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决定
玛丽快速偏头看了一眼帕斯卡利斯，又垂头暗自思量了一会儿，最后双手抱胸倚靠在门边，转过头看着他们两人。
帕金斯先是顿了一下，再掏出一本巴掌大小的记事本，确认道：“您说，想将自己的全部收入用来建立儿童保护基金会？”
“是的。”
“那么，您清楚之前建立的FUNABEM机构和Abrinq基金会吗？”
“当然。FUNABEM机构是1964军人政权上台后成立的，各州都建立了对应的州未成年人福利基金会和收容所；Abrinq基金会是非政府组织的由巴西玩具制造商协会创建的独立监督组织。”
“UNICEF(联合国儿童基金会）、Plan International（国际计划）以及Save the Children（救助儿童会）也清楚他们的策略吗？”
“我确定。他们都各有千秋，但是我非常肯定，现存的里面没有我想要的。”
“Okay，”帕金斯拧开笔帽：“现在我没有需要询问的点了，您可以将您的需求说明了。”
“好的。那么首先，我想先进行声明，”帕斯卡利斯难得窘迫地笑了笑：“我非常清楚以我现在所拥有的资产，哪怕是最小的、耗资最少的基金会我也建立不了，所以后面所说的目标仅仅是现阶段我自己的构想。以及想向您询问我大概需有多少资产才能过达成我的目标。”
“第一，我想这个基金会能够完全执行我最初的想法，而不是后面变得乌烟瘴气。这方面的律师等团体成员需要您推荐一下。”
“第二，我希望，它的建立是能够让人们看到的、实事求是的、快速的变化，而不是空喊口号。并且，也不能让现有的、脆弱的平衡被打破，我不想因为自己的本来出于好心的目标，变成反而压在他们身上的又一重担”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如何在我不在的情况下，这个基金会也能够正常并持续不断的运转下去，保护那些流浪儿童呢？”
“先生，我可以先给您最重要的问题的答案，”帕金斯在记事本上画了一个圈，抬头浅笑了一下：“想要保证基金会的延续和稳定，‘去创始人化’一直以来都是每一个成功的基金会的终极标准。而想达到这个标准，最重要的就是搭建持续性的具体方针策略和防御运转体系。”
“在这个前提条件下，最重要的其实是最初搭建体系的相关人员了。”
“这方面，首先我想推荐德拉欧·门东萨博士。他在1990年代已经起草过了《儿童和青少年法规》，在这一部分的了解应该没有几个人能够超过他。”
“还有在国际会计师事务所担当审计师的卡洛斯·阿尔伯克基先生。我与他曾经有过接触，他信奉健全的制度、透明的流程、独立的监督，让他来设计财政方面的策略不会有什么问题。”
“接着就是索尼亚·阿帕雷西达女士了。她是本地NGO中的基石，由她校验检测应当不会有其他的疏漏。”
“最后是数据模型的建立。说实话这方面我并没有什么值得推荐的人物，我的建议是找一家大学实验室，看看借用一下他们的学生，有需要可以借用一下教授。”帕金斯眨了眨眼睛，“您应当清楚，大学里面的人大多数都更好说话一些，只是需要提前很久预约。”
“以上的人物您还满意吗？”
“听起来还不错，唯一的问题，”帕斯卡利斯用手遮住了下半张脸：“我需要支付他们多少薪水？”
“不多，先生。”帕金斯沉吟了一会儿，笔尖在纸张快速换算了一下：“大约每年七十万美元。”
“……建立基金会的前期准备还需要多少？请您帮忙估个价。”
“加上其他零零碎碎的支出的话，您至少需要一千五百万美元才能勉强启动这个项目，先生。”
“……谢谢您，”帕斯卡利斯痛苦地捂住了脸，从来没有像这一刻一样感觉自己如此贫穷：“或许，您认识可以合法赚取金钱的、专业的足球经纪人吗？”
“您是指……？”
“拉伊奥拉，”帕斯卡利斯抹了把脸，下定决心道：“米诺·拉伊奥拉。”
玛丽开着车，频频看向后座闭目养神的帕斯卡利斯。
在一个红灯前面停下后，她犹豫了半天，还是开口了：“帕斯，不在考虑一下吗？”
“您指什么呢？”帕斯卡利斯没有睁开眼。
“All，以及，ALL。”玛丽毫不犹豫地说，从后视镜里面观察帕斯卡利斯的反应：“我非常高兴，你除去了足球还有其他想要做的事情。但是，是否还需要再观察观察呢？拉伊奥拉……我曾经听过他的名头……”玛丽迟疑了一下，“太过于响亮了。”
“您真委婉，”帕斯卡利斯笑着，抬眼正对上镜子里玛丽的眼睛：“我当然也迟疑过。但是其他几个我所知道的，符合您内心想法的经纪人，都太过……温柔了。”
“温柔在其他时候是好事，但是在这里就不一样了。”他沉沉叹气：“玛丽，您知道的，我是一个足球运动员。我还是一个前锋。”
“如果身为一个足球运动员，一个前锋，我没有旺盛的冲劲，那为什么是我赢？”
“如果一个足球运动员没有任何冲劲，那我建议他转行去做其他适合没有冲劲的事情。”
“并且，玛丽啊，”他的眼睫毛缓缓落下又升起，像是跃迁的春之灵。
“昨天，我去了一趟贫民窟。”
他的左手悄悄往衣袖里伸了伸，一寸一寸抚摸着久违的、以为不会再见面的、现在布满了灰尘的红色的牌子。
“在此之前，我当然对这些事情有所了解，但是，和亲眼看见的冲击力完全不一样啊……”
“我知道世界上有数不尽的人在受苦，很多时候甚至和他们本身无关，仅仅是因为他们诞生的时候就在泥沼里了；我也清楚世界的本质就是这样，那些受苦的人生下小孩子也许只是想要生活中有一个盼头；我当然也明白，苦难的人里也能够绽放光明之花。”
“我只是突然发现，我居然真的是何不食肉糜的典范。”
“好苦啊，真的太苦了……”
“同为人类，”
“为何有那么多人在受苦呢。”
“为何，总有那么多无辜的人在受苦呢。”
“帕斯卡利斯！”
小孩狂奔过来，没跑几步就腿软踉踉跄跄着将要倒下，被纳西索眼疾手快捞起来了：“小心！哎呀小孩子咋都这么好动啊。”纳西索瞅了瞅小时候也不是很乖巧的帕斯卡利斯，干脆一把将小孩子塞进他怀里：“喏，小帕斯在这里。”
“帕斯卡利斯！你喜欢别人叫你帕斯吗？”小孩抱着他的脖子，眼睛亮亮的。
“我无所谓别人叫我什么，你可以随便叫我。”
“那我要叫你帕斯卡利斯！”
“嗯？为什么呢？很多人都喜欢直接叫我帕斯。”
“这样就只有我一个人叫你帕斯卡利斯啦，这样你一定不会忘记我的，对吧？”
“……”帕斯卡利斯卡了一下，轻轻对着热努伊努笑：“不需要这样我也不会忘记你的。我从小记忆力就不错喔。”
他将热努伊努往上颠了颠，正要抱着去医生办公室，就感觉自己的左脚被拉住了。
帕斯卡利斯决定装作不知情，继续抬腿往前。
有小小的抓力传来，随着左脚的迈动，小腿两边的拉力越来越大，光滑的地板上也传来了轻微的、越来越快的啪嗒声，最后好像是着急了，有奇怪的声音传过来。
“呜呜。”
“嗯。”
“嘤——”
热努伊努张了张嘴，疑惑地说：“帕斯卡利斯，有声音……？”
帕斯卡利斯叹了口气，低头说：“这位小朋友，你是迷路了吗？”
趴在左腿上的嘤嘤怪是一个有着棕色卷毛、水汪汪的棕色大眼睛、大约只有三头身的小婴儿，他身着浅黄色的婴儿连体衣，并着米白色的毛绒小鞋子。软趴趴的双脚抵在帕斯卡利斯的左脚背上，胖乎乎快能和热努伊努一争高下的小圆手环抱住帕斯卡利斯的小腿，歪头冲着他们露出了一个傻乎乎的笑容。
“哇啊，”热努伊努惊叹着看着小朋友张开的嘴巴：“帕斯卡利斯，他没有牙齿诶！”
“也不知道这么小的小孩子怎么爬过来的。”帕斯卡利斯头疼地扶了一下额头：“热努伊努，我们得推迟一下去找医生的时间了，先把这个麻烦送走吧，好吗？”
“加布里埃尔！小比埃尔，我的小天使，你去哪里了？”
“加布里埃尔——————”
“小比埃尔————”
“喔，”帕斯卡利斯若有所思：“看来不需要我们去广播室了。”
“女士——————这边！”
“哦上帝保佑。”面容憔悴惊慌的年轻女人冲过来，紧紧抱住了小孩子：“小比埃尔，我的宝贝，真是谢天谢地。”
热努伊努怔了怔，双手不自觉收紧。
帕斯卡利斯同样愣了一会，顺着热努伊努的力道往□□斜了一下，回过神安慰地拍了拍他削瘦的后背。
“女士，既然您已经找到了孩子，我们就不打搅您和孩子一起的亲子时光了。”帕斯卡利斯冲着她点点头，打算抽身而去，动了动脚却发现小孩子还没松手，他妈妈也和着小孩子的力道一起抱在他的腿上。
帕斯卡利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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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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