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他的猫
情势并不太妙。
克莱尔抱着已经变成一只猫形态的伊莱卡和店员站在店门口僵持不下。
理查德先生坚称克莱尔试图在他的店里偷走一只神奇动物，即使克莱尔已经重复了十遍这是她自己带进来的猫。
“不，女士。我无法在它身上感受到和你建立过魔法契约，因此我不会允许你带走它。”
这像话吗？
伊莱卡在心中哀嚎。
你怎么能让我姐姐和我缔结宠物契约！她管我叫妹，我管她叫主人，我俩各论各的是吧？
“借过一下。”一道声音打断了他们的僵持。
理查德先生看清来人，立刻换上一副笑脸，“傍晚好，特拉弗斯先生。”
“傍晚好，先生。”
回应的声音十分耳熟，伊莱卡心里警铃大作，立刻从姐姐怀里探出头。她需要知道来的这位特拉弗斯，是否是她心里想的那位死对头。
先看到的是一位身形高瘦的男人，有着一头油光发亮的金发，正温和地和店主交谈着什么。然后是他对面的人，身形被男人遮挡了一大半，依稀能看见他的脸。皮肤白皙，金发浓密，刘海下是一双漂亮的眼睛。细长眉尾微挑，皱眉时显得格外凌厉。但本该冷厉的眉眼被他小巧的下半张脸形状中和，尤其是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眯成一弯新月，眼下还会鼓起小小的卧蚕，配合上蓬松的额发和红润的唇，看起来毫无攻击性。
——就像他现在表现的那样。
“亚瑟·特拉弗斯和他父亲。”克莱尔轻声道。
是的，笑得这么灿烂的特拉弗斯除了他还能是谁呢。伊莱卡默默肯定。
反正他在学校里总是这样的，笑容总是像批发来的一样廉价，尤其是在一些大型活动上，简直是甩卖大酬宾，碰上哪个女生都要送上几个。
他显然很明确自己的优势，并且擅长利用它以达到自己的目的。
“我真不明白你对他的敌视从何而来”，克莱尔摸了一把伊莱卡身上的毛，“他看起来如此阳光，我想不到他会有什么恶劣的品质。”
伊莱卡真想拉着克莱尔再控诉上三天三夜，但现在的形势不允许她这样做。
等她们回家后她一定要让克莱尔认清此人的真面目，伊莱卡把这事列为她的待办清单第一名。
但清单出了点小意外，主顾三人的目光此时正聚焦在她和克莱尔这一人一猫身上。
不知道是什么让他们认为伊莱卡变身的猫正是他们需要的，而不幸的是，十八岁的克莱尔·斯卡曼德小姐无法向风头正盛的特拉弗斯家家主证明她的猫是她的猫。
“特拉弗斯先生是想跟一个女孩儿抢一只猫？”
“怎么会呢？”特拉弗斯先生笑得春风拂面，“我正替我家的男孩挑选一只合适的宠物，他此前的那只送给了一个失去宠物的小女孩。”
“多热心肠的男孩，我怎么忍心让他再失去一次他的猫咪朋友？”
克莱尔平时最擅长喷洒的那种毒液在此时毫无用武之地，他竟然道德绑架。
“而且特拉弗斯先生早就预付了货款。”理查德手提笼子走近。
特拉弗斯家想要的就一定会得到，这个结果简直无法改变了，斯卡曼德家的两个女孩的大脑同时在转动。
“喵——”
打破局势的是一声猫叫，伊莱卡从姐姐的臂弯处主动跳向小特拉弗斯怀里。
亚瑟退后一步，黑猫从空中跌落，发出不轻不重的一声闷响。
“哦，不好意思。”亚瑟一脸歉意，但完全没有想要做些什么的意思，甚至连脚尖的方向也离得更远了。
该死的，这人真的需要一只猫吗？之前在霍格沃茨也没见他经常带着他的宠物，不会又是用来打造自己温柔人设的牺牲品吧？伊莱卡吃痛地想。
为了不进那个让人丧失尊严的铁皮笼子，她已经委屈自己主动和这个仇人亲近了，结果竟然还要被嫌弃！
她是一只多么可爱的小黑猫啊！
“它一定是太喜欢他了，才主动和他亲近，”理查德找到推销的话口，喜笑颜开，“您瞧，这小家伙多喜欢他啊。”
伊莱卡屈辱地绕着亚瑟的脚兜圈，时不时发出几声讨好的猫叫声，验证理查德的话。
如果不这样做，她真怕老特拉弗斯以为自己想害他儿子，一激动把她给灭口了。
克莱尔担忧地看向伊莱卡，对方抖抖胡须，安抚性地喵了几声，示意她自己没事。
老特拉弗斯感到满意，他点点头，给了理查德一个眼神。
那一直佝偻着背的老头赶紧上前来，把伊莱卡装进笼子里，殷勤地递给了亚瑟。
克莱尔见状出声告辞，离开时的告别语说得圆滑动听，充满歉意，仿佛她真的只是一个因为太喜欢这只猫才不小心冒犯对方的愚蠢的姑娘。
她不是个笨女孩，相信她很快就能想到，伊莱卡跟他们回去才是最好的选择。
过几天就是霍格沃茨开学日，等她跟亚瑟一起坐上回霍格沃茨的火车，就可以脱身了。
——亚瑟·特拉弗斯失去的只是一只猫，伊莱卡·斯卡曼德保住的可是她的秘密啊。
伊莱卡蹲坐在笼子里，长舒了一口气。
伊莱卡的这口气舒得太早了。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忽略了这个计划的关键已经是两天后。
这两天以来，亚瑟连一次都没来看过她。她被安排在附近的屋子里，连亚瑟的房间都进不去。每天面对的就只有一日三餐时间前来送食物和水的家养小精灵。
这两天伊莱卡已经观察过，特拉弗斯家光出入口就有三个，但是每个出口都被设置了咒语，无论是麻瓜还是巫师，任何人从外面都没办法轻易发现进门的入口。庄园被设置得好像铁桶一样严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其中藏了什么足以震动整个巫师界的秘密。如果亚瑟不带她回霍格沃茨，她就会被留下困在这里，她真的没有把握能够凭自己的能力逃脱。
在那天的神奇动物商店里，即使是各种顾客打过交道的理查德也对血统纯净、背景深厚的特拉弗斯家毕恭毕敬。度过了那次危机，伊莱卡终于有时间去思考老特拉弗斯这个人。想想他说话时的样子吧，虽然个子高高，却从来都不会低头看人，虽然语气总是那么亲和，脸上也永远堆着浅浅的笑意，但是话语里总是带着也许他自己都意识不到的居高临下。
简直就是个笑面虎。伊莱卡在心里给他画了个叉。
和特拉弗斯相反，斯卡曼德家族的氛围完全称得上是融洽。
至少伊莱卡想象不到，老特拉弗斯先生是怎么抱着小小的亚瑟躺在沙发上，用温柔的语调为他念巫师孩童读物。也想象不到亚瑟是怎样依偎在母亲的怀里，陪她一起看麻瓜们制作的午夜肥皂剧。
这真的是能想象的吗？伊莱卡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
亚瑟是这个家庭里最年轻的存在，即使他再阴险狡诈、表里不一，用完美假象欺骗霍格沃茨的同学们，但他至少才十六岁，还是个未成年人。
和这样的父亲比起来，亚瑟这样的小小“月亮男孩”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月亮男孩”是伊莱卡为了防止她在跟薇薇安说坏话的时候被其他同学发现，给亚瑟起的绰号——月亮永远以光洁完美的一面示人，却把阴影隐藏在身后。就像亚瑟那张总是挂满笑容的脸，却没人能看到他背后隐藏的那一面。
世界上怎么可能有人绝对完美呢？
但在霍格沃茨的亚瑟，竟然能收获大部分人这样的印象，其中一定有大家没有看见的地方。
伊莱卡发誓，她算得上是一个正直的赫奇帕奇，除了亚瑟，几乎没有在背地里说过其他人的坏话，连在学校里说人坏话都像做贼。
她不能被发现，一旦被发现，势必会造成无法收场的后果。
窃取机密的间谍，或者是等待时机的杀手，特拉弗斯们不会对她的身份有更多样化的解读。
夜风透过房间没关好的窗户透进来，伊莱卡身上一阵发冷。她得做些什么，拯救自己暗淡飘摇的命运。
有一次，她意外听到了家养小精灵们的谈话。
“喂完猫之后记得把身上清理干净，亚瑟少爷猫毛过敏。”
亚瑟猫毛过敏？
伊莱卡震惊得无法挪动自己的步伐。
那老特拉弗斯还给他买猫作为宠物？他到底是故意为之，还是毫不知情？
一对貌合神离的父子。
到底是哪一种情况？这对她真的很重要！
但家养小精灵们没有给出更多的信息，他们是训练有素的仆从，从来对自己的主人忠心耿耿，哪怕主人对他再不好，也绝不会说主人的一句坏话。
小精灵们送完饭就交谈着离开了，屋子里传来其他动物们餮足的小小呼噜声。
伊莱卡很快从抓狂状态中恢复过来，比起豪门里错综复杂的亲情关系来说，更重要的应该是——如果亚瑟对猫过敏，那她应该怎样取得他的信任，让他喜欢她到愿意带她去霍格沃茨上学？
这些问题像魔鬼网一样缠住了她，她越思考越深陷。
而她需要一道灵光。
雨后馥郁的草木香气顺着打开的窗户进入整个房间，伊莱卡抬头，从空气中感受难得的宁静。
这时，一根雪白的羽毛从空中晃晃悠悠地飘荡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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