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我们正在拖地板,杰西卡夫人忽然叫我和薇娅去办公室。
“孩子们,换一套干净整洁的衣服——”她把我们推进房间,在门缝关合的一瞬进去,我看见一对年轻夫妇的身影从走廊掠过。
不知为何有些忧心忡忡,我套上刚洗过的干净衬衫,它还带着淡淡的皂角香气,在身体周围笼上一层柔和的香氛。
“薇娅——”我来口叫我亲爱的半身,从背后抱住她,让自己的大半个身体都挂在她身上。
她察觉到我的担忧,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别怕。”虽然她语气镇定一如往日,我却仿佛感觉她的心跳透过单薄的脊背和我的胸膛,在我耳边述说着她同样不安的内心。
我们拉着手来到办公室,薇娅伸手替我理了理鬓角的碎发,抬手轻轻敲响那扇结实的木门:“杰西卡夫人,我们来了。”
“请进——”
入眼是一位雍容华贵的年轻夫人,她穿着深绿色的长裙,脖颈上手腕上戴着一圈圈泛着莹润光泽的珍珠,金色长发丝绸那般半披在身后,黑色的纱帽轻轻遮住一半眼帘,露出一只幽深醉人的翡翠色绿眸。
另一边坐着一位衣着讲究的男士,看起来这对夫妇身价不菲。
那妇人站起身,迈着优雅的步子走到我们面前,用带着蕾丝手套的手指轻轻托起我们的脸:“噢——两个小可爱。你们叫什么名字?”
“我叫薇娅,这是我妹妹维可。”和畏缩的我不同,薇娅将身板站的绷直,微微抬起下颌看着妇人。
夫人审视的眼神在我们身上转了转,又踱着步子坐回椅子。她抽出一把镶着宝石和金线的鹅毛扇,用它轻轻掩住下半张脸,语气低沉温柔:“就是这对孩子吗?”
“是的。”杰西卡夫人站在一边忙不迭点头,姿态一改平日里的高傲冷漠,谦卑恭敬地说:“还有些比较好的孩子,但是她们年纪有点大了——这样好模样的双胞胎可不多见!”说着,她就走过来掰起我们的头,让我们抬起脸蛋直面这对年轻夫妇。
这姿势太难受了,我感觉自己的脸被她捏的都有点变形。
那位妇人噙着笑意眼波流转:“——可是我们只想要收养一个孩子,杰西卡女士。”
这话一说出来,在场的人都变了脸色:我拉着薇娅的袖子不敢说话,薇娅沉着脸抿起嘴唇,杰西卡夫人几乎是颤抖的提高了音量——
“但是——范德布姆女士(Vanderboom),这两个孩子从出生就生活在一起——”
“……那就这样好了,这两个孩子——”范德布姆女士合起扇子,笑得意味深长:“我会选择最懂事的那一个——这三天我每天都会来孤儿院,你们要费尽心思讨好我。”
我感觉背后突然升起一股凉意,额头不自觉汗涔涔地,好像被狼盯上一样战栗起来。范德布姆女士的笑容仿佛酝酿着无数恶意,下一秒就会把我们拉进无底深渊。
“这——”杰西卡夫人几乎难掩脸上的怒火,仿佛下一秒就会对这个道貌岸然的女士动起手来。
“女士——”薇娅毫无畏惧,打断了杰西卡夫人的话:“我们不会分开,也不会因这种无聊的游戏产生隔阂。”
“呵——别这么肯定,宝贝。”女士站起身,慵懒的抚弄了一下秀发:“说不定有些人表面傻乎乎,背地里却谋划着不得了的事儿呢……”
过了一会儿我才发现她说的是我,那时她已经走远了,我追过去冲着她的背影喊:“我才不会——”
可她已经坐上了一辆黑色轿车,车轮扬起的尘埃扬长而去。
第二天,范德布姆女士依言再次来到孤儿院,她搬来一张巨大的实木椅子斜着身子坐下,仍旧是珠翠环绕,层层叠叠的裙摆搭在脚边,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我真想把她赶出去!”杰西卡夫人转过身表情扭曲地说,然后用手揉了揉脸给自己摆出谄媚地微笑迎上去:“范德布姆女士,您又来啦——薇娅!维可!快倒最好的茶叶来——”
变脸的速度可真快!我甚至觉得这样的杰西卡夫人还有点可爱。
我和薇娅到办公室里拿出杰西卡夫人装茶叶的小铁盒,盒子上绘着艳丽的珐琅彩,里面装着的茶叶也只有那么一小点儿。
薇娅从里面用手指捏起一小撮丢进茶壶,我们拿着杰西卡夫人珍藏的陶瓷茶杯走向大厅,薇娅为范德布姆女士倒上一杯茶水,杰西卡夫人脸上带上肉痛的表情。
“嗯——手艺不错。”范德布姆女士夸赞道,又随意地挥挥手嘱咐我们:“不用在这里守着,做你们每天该做的事儿。”
我们就拿起拖把抹布,开始为孤儿院做清洁。杰西卡夫人又扯起高嗓门,夸赞我们的勤快懂事——事实上如果我们不做这些,我们不仅没有饭吃还要被关到小黑屋里面去。
我正站在椅子上伸手去擦玻璃上的灰尘,一个馨香的人影凑到我面前,我几乎吓得要从凳子上栽下来——
“小心点儿——”
范德布姆女士伸手扶住我,我呼出一口气扶着玻璃蹲在椅子上。她忽的倾下身附在我耳边悄悄说:“你知道吗,刚刚薇娅她……”
“什么?”我隐约听到了薇娅的名字,将耳朵凑过去。
范德布姆女士低低笑了一声:“……刚刚薇娅说‘请您一定要选我,夫人’。”
“这不可能——”我下意识辩解,然后觉得自己措辞不太礼貌,尴尬地改口:“我是说,这不像薇娅会说出来的话,女士。”
“嗯哼——谁知道呢?”范德布姆女士像是在学谁的语气一般:“‘我再也忍受不了那个笨拙的姐妹了’说不定她在背后这么说你呢。”说完这句话,她就摇着扇子满意地离开,步态蹁跹,得意地不得了。
我看着她离去的背景耸耸肩,回头继续擦玻璃,无意间发现薇娅就站在窗外不远处,手里提着水桶一动不动地看着我。
噢——她一定看见刚刚我和范德布姆女士说话了。我不由得有些心虚,伸手扬着抹布挥了挥。
薇娅站在那里没有动。
一秒、两秒、三秒——等她终于挪动步子走开,仿佛已经过了一个世纪。我把额头抵在玻璃上沉重地叹了一口气。
第二天范德布姆女士再次前来,这次她专攻薇娅一人,上午我就已经“不小心”撞见她们说悄悄话好几回了。
等再次见到她们凑在一起时,我立马转过身,准备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谁知范德布姆女士的声音忽然提高了一些:“所以——薇娅,你觉得你妹妹是个麻烦?”
我的脚步顿在原地,不自住的把耳朵贴在墙上,悄悄等待着薇娅的回答。
这个过程有点儿焦虑……我深知自己一直以来都算是一个麻烦:脑子又笨嘴又馋,晚上夜盲睁眼瞎,大字不识没文化,同学叫我小傻瓜。
从小薇娅就在为我操心,比起姐姐更似妈妈,踩到泥坑了她跟我换鞋子,突然来例假她帮我洗裤子……就连哭鼻子我都会弄坏耳朵,还要薇娅帮我去弄胆汁上药。
我简直就是一个令人生厌的、无药可救的麻烦精。
我沮丧地想,就算薇娅现在说我的坏话,我也是半点怨言都没有的——甚至还能放心下来,就像“啊,果然如此啊”那样。
“范德布姆夫人——”薇娅的声音也抬高一个音调:“你诱导我说这种话实在是没什么意思?维可——”她叫我名字。
我从拐角走出去,拿袖子抹了一下眼泪——在没发现的时候它已经从脸颊上流了下去,一滴一滴接连不断,就像一串由泪水组成的串珠。
“维可,我正式告诉你——”薇娅朗声说,清澈的嗓音传遍整个走廊:“我,薇娅·林,从来都最最喜欢维可了——哪怕她有时候会有一些可爱的小问题,她也是我最爱的妹妹,我爱她胜过所有!”
接着她看向范德布姆女士:“女士,你不必再挑拨我们的关系了,那些小技俩永远打破不了我们的羁绊——我们爱彼此胜过自己。”
她的脸迎着阳光,脸上细微的绒毛都撒上了光辉,让她看起来英勇又圣洁,带着女神那样的威严气场。
“我们走吧,维可。”薇娅走过来拉住我的手,她看也不看那位脸色阴沉的女士:“只要我们在一起,就已经很快乐满足了,没必要被有钱人家收养。”
走到那女士看不见的地方,薇娅拿手帕擦我的脸,然后捧着我的脸颊仔细看了一会,啪叽一声亲在了我的眼皮上:“刚治好的眼睛,可别哭坏了。”
“……?”我后知后觉地被她拉着走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惊呼道:“……难道你也进入梦里了吗薇娅?”
“当然了……你说想要吃霍格沃茨的饭,我就掐着饭点和你梦到霍格沃茨,你说没有骑到扫把,我就带着你飞了几圈——”她宠溺地笑着,伸手揉着我的脸颊。
“噢,噢——”我脸色羞赧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原来不知不觉间薇娅已经满足了我这么多心愿……噢,我还整天给她讲自己做的梦……
晚上入睡,意识昏沉片刻之后在霍格沃茨的大床上睁看眼,我看着几乎是同时醒来的薇娅笑起来。
薇娅把脸压在枕头上,嘴角勾起可爱的弧度:“梦里好,维可。”
……
第三天,我以为范德布姆女士已经不会再来了,毕竟昨天我们那么驳她的面子。
“我改变主意了——”范德布姆女士说,她合上扇子,我几乎可以想象到她的下一句话:
我不想收养这两个孩子了……
“我要收养你们两个。”她神奇一本正经,我和薇娅都难以置信的抬起头——我感觉掏掏耳朵,怀疑是耳疾犯了。
“我对你们很满意。”她笑着看向杰西卡夫人:“你们的这两个孩子很不错……昨天我的确被气疯了,不过仔细想想,我欣赏的的确是这样不畏强权傲世忘荣的孩子……收养她们需要什么手续?管家哈维会帮我办理。”
那位衣着讲究的男士走上前——原来他不是她的丈夫,他接过一沓厚厚的文件,开始填里面的信息。
我们收拾好行李坐上轿车,和孤儿院的夫人和孩子们告别……这时候我还有些恍惚,隔着窗户看见孤儿院变得越来越小,直到完全失去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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