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训练场边系鞋带时，卡卡拄着拐杖的影子先于本人落在草皮上
他的右膝又肿得像发酵过度的面包，可笑容还是和七年前年前在米兰时一样干净
"昨天看你的比赛录像了，"他倚着替补席坐下，看着你弯腰略显忙碌的身影"那个滑铲让我想起2007年的欧冠决赛"
你往右腿喷着镇痛剂，冰凉的雾气刺痛皮肤训练场的阳光正好斜射进眼睛，恍惚间看见阿蕾娜穿着皇马球衣坐在观众席第七排——那是她生前最后一次现场看球的位置
"听说你要回米兰了？"你低头绑紧护踝，藏住颤抖的手指，看似毫不经心的询问，实际上耗尽了你所有力气
卡卡的笑声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那样的轻，那样的不真实："你从哪儿听来的小道消息？"他忽然伸手按在你右膝上，"别学我，米勒尔。该休息的时候要休息"
你猛地站起来，卡卡的拐杖被你撞翻，C罗在不远处带球过人，皮球撞击护腿板的闷响完美掩盖了你紊乱的呼吸
卡卡的目光像手术刀般精准，你转身走向球场，右腿每步落地都像踩在刀刃上，那样惊心动魄又漫不经心
马塞洛是三天后堵住你的，当时你正在更衣室最角落的淋浴头，让冷水冲刷汗湿的背脊，他穿着滑稽的恐龙拖鞋啪嗒啪嗒走进来，往你隔壁墙壁一靠
"上周三晚上十点，"他的声音混着水声，模糊不清内容让你心里一凉"你在训练场加练到灯光自动熄灭"
你关掉花洒，水珠顺着睫毛往下淌，将发丝摸到脑后，沉默着装作没有听到他的问题
更衣柜上摆着阿蕾娜送你的护腕，褪色的皇马队徽像块陈旧伤疤
"昨天理疗师说你的肌肉疲劳值超标三倍"马塞洛的拖鞋在地面划出湿润的痕迹，"今早早餐你喝了三杯浓缩咖啡，没碰任何食物"
你抓着毛巾的手指关节发白，镜子里映出马塞洛担忧的脸，还有阿蕾娜坐在洗手台上的虚影
她晃着双腿，淡蓝色裙摆扫过你遗忘在台面的婚戒
"我需要时间"你说出排练过千百次的台词，声音平稳得自己都心惊，"就像2012年你腹股沟拉伤那次"
马塞洛沉默了片刻，水蒸气在你们之间织成雾帘，你听见他拿起吹风机，轰隆隆的噪音中传来模糊的叹息："你知道我永远站在你这边"
那天下午的战术课成了煎熬
穆里尼奥的激光笔在投影幕布上画出红色轨迹，你的视线却始终无法聚焦，阿蕾娜坐在战术板后面，用马克笔在玻璃上画笑脸，三个圆弧组成的简笔画，和你们卧室床头贴的那张一模一样
"米勒尔！"穆里尼奥的笔尖重重敲在C罗的跑动路线上，他锐利的视线刺着你的神经"说说看这个进攻链条哪里有问题？"
你站起来时碰翻了保温杯，褐色的液体在战术图纸上洇开，更衣室死一般寂静，所有人的目光像聚光灯打在你身上，阿蕾娜不知何时消失了，只剩水渍在桌沿滴滴答答
"左路协防太慢，"你听见自己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应该让马塞洛提前十米启动"
本泽马在你身后轻笑："老古董，现在流行高位压迫"
众人哄笑中，穆里尼奥的笔尖继续移动，你缓缓坐下，发现掌心被指甲掐出了月牙状的血痕
欧冠四分之一决赛前夜，你在康复室撞见卡卡正在拆绷带，他膝盖上的手术疤痕像蜈蚣趴在惨白皮肤上，理疗床旁摆着飞往米兰的机票。
"最后一次治疗"他晃了晃登机牌，"要不要打个赌？我赌你明天会首发"
你往超声波仪器上挤耦合剂，冰凉的凝胶顺着指尖往下滑，窗外的伯纳乌球场亮着夜间照明，像艘漂浮在黑暗中的太空船
"上次你首发比赛结束后离开那天，"你把探头按在他膝盖上，"也说过这是最后一次治疗。"
卡卡的笑声震得仪器屏幕泛起涟漪，他突然抓住你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看着我，米勒尔，当年在米兰，是你教会我受伤时要示弱”
你盯着屏幕上跳动的肌肉纤维，想起上周核磁共振报告上"轻微韧带水肿"的诊断
妻子幻觉此刻正趴在理疗床上翻看杂志，那是她生前最爱看的《米兰时尚》
比赛日的大雨来得猝不及防，你站在球员通道里，听见雨点砸在顶棚上如同密集的鼓点妻子穿着透明雨衣挨在你身边，发梢滴落的水珠穿透身体，在你球衣上晕开深色痕迹
"皇马需要你的经验"穆里尼奥赛前拍着你肩膀说
此刻你盯着前方C罗的后脑勺，回头看向教练，突然发现他新剃的发型盖不住几缕白发
开场十七分钟，你在湿滑的草皮上完成三次关键拦截，雨水渗进护腿板，右膝开始发出不详的灼热感，第三十九分钟，对方前锋假动作晃过拉莫斯时，你仿佛看见那辆货车的远光灯刺破雨幕
滑铲完成的瞬间，看台爆发的欢呼声与记忆中刺耳的刹车声重叠，你躺在水洼里，看见妻子跪在旁边试图扶你，雨水却穿透她的掌心，马塞洛伸手拉你起来时，摸到你满手的冷汗
更衣室里，队医举着冰袋追了你半间屋子"肌肉抽搐三级警报！"老头子的山羊胡气得翘起来，"你想三十岁就坐轮椅吗？"
你躲进淋浴间反锁上门，冷水冲刷着颤抖的膝盖，蒸汽中浮现出卡卡登机时的背影，妻子的声音混着水声："该停下了，亲爱的"
马塞洛的敲门声像催命符："队医说要给你的肌肉放松"
你抹了把脸，摸到不知是水是泪，更衣柜里手机屏幕亮着，锁屏照片是阿蕾娜举着迷你球衣的笑脸2013年4月18日，离车祸还有九天
下半场你带着大腿的钝痛回到场上，雨更大了，每一次呼吸都像吸进潮湿的棉絮，第六十七分钟，对方角球开出时，你眼睁睁看着足球划过你的头顶——这本该是你最擅长的头球解围
球网震颤的瞬间，伯纳乌死寂如墓，你撑着广告牌干呕，疼痛像把钝刀在肌肉里里搅动，c罗冲过来拽你胳膊："振作点！"
你抬头看见阿蕾娜站在球门里，怀里抱着虚幻的婴儿，她唱着你从未听过的摇篮曲，雨水穿过她半透明的身体，在球网间织成珠帘
你咬咬牙硬撑着，拒绝了穆里尼奥想要将你换下去的动作
终场哨响时，你蜷缩在禁区里站不起来，队医用担架抬你下场时，听见看台上零星的嘘声，医疗室天花板的白炽灯刺得你睁不开眼，卡卡的短信提示音突然响起："我在米兰等你”
你摸到藏在护腕里的婚戒，冰凉的金属圈沾满雨水和草屑，阿蕾娜坐在医疗器械推车上，哼着你们婚礼时的曲子
当马塞洛破门而入时，你正把婚戒往无名指上戴——那个纹着"Aeanaa& Little One"的位置
"这就是你说的'需要时间'？"他举着你的核磁共振报告，纸页在发抖
你转动戒指的手突然顿住，X光片在观片灯上投出狰狞的阴影，像张扭曲的蜘蛛网，将你精心编织的谎言彻底撕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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