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格妮丝从小就不是合群的孩子。
房子里人声鼎沸，小孩儿们聚在一起大声玩闹，男人们的雪茄和女人们的红酒搅在一起。
房子外面在下雪，小艾格妮丝穿着破旧的大衣，坐在路边的长椅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往下密集飘落的白雪。
小男孩儿从房子里跑出来，他浑身的热气冒着白烟，黑色的头发蓬乱。
“你在看什么？”小男孩跑到她面前。
“嘘——小声点。”
“为什么不能大声？”
“你会吓到雪精灵的。”
男孩儿的脖子往后一缩，皱着眉毛，“我只见过家养小精灵，雪精灵是什么？”
“它们控制雪，长着翅膀……”
“像鹰？我喜欢鹰。”
“像天使。”
“没见过，他们要吃晚饭了，我们一起进去吧。”
“我不喜欢吃晚饭。”
“为什么？我妈妈的厨艺可好了。”
“东西吃多了，我的灵魂就会超重。”
“啥？”
“那样，我就到不了天国，见不到妈妈了。”
“天国在哪？我用飞天扫帚载你去，我飞的可好了，一定能带你找到你妈妈。”
“真的吗？”
“相信我。”小男孩儿气势很足地用小拳头砸了砸自己的胸口。
“詹姆——快来吃饭了！”
“就来！”小男孩大声回道。
“妈妈喊我吃饭了，我们一起吧，我把我的面包分给你，肉饼也分给你。”
小女孩儿摇头。
“詹姆。”多瑞亚从门里露出头，她看见小女孩儿时，急忙走了过来。
多瑞亚慌张地走到艾格妮丝面前，蹲下身子，嘴唇颤抖着。
“天啊……”
她一把握住了她的小手，和自己的暖和不一样，她的手冰冷刺骨，脸蛋也冻的红扑扑的。
“天啊……艾格妮丝，安德鲁呢？怎么冻成这样了？你还好吗？”
“多瑞亚阿姨，我很好，爸爸说让我在外面等着，一会儿就会有雪精灵来接我了。”女孩儿乖巧地回答。
“什么？”
“雪精灵会带我去找妈妈。”
多瑞亚的眼泪掉下来，她摸了摸女孩儿瘦弱的肩膀，“小可怜……”
玻璃破碎的声音伴随沉闷的坠落声，殷红的鲜血在厚厚的雪地上蔓延出诡异的花儿，男人的身躯死气腾腾的趴在那，手里紧紧攥着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个美丽的女人，淡金色长发及腰，一双美丽的浅蓝色，如同宝石的眼睛，含着笑意盈盈，看着镜头方向。现在，她也被血浸透了。
艾格妮丝的眼睛被多瑞亚捂上，她听见多瑞亚颤抖的呜咽声，周围的人渐渐变得多起来，好像有人在维持秩序，他们吵吵闹闹的，他们说——安德鲁.冈特死了。
先是服毒，再是坠楼。
艾格妮丝的父亲，她唯一的亲人，死去了。
在这个寒冷的雪天。
安德鲁冈特的葬礼是戈德里克山谷的居民们一起操办的，虽然他算不上受欢迎的那一挂，但人们对死去的人，总有超乎寻常的爱心和耐心。
艾格妮丝被安排在最前面的位置，多瑞亚为她找来黑色的裙子，为她别上白花。
一位长者用低沉地语调念着悼词，周围的人们都在小声地哭泣。
葬礼结束后，多瑞亚拉住了艾格妮丝的手，她半蹲下身子，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
“我可怜的小女孩儿……”她美丽的眼睛里满盛着泪水，“这太难熬了……”
“为什么？”艾格妮丝湛蓝的眼睛里没有悲伤，“多瑞亚阿姨，为什么爸爸要睡到土里？你们为什么要哭？”
“亲爱的……”
“他去找妈妈了吗？为什么不带我一起呢？我从来没见过妈妈，但我很思念她。”
已经下了两天两夜的雪在谈话间悄然停止，艾格妮丝仰头望向天空，接着，她问：“多瑞亚阿姨，为什么雪停了？是雪精灵来过了吗？是它带走了爸爸吗？”
多瑞亚捂住脸，她已经哭的说不出话来了。
良久之后，她问艾格妮丝，“艾格妮丝，你愿意跟多瑞亚阿姨和查勒斯叔叔在一起住吗？你可以让詹姆当你的哥哥。”
艾格妮丝没说话，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怎么了？你不喜欢詹姆吗？还是不喜欢阿姨和叔叔？”
“不，”艾格妮丝摇头，语气稚嫩却缓慢，说起话来像是在读诗，“我很喜欢你们，我最喜欢多瑞亚阿姨了，但是爸爸让我在外面等着雪精灵，下一场雪很快就会来了吧，如果我不等，爸爸一定会生气的……”
“爸爸再也不会生艾格妮丝的气了……”
艾格妮丝的眼睛渐渐变红，嘴巴快抿不住了。
终于，她哭了出来，“为什么？爸爸不要我了吗？”
“不，不是的。”多瑞亚慌忙抱住了她。
小女孩儿的哭声在墓碑间被风吹荡，久久不能停歇。
———————
“真是个可怜的小女孩儿，安德鲁真不该这么做的，他也算是个好男人了……”
“那人渣有什么可怜悯的？你们忘了他怎么虐待小艾格妮丝的了吗？我敢说，那小女孩儿从出生就没吃过几顿饱饭，连身上的衣服都是大家送的。”
“我曾经还看过安德鲁死死掐住小艾格妮丝的脖子，活生生把她掐晕了，说人渣都是抬举了他，他就是个恶魔。”
“长年喝酒的人哪个不这样？要我说就该禁酒。”
“但他真的很爱奥赛斯，自从奥赛斯难产死后，他就变了一个人似的，以前他多好啊，我敢说，奥赛斯死前，戈德里克山谷就没有比他更好的人。”
长短不一的叹息声此起彼伏。
“别说那些了，我们还是来讨论一下小艾格妮丝，哦，这可怜的小女孩儿，她该何去何从……”
“我和查勒斯想收养她。”
“哦，多瑞亚，查勒斯，你们真是好人，这比轮流抚养好多了，起码她能安定下来了。”
“愿上帝赐福给她。”
“你和艾格妮丝说了吗？”
“说了，可她……她想跟她爸爸在一起……”
“哦，别说了，多瑞亚，我的眼泪要控制不住了。”
模模糊糊的声音传进艾格妮丝耳朵里，她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入目的是一间温馨的房间，米白色的家具，灰色羊绒地毯，木地板光滑洁净，她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柔软长裙，脚上穿着棉袜，她从来没有穿过这么舒服的衣服。
穿着棉袜踩在木地板上，她走出了房间，从楼梯拐下去，是大人们说话的声音。
詹姆坐在楼梯拐口，摆弄着他的玩具模型，他回过头，看到艾格妮丝后，站了起来。
“你醒了？”
艾格妮丝点点头，“我要回家了。”
詹姆朝楼下客厅里看了一眼，艾格妮丝跟着他看去。
多瑞亚发现了他们，她站起身，朝他们招手，“艾格妮丝，詹姆，快来吃点心了？”
“我们去吃点心吧。”
詹姆和艾格妮丝小手拉小手，走到餐桌旁，艾格妮丝没有坐椅子，只是掰了一点点饼干捏在手里，慢慢地用嘴唇抿。
詹姆敢说，她吃的还没老鼠多。
“你怎么只吃这么点儿？”
詹姆把她扶到椅子上坐好，艾格妮丝显的很不自在。
艾格妮丝低着头，她继承了母亲的美貌，那浅金色的柔软长发，还有淡蓝色的宝石眼眸。
一盘满满当当，各种口味的曲奇饼被捧到眼前，艾格妮丝不解地看着詹姆。
小詹姆说：“吃吧，很好吃的，我吃给你看。”
说完，他抓了慢慢一把饼干，一股脑全塞进张的大大的嘴巴里。
“看吧，很好吃。”
看着他把拳头塞进嘴里，含糊不清，说话时把饼干碎喷的到处都是的滑稽样子，艾格妮丝终于有了清浅笑意。
詹姆却发愣，他艰难的把嘴里的东西咽进肚，有些傻傻地说：“你笑起来真好看，说话的声音也好听。”
詹姆拉着她带她踩到椅子上，从一个椅子蹦到另一个椅子上。
“每蹦一下就要说出一种魔法生物的名字，被对方领先就要后退一个，谁先抓到另一个人，谁就赢了。”
“什么叫赢？”
“赢就是……就是胜利了。”
“但是我不认识什么魔法生物。”
“那就说出你知道的别的东西。”
椅子被蹦的砰砰乓乓响，小孩子的笑声终于传到了大人们的耳朵里，多瑞亚几乎是一秒钟就跑了过来，她抓住詹姆的脖领把他腾空拎起。几乎是控制不住地大吼：“说了多少遍了！别给我再玩这种弱智又危险的游戏，摔断了胳膊腿怎么办！”
“接上就是了！”詹姆尖叫。
“我要打烂你的屁股！”多瑞亚喊。
“多瑞亚，如果你敢打烂我的屁股，那我也要把你的屁股打烂！”
不出意外的，詹姆被多瑞亚摁在餐桌上，脱光了裤子，狠狠揍了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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