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第二次见面是在整整七个月之后。
三月的基辅微冷,第聂伯河上也飘着浮冰。虽然眼前碧天不曾为白云着色,然而白炉里的煤也烧热了,自然的有了一种冷天特有的风味。
乌克兰和意大利在基辅有一场欧预赛,舍甫琴科在很长久的一段时间里都坚定地认为那是一个近乎于命运的信号。他此时已经认出七个月前那个曾让他惊艳一瞥的男人便是过去曾多次听说过的马尔蒂尼,于是在赛前的握手环节不禁踌躇了起来,尚且青涩的小鸟手心里全是汗涔涔的湿润。
他的心好像是挂在店门口的晴天娃娃,蓝色的风铃,或者是基辅圣索菲亚大教堂门口的铃铛一样七上八下,叮叮咚咚的。他咬住嘴唇,努力抑制着过快的心跳,昂首挺胸地站在队伍里。
他并没有数着日子,但七这个数字对于他来说实在是那样特殊。不仅仅因为一周有七天,古兰经的第一个数字是七,世界上有七个大洲,传说里有七大奇迹,而在遥远的巴比伦纪元年代,七又往往是权利和名誉的象征。也并非全是因为七号是顶级前锋的标志,更为着七是一个在他眼里再幸运不过的数字了。
舍甫琴科看着对面列队的球员——特指那个卷头发的蓝眼睛后卫,那个戴着袖标的,站在第一个的意大利队长。他努力抑制住自己飘忽的目光,却显然无法将自己从一些甚至是带有愚蠢的希冀里挣脱出来。毕竟这场相遇,或者说是重逢的理由太过单纯,而他们当时的初遇又太过单薄,轻飘得像是一张纸,好似轻易便能消失在那晚夏日的米兰街头飞花柳絮的街头。
马尔蒂尼走上前来,冲他笑了笑,伸出了手——舍甫琴科几乎立刻便瞪大了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可是他没有说话,好像舍甫琴科对他来说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乌克兰年轻人,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别的身份了。好吧,好吧,或许本来就是如此,除了那次见面之外他们确实没有交集,然而舍甫琴科还是不由自主地有些失落起来,他垂下眼帘,和面前人握了一下手,转瞬即逝的温热触感还像是那杯温热的巧克力浮在心头。
他不记得我了。舍甫琴科愤愤地想着,决定一会儿灌对面三个球。
然而他毕竟是初出茅庐的小夜莺,并非后面人人称道的核弹头,也尚且不是神的刽子手,虽然他后面洋洋得意地说自己当时“年轻速度快又有潜力”,他也确实不缺速度和冲击力,但着实是不足以拉扯开意大利铜墙铁壁一般的后防线。
马尔蒂尼冷静地卡着他的位,叫他难以做出一些有效的进攻或是配合来。舍甫琴科被防得没有了脾气,也深刻意识到,也许在基辅之外的欧洲联赛里的足球确实是别有洞天的。
他在基辅迪纳摩的日子里,洛巴诺夫斯基教会了他专注,教会了他纪律,教会了他谦逊。他还记得洛巴诺夫斯基,这个要求他们用尊称父亲的叫法来称呼他的乌克兰足球教父,曾在舍甫琴科又一次走错比赛地点之后怒火中烧但又冷静自持地通知他这是他最后一次被原谅,如果再犯将会被赶出球队的威胁和叫他在泥泞崎岖陡峭难行的通往荣耀之路上依旧保持一颗坚定信念的场景依旧历历在目。
纪律,纪律,纪律。
基辅迪纳摩希望在他身上看见纪律,看见一丝不苟的谨慎。可是却没有人教过他,当遇见心动的人,然而却被对方防得怀疑人生的时候该怎么做。
最终乌克兰和意大利的欧预赛在0-2的终局下落幕。赛后舍甫琴科跑去和对面的意大利队长交换球衣。他看着对面比他高出近半个头的男人,看着那双蓝色的,里面有细碎的光影的眼眸低头迎上他的目光。
面前人身上还带了些剧烈运动了90多分钟之后的浅微的疲惫,可是他低头示意舍甫琴科的疑惑姿态太过于温柔,舍甫琴科本来还想放点狠话,想说下次一定会赢,可是那样一双温柔而又平静的眼睛,像是舍甫琴科偷偷喝过的高度伏特加留下的,被他藏在床底堆在一起的空瓶子,在阳光照射下有细小的尘埃随着风不断溢出,却在开门的瞬间光线洋洋洒洒地飞跃了时空来到他面前,又让他觉得豪言壮语可能过于唐突了些。
舍甫琴科顾不得说些什么,事实上他的意大利语还是不算太好,虽然那次回去后他便央求着报了意大利语的班。他倒是会些英语,毕竟他的锋线搭档,他的好朋友雷布罗夫实在是个无线电爱好者,每次训练完回到房间就开始通过无线电用英语和世界各地的人交流。其实这么长的一段时间,照道理说舍瓦也该是会一点意大利语了,可是可能他在语言方面实在是没什么天赋,并且总是想着和别人用手势交流的缘故吧。
于是他三下五除二地脱了球衣,把它递给面前的意大利队长,而后在马尔蒂尼了然的笑容里有些赧然地,又理直气壮地伸出手:“交换球衣。”他用英语磕磕碰碰地说着。
马尔蒂尼的球衣是深蓝色的,上面点缀着星星点点的白色和队长袖标。他慢条斯理地接过舍甫琴科的球衣,捏在手里。他的手指很修长,且骨节分明,带有一丝沉重又清淡的颜色。他把脱下来的球衣递给舍甫琴科的时候,舍瓦恍惚间觉得他侧脸凛冽的线条倒映着深海的蓝色,并且映在眼底,像是海底的烟火一样澎湃又清冷。
然后他们不知怎么的,偷偷从队友们的视野里溜出去,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两个人已经走在了基辅的大街上。基辅很冷,那天只有零下八度。马尔蒂尼故作镇定实则哆哆嗦嗦地和舍甫琴科随意逛着,用英语聊天。并不是有心推脱,然而舍甫琴科确确实实想不起来是谁提出的这个主意,又是谁先开的口,总不能是马尔蒂尼吧?——在未来漫长的岁月里,他才渐渐想起来他们最初的话题,是马尔蒂尼问他:基辅一直都是这样冷吗?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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