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克托！”
伊奥娜冲进厕所的时候，里面原有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没管这么多，打开水龙头，在哗哗的流水声中，掬了一把凉水到自己的脸上，才发现从脸颊侧边滚到手上的不知是水还是泪。
赫克托，她亲爱的父亲，为什么会给斯内普教授写一封信。
什么叫都是我女儿的错，请务必帮她积极融入学院的团体生活？
德拉科·马尔福，一个头上的发胶多到会影响正常思考的纯血自大鬼，又有什么资格在她面前指手画脚擅作主张替她规划在霍格沃茨的生活。
“赫克托是谁？”
伊奥娜回头，看到了站在其中一个厕所隔间门口的赫敏。
她的脸颊上带着泪水反复干涸的痕迹，新的泪却重新挂在了她的眼下，鼻子哭得又红又肿。
赫敏醒了一下鼻子，努力睁开她哭得通红的眼睛才辨认清面前的女孩：“伊奥娜？”
“赫克托是我父亲。”伊奥娜转身，任由水龙头哗啦哗啦继续流个不停。
“你父亲？”沉浸在悲伤中的赫敏没有往日那种自信的音调，她的声音小小的，就快被水流声淹没。
“赫敏，你怎么也在这，因为那个韦斯莱？”伊奥娜想起了魔咒课后的那一幕，“你不要把他太当回事……”
“我不需要，我不需要你的安慰。”赫敏抓着门把手，垂着她泪水仍旧滚落的眼往后退一步，重新进入隔间的阴影中，“你和韦斯莱是一样的，一个能对纳威说出那种话的人，和一个韦斯莱又有什么区别。你说得对，我要远离你们，离你们远远的！”
她太气愤了，又太过伤心，下一秒甚至重重关上了隔间门。
伊奥娜咬着下嘴唇，她愣愣地看着已经禁闭的门板，身子颤抖了两下，然后忍着不让泪水重新模糊住自己的双眼。
一股淡淡的血腥气开始在她的口腔弥漫，但她似乎没有任何感觉，仍旧死死咬着那块位置。
水龙头里涌出了更多清澈的流水，顺着盥洗池旋出了优雅的漩涡，冲入下水管道，发出轻微的管道嗡鸣声。
自己真像是个笑话，伊奥娜想。
也许赫敏说得对，谁让自己跟对方说，远离斯莱特林呢？
这不是她自己，早就预料到的情况吗？
赫敏发现，厕所哗哗的水流声停了。
没过一会儿，有人嘎吱嘎吱踩着水洼离开了。
她哭得更大声了。
……
沸腾的魁地奇球场内，欢呼声此起彼伏，那些代表着各个学院的鲜艳旗帜，招展在蓝天白云间吹过的和煦风中。
纳威挤进无比兴奋叽叽喳喳猜测今天比赛结果的小巫师中，费了千辛万苦，终于挤到了赫敏身边。
赫敏正拿着望远镜追踪正在场上热身的哈利的身影，她身侧站着的罗恩则激动地挥舞着手中印着格兰芬多院徽的小旗帜。
万圣节过后，赫敏就跟哈利和罗恩走得格外近，西莫说他们三个已经在勇斗巨怪的过程中成为了朋友。
朋友，战胜巨怪就能成为朋友？
那他是不是也得找个机会帮助伊奥娜战胜一次丑陋又可怕的巨怪，然后他们就能重新成为朋友了。
纳威努力赶走脑子中对于巨怪的恐惧，跟两人打了个招呼：“嗨，赫敏，嗨，罗恩。”
赫敏并没有把视线从望远镜里移开，她随口应道：“嗨，纳威。”
“赫敏，我想问问……”
空中骑着扫帚的哈利做了一个流利的俯冲，引起了周围小巫师们一阵欢呼。
“你想问什么？”赫敏皱了下眉，将望远镜移下，“抱歉纳威，刚刚我没有听清楚。”
纳威张了张口，还没有说出话来，一旁的罗恩痛呼一声。
“韦斯莱，你打算在这捡金色飞贼换钱吗？那你可得看仔细点，不然就算天上掉馅饼，你估计也兜不着。”
斯莱特林浩浩荡荡来了一堆人，首当其冲的，是站在罗恩身后的马尔福。
他收回魔杖插回兜里，“不好意思，这里我们斯莱特林包了。”
赫敏就差气得把望远镜砸在马尔福被发胶抹得光溜溜的脑袋上。
她一转身，手上投掷的动作做了一半，望远镜的绳子在手上转悠一圈，又奇迹般地滚回了手心内。
她发现，伊奥娜也慢吞吞朝着这边热闹的斯莱特林队伍过来了。
“弗利来了，弗利来了！”
原本堵得密密实实的人群给伊奥娜让了条路，她轻而易举地走到了马尔福和格兰芬多三人面前。
“什么事？”她抬起头看着站在高一级台阶上的马尔福，却压根没有管目光灼灼盯着她看得赫敏和纳威。
纳威发现，很久没见，伊奥娜的脸色竟然在阳光下和马尔福一样苍白，唇没有任何的血色。
马尔福双手挽在胸前，居高临下审判：“我不是找人通知你了吗，今天集体活动，赫奇帕奇对战格兰芬多，我们斯莱特林怎么能缺场？”
“哦。”伊奥娜应了一声，声音没什么起伏，“下次吧，我一定来参加，今天我还有点别的事。”
“你是说你今天不会留下来了？”马尔福咬牙切齿，“你爸爸可是特地写信告诉院长的，也是院长特地嘱咐我让我带你好好融入团——体——生活的。”
他把后面几个字咬得特别重。
伊奥娜甚至把头低下了一点，她金色的长发垂落下一半，阴影掩盖住她此刻的情绪。
“够了！马尔福！”纳威喊了一句。
“隆巴顿，你个没有脑子的蠢货，你凭什么这么跟我说话！”马尔福从台阶上蹦下来，给了赫敏一肘，挤到纳威面前，他眼睛里闪着兴奋挑衅的光，“还记得那个咒语吗，从图书馆蹦回去的滋味不好受吧？你个蠢蛋！”
纳威抿了下嘴，他的目光移到伊奥娜身上。
当时本来是想去找赫敏解咒的，结果没出图书馆多远就碰上了和弗立维教授一起讨论问题的伊奥娜。
伊奥娜当时没有说话，但是弗立维教授一下大惊失色，挥舞着他灵巧的魔杖给他解了咒。
他总是告诉自己这是巧合，但一直发生的巧合总是让人想东想西。
“纳威”，罗恩从进展白热化的赛场上转回一点余光回来，嘴里念叨，“我们应该给他一点颜色看看。[1]”
场内响起了新一片庆祝的欢腾，每个人成为了庆祝鼓点中颤动的粒子。
赫敏飞快转身又举起了望远镜，她一下子就追寻到了目标：“快看！是哈利——他找到了金色飞贼！”
罗恩已经行动起来，他把手里的小旗帜杆子直戳马尔福的淡金色脑袋而去，剩下一只手抓住马尔福的其他头发往上拔。
马尔福的发型已经完全没有了，他只顾得疼得嗷嗷大叫，罗恩却有些嫌弃地抬起自己的手往马尔福的巫师袍上蹭了蹭：“太恶心了，马尔福，谁知道你天天往自己的脑袋上糊了些什么浆糊！”
克拉布和高尔见势要上来拉住罗恩，结果还没凑上前，肚子上就被结结实实撞了一下，痛得他们打了个趔趄。
“你敢撞我！”克拉布稳住身形冲过来。
纳威顺势给了他一拳，就在克拉布的拳头反击过来到他的脸上之前，他听见赫敏尖叫一声：“伊奥娜，你怎么了！天！别别……别躺下……”
后面的事情就有些模糊了，因为他彻底跟高尔和克拉布扭打在一起，无法脱身了。
……
“你醒了？”
轻柔空灵的声音传来，在暖烘烘的空间里回荡，随之，有人阖上了茶杯盖子，发出轻微细碎的碰撞声响。
伊奥娜的眼皮有千斤重，她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才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间拉紧窗帘到处都是红色围罩的房子。
空气里都是壁炉燃烧后扬起的那种温暖带点窒息的味道，火焰还在噼里啪啦响着。
这是哪，和斯莱特林的休息室很不一样，她顿顿的大脑这样想着，平日里休息室太冷了，她总要盖很厚的被子才能抵抗住不知从何处入侵的寒气。
“喝杯暖茶吧？”
“西比尔，她现在不适合喝茶。”是庞弗雷夫人熟悉的温和声音。
“好吧。”空灵声音主人颇有些遗憾地收回了这个提议。
伊奥娜这才看见自己躺着的椅子面前摆了一墙的水晶球，不远处有个小桌子，成堆的扑克牌乱糟糟地被主人随意放置着。
有一张背面朝上的牌颤颤巍巍地露在桌沿，立刻就要因为附近其他扑克牌的推力滑落下来。
有人走近这张扑克牌，她有一头更为倔强难打理的古铜色半长发，系了个古怪的头巾在脑袋上。
脑袋下的脸瘦到出奇，像是为了与尘世抗争而硬生生卡着一口气而不愿进食污浊的怪人，这是伊奥娜看到她第一眼的感受。
“这是西比尔·特里劳妮教授，如果你未来三年级选修占卜学的话，特里劳妮教授的课是你一定不会错过的。”庞弗雷夫人向伊奥娜解释，随后她提醒道，“西比尔，你该给这个孩子讲讲正事了。”
被叫做西比尔的女人像是没有听到这句建议一般，她用自己戴满奇形怪状各式镯子和戒指的右手举起那张牌。
她的眸子里跳跃着一种伊奥娜看不懂的情绪，不知是兴奋还是惊叹。
“太奇妙了，果然是这样！”
伊奥娜听见特里劳妮教授说完这句话后，又用左手抓起了另一张因为前面的牌被拿走而变得摇摇欲坠的新牌。
特里劳妮教授快速扫了一眼，把两张牌合在一起塞回了桌子上。
堆叠成小山一样高的扑克牌再也没有晃动的痕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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