利刃,深深刺入欧洲足球的意识之中。
怪物完成了他的欧冠首秀,用一场完美的个人表演,将胜利与恐惧,一同留在了基辅的夜空下。
泽尼特的球员们相互击掌、拥抱,脸上带着激战后的疲惫和巨大的满足,但整体的气氛却奇异地保持着一种斯拉夫式的克制。
他们没有过于张狂的庆祝,只是列队走向那片蓝色的客队看台,对跟随他们远道而来的、此刻已然疯狂的球迷挥手致意。
安德烈凑得最近,兴奋过度的球迷伸出无数双手,一个不慎,竟然被两个激动的壮汉球迷隔着广告牌猛地拽住,三下五除二,扒掉上衣和球裤。
“嘿!我的上帝!”安德烈惊叫一声,瞬间从威风凛凛的中锋变成一只穿着一条紧身四角裤的“遇难者”。
小熊高大的身躯在夜风中显得有点无助,慌忙用手挡住关键部位,脸上写满了窘迫。
“卡斯!救命!”他朝着人群中那个最熟悉的身影求助,声音带着点可怜兮兮的急切。
卡斯柯塔被队友们簇拥在中间,汗水、草屑、庆祝的呐喊混合在一起。
金发中场闻声转过头。
汗水浸湿了他的金发,几缕粘在额前,身上也沾满了草屑。
他看了看好友那副狼狈的样子,脸上依旧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但眼神里掠过一丝的无语。
卡斯柯塔没有犹豫,直接抬手,利落地抓住自己湿透的十一号球衣下摆,向上一掀,脱下自己的球衣,露出线条分明、覆盖着一层薄薄汗水的上半身。
然后随手将将这件珍贵的欧冠首秀落场版球衣递了过去,权当给好友做遮羞布。
然而,在紧紧跟随、无孔不入的转播镜头里,这个补救举动毫无用处。
反而让画面变成了两个半裸的斯拉夫壮汉——一个只着内裤,用好友的球衣勉强围着腰部;另一个则**着线条分明的上半身,金色的发丝黏在额前,皮肤在灯光下泛着湿润的光泽。
特写镜头在只穿着球裤、**着精壮上身的卡斯柯塔,和腰间围着对方球衣、光着两条毛腿的安德烈之间来回切换。
两人的“**”算是被全球观众结结实实地免费观赏了一番。
卡斯柯塔似乎毫不在意镜头的聚焦,他平静地站在那里,仿佛在冬天裸露上身和送出球衣都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而安德烈则一边紧紧抓着腰间的“遮羞布”,一边对着镜头露出了一个混合着尴尬、无奈和胜利喜悦的、傻乎乎的笑容。
随后不知道是谁把一条湿漉漉的毛巾“啪”地一下盖在卡斯柯塔的头上,瞬间遮蔽了他的视线。
眼前一暗,周遭队友们五音不全的俄语吼叫、看台上震耳欲聋的歌声、还有身上黏腻的汗意…
所有这些嘈杂的、混乱的、充满生命力的感觉混合在一起,包裹着卡斯柯塔。
脾气终于好起来的金发中场无奈地叹了口气,终究没有推开挤在身边、同样汗津津的队友们。
在震耳欲聋的俄语歌声和队友们五音不全的吼叫中,金发中场微微低下头,隐藏在毛巾的阴影下,无人看见的角落,唇角终于勾勒出一个清晰、真实、属于十七岁少年的笑容。
转瞬即逝。
当卡斯柯塔抬起头,扯下毛巾时,只有那双碧蓝的眼眸深处,仿佛有星辰落入冰湖,碎成一片粲然的微光。
……
赛后混合采访区,基辅。
这里的空气仿佛仍残留着球场上的硝烟与声浪,但更多了一种被强行压抑住的、属于失败方的沉闷。
长枪短炮早已架设完毕,当泽尼特的球员们出现时,闪光灯瞬间亮如白昼,噼啪作响,几乎要吞噬一切。
大多数球员只是简单地接受了本国媒体和欧冠官方媒体的快速采访,洋溢着喜悦,但并未停留太久。
所有人都心照不宣,今晚唯一的焦点,那个足以让整个欧洲足坛为之震动的主角,尚未登场。
卡斯柯塔在队长鲍里斯和主教练彼得诺瓦克的陪同下,最后一个出现在采访区。
泽尼特的十一号换上了干净的球队训练服,金色的头发湿漉漉地垂在额前,显得比在球场上时柔软了许多。
但那双碧蓝的眼睛,依旧如同经过贝加尔湖冰泉的洗涤,冷静得不见底,清晰地映照着眼前这片躁动的景象。
他刚一出现,所有的话筒如同被无形的磁石吸引,瞬间在他面前聚集,筑起一道由金属和野心构成的壁垒。
问题如同决堤的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英语和各种语言狂热地交织在一起,试图第一时间抓住这位新晋“怪物”的声音。
“卡斯柯塔!欧冠首秀,一球两助,率领球队4-0大胜,你如何评价自己今天的表现?”
“那记中圈进球是有意为之吗?你当时看到了什么?”
“在你十七岁生日这天完成这样的壮举,感觉如何?这是否是你收到过最棒的生日礼物?”
卡斯柯塔站在原地,身形挺拔,旁边站着同样面不改色,经验丰富的鲍里斯。
斯拉夫人目光平静地扫过那些急切提问的记者面孔,没有任何表示,只是任由那些他听不懂的语言在耳边喧嚣,直到声音因为得不到回应而稍稍平息。
现场出现短暂的、略显尴尬的寂静。
卡斯柯塔微微侧过头,看向身旁的鲍里斯
鲍里斯回以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于是两人的目光,几乎是同时,默契地将头转向主教练彼得诺瓦克。
被弟子们用这种“无辜”眼神望着,被寄予厚望的彼得诺瓦克,这位老派的斯拉夫教练,面对众多急切的目光,只是无奈地耸了耸宽厚的肩膀。
他朝眼前那群急不可耐的记者们摊开双手,用带着浓重俄语口音、但足够清晰的语句说道:“我们听不懂英语。”
“……”
一瞬间,采访区出现了一种诡异的凝滞。
狂热的气氛仿佛被按下暂停键。
许多外国记者脸上的激动表情僵住,他们这才猛地意识到一个被巨大新闻价值掩盖了的现实——眼前这个刚刚统治了球场的天才少年,以及他的教练和队长,来自一个并非以英语为通用语言的国度。
闪光灯依旧在闪烁,但之前那种语言上的狂潮,却被这简单直接的一句话筑起的壁垒,轻轻巧巧地挡了回去。
彼得诺瓦克说完,便不再理会那些记者的反应,只是用眼神示意卡斯柯塔和鲍里斯,三人形成一个小团体,准备走向安排好的俄语采访区域。
留下身后一群面面相觑、开始慌忙寻找翻译或懂俄语同事的国际媒体记者。
而那个引发这一切风暴中心的金发少年,自始至终,除了那一个询问同伴的侧首,没有再给这片由陌生语言构成的喧嚣,任何一丝多余的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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