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全是小苦瓜

小伙子抓了抓头发,下定决心道:“诶呀行吧!我带你去!”

“谢谢大哥!”乔婉激动地道了谢,还是有些担忧地回头望了望三楼那扇堵了一走廊人的双开黄梨花木门。这里人很多,每一个人都在记挂着床上的伤者;她一想到周泠会如何在外人面前撑着一副无敌的模样,一直到独自上药包扎再昏睡过去,心里简直像被戳了七八个窟窿。她的身边,更需要自己。

“杨晔姐,等我哥没事了差人给我个消息啊!”乔婉冲三楼喊到。

杨晔见她与周家来的小弟一起站在门口,心里明了她要去干什么,靠在栏杆上大声回应道:“放心去吧!”

外头的雨还淅淅沥沥地下着,一辆军用轿车停在飞云醉的门口,后座上那还未换下一身军装的人拎着两包血袋迅速跳下来,甩上车门,冒着雨冲进了屋里。深绿色的披风随着他狂奔上楼的步伐将挂在上头的雨珠尽数抖落,他疾步停在那满是人的走廊跟前,扫了一眼后焦急地问道:“他怎么样了!”

未等有人回答,人堆里突然冒出一声尖叫,然后是疯狂的嘶吼声。众人闻声望去,邢暮雨蹲在地上双手抱头,头发乱糟糟地遮住了她的眼睛,只见她的肤色迅速变得彤红,两行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掉,而邢朝云蹲在她身后神色慌张,竟是要伸手捂住暮雨的嘴。

“这是怎么了?!”

潘益之在屋里听见赵启来了,赶紧开门,一眼瞧去外头一片混乱,但他来不及关注发生了什么:“先把血袋给我!”

赵启这才回神,赶紧将血袋递给了潘益之。潘益之接过来又关门回了屋里。

“暮雨,暮雨?”赵启小心翼翼地朝邢暮雨走去,一周圈的人都围在邢暮雨身旁,慌张地看着赵启,怎么他一来暮雨就发疯了?这可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啊!

“你别过来!你别过来!”邢暮雨蜷缩在墙边,声嘶力竭地喊到。

秦昭跑去帅府找赵启又跟着跑去医院领血袋,刚回来就见这小姑娘发疯,心里本就躁得很,再想想邢暮雨突如其来的大病,邢朝云的欲言又止,便心急地吼到:“朝云!这到底什么情况?”

邢朝云见自己再也控制不住妹妹发疯,便跪下哭着向赵启恳求道:“赵少爷,您能先回房把这身衣服换下来么?求您了……”

赵启见邢朝云给自己跪下,立马想上前扶她,一听见邢暮雨是受了这身衣服的刺激,只好止住脚步:“好,我这就去换衣服。”他在一片怀疑的眼光中扭头回了自己的那间屋,心里焦急且疑虑地换了身便装。乔知还生死未卜,邢暮雨又突然发疯,才一天不见怎就生了这么些事!他有些发泄地将那身衣服扔到了床边,又回了乔知门前。

邢朝云和杨晔已经陪着邢暮雨回屋去了,众人的心事又加了一重,暮雨怎么会受这么大的刺激?这好像还和当兵的有关!

赵启蹲在门外,无力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事情要一个一个解决,现在最重要的是乔知能好好的。

房门被推开,苏堇端着一盆染满了鲜血的水走了出来,赵启瞬间站了起来,看见那满盆的鲜红竟有些晕眩。他堪堪站住便赶紧跑进屋里,潘益之正趴在桌子上。

“益之!益之!”赵启赶紧将他扶起来。

潘益之面色发白,他坐起来后移开眼镜,有些虚弱地揉了揉眼:“低血糖,没事。”

赵启点了点头,望向那床铺上的人,有些害怕地问道:“他……”

“暂时脱离危险了。伤的挺重,但只要醒了就没什么事了。”

赵启赶紧给救妻恩人倒了碗茶。

潘益之接过茶喝了一口,缓了过来,说:“这针强心剂打得吓死我了,幸好你及时送来了血袋。听说这边都是私家存储,你……拿的赵家的?”

绷紧的弦终于放松下来,赵启点了点头,累得一句话都不想说。

门口的人听见苏堇说乔知脱离了危险也都放下心来散了。

“你想好怎么跟家里解释了么?他这身份……不好办吧……”

赵启走到乔知跟前蹲跪下,心疼地给他捋了捋脸颊上贴着的碎发:“我哪顾得了这么多,伯瑜找到我的时候,我心脏都要窜出来了。虽然他不希望公开,但是家里知道就知道了吧,随他们怎么想,大不了我就学我哥,也离家出走。”

他转身坐在地上靠着床,对潘益之说:“你们的父母倒是想得开,巴不得让延年带你回去给他们瞧瞧呢!”语气中满是艳羡之意。

听见这话潘益之接着就不乐意了:“谁要跟着他回东北了!要回也是他跟我回江南!”

赵启笑笑不语。

目前他俩待在颂城,这件事还能勉强拖延,但总有一天,这些土地都会回到自己人的手中,全国解禁的那天也就是他俩面临最俗套却又不得不面对的事情的时候。哎,真是各家都有各家的愁哟。

“想这么多干嘛,不把这些饿狼赶出去,走到哪都不得安生!”他站起来,将那副粘了血的橡胶手套包好塞到了白大褂里,再将白大褂脱下来叠好,“行了,不在这碍你眼了,我去厨房看看有啥吃的,饿死我了。”

赵启站起来送他出门:“好,等有时间了请你和延年吃饭。谢了。”

“哎对了,大盆呢?刚刚没看见她。”

“我哪知道,她不是一直在外头待着来么?”潘益之想了想,说,“刚才有周家的人来送药,她是不是跟过去了。”

“那没事了。哎呀,女大不中留呀。”赵启背着手,活像嫁闺女的老大爷。

“你还说人家呢,相比于无文进你赵家门,我觉得你跟他回乔家的可能性更大,你说呢,乔夫人?”潘益之打笑到。

“滚熊,吃你饭去!”

送走了潘益之,赵启关上门想,甭管谁进谁家门了,哪都不去都没事,反正他要缠着乔知一辈子。

人都走了,他又坐回乔知床边,终于清晰地看到了乔知那伤痕累累的背。天气逐渐转热,外头还下着雨,待血止住后便没有裹上厚厚的纱布,那一道深一道浅翻开的皮肉上涂了黄色的药水,完全看不出原来的白皙。

赵启以前也被炸弹碎片伤过,但那时害怕大于疼痛,除了疤痕什么也没留下。当这伤再一次出现在乔知身上,曾经那每一刀的疼痛每一滴血的流失都回来了。

乔知的背后有一道约二十公分的刀疤,他没问,每次都会刻意避开抚摸到那道惊心动魄的凸起。乔三爷那么精致爱美一人,背后留了那么长道疤,一定有什么苦衷或是不可言说的痛吧。

可这次的伤口将那道疤又碎成了好几段,伤痕叠了一层又一层,看这深度是很难不留下印子的。

赵启俯身轻啄在乔知的侧脸,像是哄小孩子入睡般说道:“我不敢保证以后能让你远离枪林弹雨,但我永远都会站在你的前头。”他轻轻牵起乔知攥着枕巾角的右手,将自己的手与他的十指相扣。所谓携手共度,度的不仅有岁月静好,还有差点失去的煎熬。

从周家老宅偷偷请来的医生刚走,周泠躺在床上,左臂被固定不能随意翻身,哪怕脑袋被冲击波震得发懵,但总不自觉得去想到胡仁可能与毛子勾结一事,竟是越放松越累。

屋门嘭的一声打开,携着一股水汽冲了进来。周泠背对着门一皱眉,真的越来越没规矩!正准备起身教训那人一番,背后响起了一个女声:“你怎么样了!”

周泠那刚从枕头上抬起的脑袋又搁了回去,心道现在装死还来得及么,便闭上眼睛装啥也没听见。

乔婉站在门口,随便拿袖子抹了抹脸上的雨水,见周泠睡着了,便放轻脚步慢慢走了过去。她不敢上手,只好仔细查看,衣服是回来换上干净的,头发梢还没干,除了被固定的左小臂和面部手部的擦伤,乔婉实在是看不出来还有什么伤了。

周泠心想:“她怎么来了?看完可以走了吧?”没想到乔婉到一旁搬了个凳子坐在了她床前。

看过了乔知那么重的伤,乔婉来的路上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幸好和司机说的差别不大,万幸!

她没哭也没闹,乖乖坐好,双手托腮,像个受了委屈的小朋友,噘着嘴轻轻说道:“你和我哥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得我这个小丫头担心吗?”

大小姐有点生气:“一个两个的,什么都不告诉我,当自己能拯救世界呢,矫情!”

“上次我这么害怕,是养的小狗死了。可能对于你们来说这不算什么吧,但它真的陪了我很久。六岁那年,我爹刚去世没多久,我抱着刚出生的它就被送上了船,从晏城到西洋,我熟悉的只有它,它胆子比我大,很快就适应了新的生活。

“我是黄皮肤的孩子,从小受尽了异样的眼光,它是东方本土的品种,也总是被那些个洋人的狗看不惯。可它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我整天放它出去撒泼,后来它成了‘一方霸主’。”

周泠无奈听着她碎碎念,但听着听着这细腻纯真的声音,竟然真的熟睡了过去。

乔婉的故事还在继续:“它其实没有那么高大,是凭着眼神和叫声当了老大的,我那时就想,我一个东方去的小丫头也可以让那帮黄头发碧眼睛的人高看,后来就成了我们这届军医班里唯一的女孩子。”

“但它当不了人的老大。连续两个月的暴动让街上的灾民越来越多,真的已经到了易子而食的地步,又怎会放过一条狗。小姑不敢派太多人出去,我从学校回去的时候,也只能模糊得到一个最大概率的答案。狗的寿命就那么几年,我也知道它快要离我而去了,但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乔婉起身给周泠拉上了被子,将凳子放回原处,轻轻关上屋门回了飞云醉。

如果周泠刚刚肯转身看一眼,那浑身淋透的小姑娘能否在她的心中激起一圈波痕;如果她没有这么早地睡过去,故事后半段的忧伤是否就能被分走一半。

其实写虐的真的超爽谁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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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全是小苦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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