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5.15
琪娅拉推开咖啡馆的门，风铃在她身后发出一阵清响，她一眼就看见了托尼·克罗斯。他坐在最里侧靠窗的位置，面前是一张摊开的体育报纸，上面是大篇幅的F1报道。
琪娅拉撇撇嘴，将那份报纸推到他面前，指尖点着角落里媒体对他的采访。“托尼，你的话可真伤我心，太刻薄了吧？”
克罗斯抬起眼“我说错了吗？”然后他重复了一遍她的评价“刻薄？琪娅拉，我不及你的万分之一。”
这回击让琪娅拉噎了一下，所有准备好的话语都卡在那里。她沉默的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下，目光却始终无法从克罗斯脸上移开…她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用力甩开那不合时宜的联想。
克罗斯的目光追随着她的动作，将她那一瞬间的失神和强自镇定尽收眼底。“怎么，这次回来，是终于决定把赛车和里面的人都放下了？”
琪娅拉像是被这句话烫到，猛的别开脸望向窗外。“…关于kimi的事，我现在不想谈。”她声音闷闷的，带着一丝疲惫，“家里人的轮番轰炸已经受够了。”
“好，我不提。”克罗斯从善如流，只是眼神依旧牢牢锁着她，“所以，现在终于想起我了？在慕尼黑这座你曾经生活了好几年的城市，在你需要找人说话，需要哪怕一点点熟悉感的时候，终于发现翻遍通讯录只剩下我这个…老朋友？”
琪娅拉回过头，扯出一个笑容。“是啊，托尼·福尔摩斯先生，恭喜你，答对了。现在慕尼黑我只认识你了，之前同届的朋友都毕业了，各奔东西。难道我真的要买张票，去斯图加特投奔蒂娜，然后告诉她，嘿，蒂娜，我回来了，我来找你打发时间。”
“回来继续上学？”克罗斯继续问到。
“对啊。”琪娅拉叹了口气，肩膀垮下来，“之前为了…休学了两年。再不去报到，恐怕连学籍都要被开除了。”她用指尖敲了敲桌面，“德国的学校毕业真麻烦，流程多得让人头疼。现在想想，当初我就不该一时头脑发热，除了音乐又跑去申请学什么能动工程。”
短暂的沉默弥漫开来，克罗斯的目光在琪娅拉脸上停留了很久，久到她几乎要以为他不会再开口。然后他抬眼，平静地投下一枚炸弹：“我要去皇马了。”
“为什么？怎么这么突然？”琪娅拉的声音不自觉的拔高，引来了邻座一瞥。
克罗斯的嘴角往下压了压，又迅速绷紧恢复成一条直线。他不禁在心里问自己，你在期待什么，你难道还想着琪娅拉会关注你吗？还想着琪娅拉还会维护你和赫内斯吵作一团吗？
克罗斯的声音低沉下去：“我还没正式对外宣布，七月签约。”
琪娅拉脸上的惊讶尚未完全褪去，她眨了眨眼，消化着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哇哦，托尼，这真是个大新闻！恭喜你！”她继续说着，“西班牙是个好地方，阳光充足，美食也棒极了。而且…”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皇马可是顶级豪门，平台比拜仁更大，影响力更广！”
她果然不知道。克罗斯看着琪娅拉努力表达祝福却难掩生疏的样子，心底的质问再次响起，带着更深的苦涩。她甚至不知道我为什么离开拜仁，皇马递来的不仅是橄榄枝，是绝对的尊重和清晰的未来规划，还有更大的曝光……克罗斯想起她如何被莱科宁吸引，也许，她会更喜欢这个？皇马，银河战舰，世界上最闪耀的足球舞台之一！但是紧接着一股尖锐的自嘲几乎冲破他的冷静，托尼·克罗斯，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可悲？竟幻想用一块更闪亮的招牌，去吸引一个早已将目光投向别处的人？
“谢谢。”他最终放下咖啡杯，仿佛刚才那些思绪从未存在。他将那份因她而生的隐秘期待，连同咖啡的苦涩，一起咽了下去。
……
谈话间，琪娅拉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又落在克罗斯脸上。咖啡馆顶灯的光线下，克罗斯挺直的鼻梁和微抿的薄唇，那专注聆听时微微蹙起的眉心，偶尔流露出又被他强行压制的某种情绪……她眼前这张面孔，在恍惚中与另一张面容重叠。她仿佛陷在那片冰蓝色的幻影里，忘了言语，忘了动作，只是怔怔看着。
“琪娅拉？”克罗斯的声音将她猛的拽回现实，他的声音带着强压的怒意。“我在你面前，你还想着别人是不是？你还想着莱科宁对不对？你今天是专程来气我的？”
琪娅拉垂着眼像是被烫到般猛地一颤，“我，抱歉…”道歉苍白无力，反而印证了克罗斯的指控。
克罗斯发出一声嗤笑，身体重重靠回椅背，“因为莱科宁，看看你这幅样子！”他指着她失魂落魄的脸，带着浓烈的自嘲“当初你跟我分手的时候，可没这样！是啊，谁让我是替代品。琪娅拉，你的眼里，是不是永远只看得到莱科宁？”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秒，琪娅拉才抬起头，看向克罗斯，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挑衅的平静“可是托尼，你喜欢的，不就是这样子的我吗？”
克罗斯放在桌上的手不自觉握紧，他深吸一口气，努力掩盖被戳中的狼狈。“不，我恨你，琪娅拉！我恨你当初用那些廉价的玩笑逗我笑，让我像个傻子一样，恨你那些漂亮的谎言，恨你离开后像人间蒸发，哪怕只是一个敷衍的电话都没有！可是，我最恨的是——当你像现在这样靠近我，我竟然…我竟然不恨你！”
琪娅拉看着克罗斯因激动而微微泛红的眼眶，看着他眼中无法伪装的痛苦，一股尖锐的酸楚猛地冲上鼻腔。她张了张嘴，声音轻得像叹息：“托尼，你是不是，很后悔遇到我？”
克罗斯叹了一口气，认命般说道：“不。”他停顿了一下，“琪娅拉，我不后悔。唯独遇见你这件事，我不后悔。”
这毫无保留的回答反而让琪娅拉有些无所适从。克罗斯看着她微微闪躲的眼神，语气缓和下来“琪娅拉，我们还是朋友吧？作为朋友给你的忠告，别让自己后悔，如果你自己真的放不下，那就去找他，别把自己困死在这里。”
琪娅拉几乎是立刻坐直了身体，像竖起了一道防御的墙，脱口而出“不！我不后悔！”语气强硬，却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是吗？别嘴硬。”克罗斯没有继续追问，而是换了一个看似迂回的方式。“琪娅拉，还记得你学巴赫舞曲，那个三连音你练了整整两个星期。你当时说那个小节总在你最得意的时候绊你一跤，后来你征服了它，然后兴高采烈拉着我去听音乐会，说那个演奏家处理得还没你好。”
“你现在，就像又卡在了那个该死的三连音上。你看看你自己现在的样子，失魂落魄，眼神飘忽，就算回到了学校，你的脑子真的能装进去那些书本的知识吗？你的心还找得回当年征服那个三连音的专注吗？还是说，它早就迷失在围场了？我看你们两个，没一个在状态。莱科宁最近几站的表现也是一团糟。琪娅拉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什么让你怕成这样？让你连谈都不敢谈？”
“我没有…”琪娅拉带着被戳中的烦躁，直接趴在了桌子上“托尼，你是故意的。”
“是又怎样？”克罗斯伸出手，顺了顺琪娅拉的头发。
“唉，好吧，你总是这样……他，他准备向我求婚，戒指都订好了。托尼！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可是当我发现我送他的那个头盔，那个他应该天天戴着的头盔，上面从来没有沾过他的发胶味，一次都没有！干干净净像个展品！还有我的旧琴弦，就那么躺在他那辆该死的迈凯轮纪念车模旁边。”琪娅拉的语速越来越快，颠三倒四，逻辑混乱“托尼，我怕极了。我怕他最终也会变成我收藏的那些过期报纸，我更怕自己会改变…”她收住话头，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
克罗斯静静地听着她混乱的倾诉，“琪娅拉，你是个胆小鬼。”
“…你说得对。”琪娅拉瘪瘪嘴，偏过头看向窗外。
克罗斯放下手低声说，“没关系，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他停顿了一下，像是在等待她的反应，又像是在积攒最后的勇气。“所以，琪娅拉，能再给我们彼此一个机会吗？”
琪娅拉难以置信的抬起头，仿佛怀疑自己听错了“托尼？你再说什么胡话？”
“我没有说胡话，我是认真的。”克罗斯的眼神异常坚定，他放在桌上的手微微收紧。“在你回来之前，甚至就在刚才，我还在想…只要你肯主动联系我一次，哪怕一次，我就敢再为你勇敢一次。”
“…如果我一直不联系你呢？”
“那就顺其自然。虽然，我特别想你，但能克制。”他淡淡的说。
琪娅拉感到喉咙发紧，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堵在那里，“即使我心里还有别人？”
这句话让克罗斯的身体僵硬了一瞬。他沉默了几秒钟后回答“…对。”然后他有些自嘲的说到“毕竟，爱你是我自己的事情。所以，我爱你，与你是怎样没有关系。”
克罗斯从搭在椅背上的外套里，掏出一个印有德国足协的信封，他将它推到琪娅拉面前。“琪娅拉，七月份在巴西世界杯。我…需要你在那里，我需要你在离我最近的地方。给我一个机会，也给我们一个重新开始的可能。”这是克罗斯所能想到的最盛大的舞台。
克罗斯的目光依旧停留在琪娅拉的脸上，那里面盛满了太多无法言说的东西，他不再言语，只是那样看着她，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进此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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