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轩辕就是这样待下的,我还当他是什么天降明主呢,早知如此还不如将你留在西陵。至少有瓦遮头,有衣敝身。”巫炤冷着脸,一面吐槽,一面看着缙云进进出出地搬运东西。
他这屋子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家徒四壁”,除了四面不漏风的墙,器具、被褥、食物什么都缺。巫炤陪他在集市上逛了一整天,买了许多的东西,回来的时候獍兽都快要驼不动了。
缙云一面将崭新的细葛床单铺在榻上,一面忍笑解释:“这你可错怪他了。嫘祖不在的时候,姬轩辕自己的日子也过得一塌糊涂,不是祭祀就是征伐,几日几夜不寝不食也是常有的,哪里顾得了这些小事?”
“即便如此也是他御下无方。难道偌大一个有熊,竟然找不出一个专司营建的官吏?”
“何尝没有?只是有陶被派去了集泷帮忙筑城,槐甚一心钻研他的青铜术,商介正率领工匠在城外修筑城墙,陌离在轩辕丘北面营建新城......这些年部落越来越大,每年都有成百上千的人加入,数不清的道路房屋需要营建修缮,大家都无暇抽身,只好将就些罢了。”
“营建新城,就是为了给那些投奔来的异族和战争中俘获的人居住?姬轩辕到底是怎么想的,那些俘虏一无功劳,二无用处,杀了祭旗岂不干净?居然还要营建房屋给他们居住,反倒苛待自己的有功之臣,岂非可笑?”
巫炤说完,却半晌不见缙云回话,只是见他沉默地整理着箱子里的器物,似有不虞之意。
“难道我说得不对?”
“不。你说得很对,弱肉强食,原是天道。”缙云拍拍手,将太岁往肩上一挂,“我去取夕食,片刻即回,请鬼师大人稍候。”
这是......生气了?
他生平头一次替人打抱不平,竟然被对方冷脸相对、扔在了屋里。我西陵大公举鬼师大人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
姬轩辕到底给这个人灌了什么**汤?!住这破屋子还要替他说好话?
巫炤立在原地,愣了一秒钟,怒气上涌,吓得鳲鸠用翅膀捂住脑袋,瑟瑟发抖。
这时候又恰逢戎冬闯进来:“缙云,你回来了。正好我的刀砍钝了,借把趁手的家伙使使。”
门砰的一下被撞开,戎冬大步进来,结果屋里冲出一只乌漆嘛黑的鸟,嘎嘎叫着扇了他一脸鸟毛:“滚出去!滚出去!”
戎冬抬手赶走鸟,却见藤席上坐着一个额间绘着血目的清秀少年,正缓缓转头向他望来。虽然闭着眼,戎冬却分明感到一道带着怒意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巫炤大人。”他赶紧垂首行礼,又挠了挠头,“您没有住在王宫里么,缙云人呢?”
巫炤冷着脸,没有要回答的意思。鳲鸠嘎嘎叫着:“你又是谁?竟敢擅闯大人的房间。”
戎冬连忙再行大礼:“我是姬轩辕大人麾下貔部的首领,缙云的战友。”即便是以他的粗枝大叶,好像也意识到气氛好像有些尴尬。巫炤大人为什么会在缙云屋里?大人为什么看起来有些生气?缙云又去哪里了?
戎冬心里滚动播放着十万个为什么,一面挠头尬笑,一面拼命找话题缓解这诡异的气氛。
忽见巫炤项上挂着一串蓝色羽毛混合着兽骨编制而成的项链,那翠鸟的羽毛光滑典雅、灿烂夺目,巫纹亦是鲜红如血,明显是新制成的。戎冬连忙夸赞道:“大人的这串骨链真好看,素来听闻西陵富裕强大、能工巧匠众多,今日一见,真是名不虚传。”
巫炤一愣,抬手摸了一下那精美的兽骨项链,似有所思,神色渐渐平静下来:“缙云去取夕食了,片刻便回,你可以在这里等他。鳲鸠,给客人倒水。”
嗯?我可是土生土长的有熊人,难道不应该你这个西陵人才是客人吗?
话说,我好像也没做什么,大人看起来已经不生气了,你们西陵人都这么好哄?
戎冬挠挠头,有些迷惑。
那只血红的秃毛鸟却惊叫道:“什么?老子可是以灵魂为食的凶兽,你居然叫我.......啊啊啊别捏我,我去倒水还不行吗?”
这鸟竟然这样通人性,想必不是神兽也是异种了,能够驯服这样的生灵,西陵巫之堂果然术法神通,姬轩辕大人这门亲事结得不错啊。戎冬摸了摸下巴,浑然忘却了鬼师出现在这里的不合理之处。
却说缙云出了房门,行走在傍晚的轩辕丘,被凉风一吹,理智回笼,瞬间后悔起来。
先不说前世那些恩情往事,单说巫炤现在作为一族之长来有熊参加孟冬之狩,代表的是整个西陵。他这样把人晾在一边,往小了说是不给嫘祖面子,往大了说是甚至是失职。也就因为那个人是巫炤,要是换了其他部落的首领,他岂能这样对客人使脸色?
缙云想来立刻加快步伐,迅速赶回了住处,正好撞见戎冬从里面出来,告知他巫炤被姬轩辕请去王宫参加宴会了。他只道是巫炤生气了,不禁长叹一声。
巫炤对弱者的冷漠残忍,勾起了他心里很多痛苦不堪的回忆。除了为前世他们反目成仇一事担忧,缙云更是忍不住在心中暗想:“他真的有把我当做过朋友吗?”
他与巫炤认识的时候,还是被嫘祖带到西陵的战奴,但仅仅是两人比试剑术小胜了一局,他就成了鬼师大人的朋友,当即被解开锁链带到花海底下巫塔附近的房屋居住。嫘祖告诉他这是因为巫炤是巫之堂八百年来最强的祭司,因为过于强大,所以不受世俗王权身份等级、贵贱尊卑观念的约束,他觉得自己看得上眼的人就是世间最尊贵的人。
为了这“看得上眼”这四个字,缙云曾经感动了很长时间。
但既然是朋友,他为什么还要屡屡当着我的面说杀俘虏祭旗,难道就没有想过,我也曾经是战俘、是他看不起的工匠的儿子?难道所谓的友谊,从一开始就是我自作多情?
“想什么呢?这样无精打采的。”戎冬从后面揽住缙云的肩膀,“今晚的篝火晚会里有比武擂台,难得见你回来一趟,今晚我定要打个痛快。”
此时的巫炤完全不知道好友心中百转千回的愁绪,他正面对脑洞大开的姬轩辕,刚才熄灭的怒火好像又有重燃的趋:“这,是,什,么?”
只见姬轩辕从竹筐中抱出一只头生双角,浑身漆黑,形似小狗的东西,先拿了点嫩草喂它,然后才把小东西抱起来向巫炤献宝:“这是阿玄前天刚生下的小鹿。你看看喜欢吗?”
巫炤槽多无口,一脸冷漠,满身抗拒,不知道自己浑身上下哪一点像是喜欢养小动物的人。
“咳,你不是养了一只鸟吗?”姬轩辕轻咳一声,继续艰难地讨好小舅子,“你摸摸看,这个总比鳲鸠可爱吧?”
缙云,这就是你追随的英明圣主!
巫炤简直要被他的单蠢气笑了:“不要以为娶了嫘祖,就可以把我当晚辈看。”他微微抬首,额上朱红的血目像是在与姬轩辕对视一般:“大人,您是部族领袖,我也一样。”
“唉,可是真的很可爱嘛。”望着甩袖而去的小舅子,送鹿不成反被嫌弃的族长大人叹了口气,愉快地决定留下那鹿自己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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