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姬轩辕神清气爽地从嫘祖房中出来,捧着自己的弦鼗,坐在树下信手弹了一段曲子,忽然听见后面武场里传来金石摩擦的声音,却是有人在那边打磨武器。他信步走了过去,见是缙云背对着他坐在磨石旁。
姬轩辕原以为他是在打磨太岁——缙云极其喜爱这把神兵,每天都要亲自拂拭一番。然而当他走进了才发现,太岁被随意地插在草垛之上,剑穗飘展,仿佛正在委屈地控诉主人不理会自己。
缙云膝上放着几绺苎麻丝拧成的细绳,脚边堆着一些贝壳、兽骨和金石等物,正在专心致志地用红色染料在一块兽骨上描绘巫纹,那形似眼睛的巫纹在西陵是神秘高贵的象征,只有鬼师一人能用。他描绘得极为仔细,看样子是从天刚亮就做到了现在。
姬轩辕不禁有些诧异。许是曾经做过奴隶的缘故,缙云一向很珍视战士这个身份。在他还不是将领而仅是姬轩辕帐下亲兵的时候,他也不爱做牵马磨刀、洗衣做饭这些奴仆的工作,而是宁可出为前锋、深入敌营,哪怕流血受伤也无所谓。
姬轩辕以为是巫炤耍公主脾气,使唤他去做这种下人的工作,不由皱起眉头:“何必理会他,丢给工匠去做就是了。”
没想到缙云摇头道:“横竖也是闲着。”又举起一片羽毛和一片兽骨问他:“兽骨庄重大气,翠羽华丽高贵,都很配他的身份。你觉得哪个更好看?”
“骗,骗人的吧?”姬轩辕受惊地睁大了眼睛。一个鬼神皆斩的家伙突然亲自洗手做羹汤,还关注起饰品好不好看这种问题。姬轩辕顿时有种展开算筹,算一算他是不是被游魂附体了的冲动。
缙云倒不觉得什么,他迫切地想要为西陵做点什么,可现在是太平岁月无仗可打,恰好巫炤提起骨链穿不回去,他便想要替对方再做一串。姬轩辕回过神来,立刻嬉皮笑脸地缠上来:“你都帮他做了,也替我家阿玄磨一个兽牙项圈呗。”
缙云摇头笑道:“你把玄鹿与他相提并论,叫他知道又要生气了。”
姬轩辕暧昧地挑挑眉毛:“他是谁?谁是他?”他和嫘祖巫炤从小一起长大,也没有亲密到说起一个人来连名字都省了的地步啊。
缙云没有听懂他的调侃,只是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
姬轩辕忍笑摇头,没有再调戏他,只是一拍缙云的肩膀:“走,陪我到西陵城中走走。”
在这个人族艰难求存的年代,拥有巫之堂术法庇佑的西陵人过得比其他部落轻松许多,他们拥有坚固的石质城池、高度发达的冶金术和纺织术,还有传承自巫祖的各种阵法之术,人均生活水平要甩有熊几条街。
缙云陪着姬轩辕走在西陵城中,看着那些身穿细麻衣服的普通民众,刻着精美花纹的石头城池,往返于天空中的神奇传送石板,姬轩辕由衷感慨道:“西陵比我想象的,还要强大。”
缙云却摇头道:“强不强大,不能只看少数几个祭司战士,那些看似弱小的普通人才是部落的根本。西陵的人口太少了,只有四五千人,不到有熊的三分之一,他们的富有全靠巫之堂支撑起来,跟人口数量完全不匹配。可巫之堂的术法虽然强大,但却仍然抵御不了天灾,一旦出现瘟疫、灾荒、魔气这种不可控的力量,普通人全死了,留下几个强大的祭司又有什么用?而有熊有着众多的族民,即便你我都战死了,他们也可以四散逃逸、隐入山林,像野草一样挨过寒冬,重新燃起星火。”
“说得好。”姬轩辕由衷点头道,“在自然和神魔面前,西陵和我们都是挣扎求存罢了。所以大家才更应该联合起来。在一百个人的小部落里,所有人都要为生存而挣扎;但如果是一个一千人的部落,就可以分出一部分人去种地。一万人的部落,就会出现匠人、商贩、将领和官吏。十万人的部落才会有文字、星历、典籍乃至文明。我不能否认如今有熊承了西陵的情,但来日我们的族人遍布神州大地之时,我必不负她今日之恩。”
“好一个‘不负今日之恩’!”缙云再一次打心底里佩服自己的老朋友,凭心而论,姬轩辕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帝王,即便他再偏心巫炤,也不得不承认后者还是格局不足,姬轩辕才是人族的明主。只可惜天意弄人,魔族早来了三十年,等到他的族人遍布神州大地之际,嫘祖和西陵人都看不到了。
“其实倒也不用等到那么久远。”缙云沉吟道,“有熊只是冶炼纺织不如西陵罢了,兵强马壮倒也不是假的。马上就是孟冬之狩,你不如邀请鬼师去有熊观礼。兴许他见了,就明白嫘祖的用意了呢?”
“哦说了半天,原来是为了这个啊。”姬轩辕顿时抱起胳膊,饶有兴致地打量自家十六岁的小战神,“说来说去,你就是舍不得阿炤,想请他回有熊去玩嘛。”
缙云不由拧起眉毛。虽然觉得“舍不得阿炤”这个表述好像有哪里怪怪的,但他向来不善与人争辩,想了片刻便认真地点了点头:“你说是,那便是吧。”
【题外话】
在玩游戏的时候就觉得西陵的科技简直逆天啊,在上古时代就能建造这么大的石质城池,还能锻造天鹿太岁这样4000年不过时的神兵利器。
我能想到的唯一西陵需要盟友的原因也就是人口了(因为西陵遗迹感觉是建在一座山里的,可容纳的人口绝对不如有熊这种平原丘陵地带的开放性城池),难怪西陵小公举(司危)看不上集泷的匠人,在那个年代巫之堂的祭司简直就是一群挂B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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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上古部落(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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