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已经习惯了你的散漫和随性,我也被你吓了一跳。对我来说婚姻是很庄重严肃的事情,即使不像是马尔福家这样大的排场,至少也会通知我们的朋友。可是你摇头,很坚定地说,那些都不要……也不可能有。我们的婚礼就应该在没有人知道的夜晚,是一朵只在夜晚盛开,凌晨就凋谢的花。你靠近我,垂下头抵住我的额头,声音轻得像是呢喃:只有你知道……我知道……阿芙拉和琼纳斯沙菲克,在这里,成为了爱人、你是我的丈夫、我是你的妻子。如果我是全世界最恶毒无耻的黑巫师,也一定不会诅咒你,不会伤害你。这是我们之间的契约。
你知道我的嘴巴很笨,在紧张的时候就说不出好听的话,当时我一直听你一个人在说。你后来又咬住我的肩膀,咬得很深,鲜血淋漓,一直到我吃痛才松开。你对我说:可是我就是这样颠三倒四,完全没有定性的人。琼,很可能有一天我会失去理智。你所答应的本身就是一桩诅咒。如果有一天我要死了,在临死前一定会拉着你跟我一起下地狱。你要是不愿意跟我一起走,我要像是恶犬一样死死咬住你的小腿骨,咬断为止……你所爱的,你即将成为妻子,是这样的人,即使是这样……你也愿意吗?
这不是一桩诅咒。在那一瞬间,我拥有了勇气、获得了我的声音,我扬起下颚亲吻你的额头,是祝福。我宽宥你,也祝福你……
那一年你二十四岁,距离你的死亡还有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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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几年,也在持续的动荡当中。格林德沃被关押了,可是他的余党依然在放肆,甚至还有更多的黑巫师在原本平和的巫师界涌现、浑水摸鱼。我的消息非常延迟,往往是看到了报纸上刊登的内容才知道最近发生的大事。知道维吉尔和你的事情……已经距离维吉尔被当做杀死埃弗里先生的凶手逮捕过去两天了。
我茫然无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去看了他,他还是活蹦乱跳的,笑嘻嘻地跟我透底他的私房钱都藏在哪里,要我把它们都拿出来免得被某些人偷走了。我想要向他打听你的消息,但每一次开口的时候,他都会打太极忽悠过去。他就像是狐狸一样狡猾,让人找不到任何突破口。当然,这对于魔法部也是一样,他提交了相关的证据,证明是你使用夺魂咒控制了他才杀死埃弗里先生,于是他大摇大摆地离开了魔法部,临走的时候还认真地向审判他的法官要了通信地址,被对方十分冷酷地拒绝了。
他说他的家被霸占了,所以直接住进了沙菲克庄园,那一天晚上,他突然对我说:阿芙拉已经在发疯的边缘了,等有一天她连你也不会认识了,她会伤害你、并且杀了你。
这样的话我已经在阿布那边听过无数次,拥有了一定的抵抗力,不过倒是第一次从一向不会正经严肃说话的维吉尔口中听到,这种问题从我第一次决定爱阿芙拉就不断地在听到,这一次我也是回答:我会一直站在阿芙拉这边。
……即使她会杀了你?他问我。
即使她会杀了我。我回答。
他遗憾地叹息了一声:本来想着你要是犹豫哪怕一会儿,我就杀了你的。
维吉尔用的开玩笑的语气,我却后背发凉,觉得他说的也许是实话。如果阿布至今仍会时而心慈手软,或者因为犹豫放过谁一马,可我从来没有在维吉尔的身上看到类似柔软的地方。我时常观察到的是他要比阿芙拉的性情更诡谲难测,难以捉摸。
那天晚上他就离开了沙菲克庄园,第二天巫师之间盛行的周刊杂志上刊登了关于我的小道消息,说我即将迎娶那名审判维吉尔的法官切茜娅·沙克尔为沙菲克家的女主人,又胡乱地编造我和奥黛塔·帕金森的绯闻。我注意到那篇报道的主笔是维吉尔提到过的某一任女友。我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
但是没有过几天,在我忙完家族事务回到书房里,戴着兜帽的巫师背对着我,仰望着那一整面墙的书柜。
已经许久没有见过了,可是我从不会认错你……我不知道你来时候的心情,到底是压抑着怎么样的嫉妒与愤恨才在几天之内就从其他的城市赶回了这里。我知道你当时已经被疼痛折磨得无法正常思考了,你们家族的命运一代一代地叠加在你的身上,所以轻而易举地被煽动。
听完了我的解释之后,你依然沉默不语。那时候我还不知道,是很久以后才拼凑出来的,那时候的你就已经在为后来的神秘人做事了,当时我强迫自己不去思考你在做什么,只要不说出来,我们的平衡就不会被打破。即使颠沛流离,即使命运不断追撵着我们身后……我们还能偷得在圣母像下,驿站般的短暂美丽安稳的时光……但同时,我也是失去了最后的,把你拉扯出来的机会。
你走近我,用魔咒束缚住我,我被困在书房的角落里无法动弹。你亲吻我的眼睑……湿润地落下,像是泪痕一般。你低低地倾诉,声音沙哑柔和:琼……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我已经声名狼藉了,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与任何人无关。可是你答应过你的父亲……永远不会让沙菲克家进入泥潭和深渊,要永远保持平衡,不倒向任何一方。所以帕金森、沙克尔,即使你不爱她们,但她们都有可能成为你的妻子,我嫉妒她们,嫉妒任何一个人,嫉妒每一个健康的自由人。为什么这一切从出生就降临在我的身上?我在麻瓜的村庄待的那几天,神父来布道说,天父平等地爱每一个人……可是我从未获得过这样的爱,它到底在哪?
你对我说:我感受不到安全感。琼,我在杀人时会看到一对幸福恩爱的夫妻……在那时候我就突然嫉妒得发狂了。为什么他们会有美满的家庭?你也会这样吗?在我清醒的时候,火焰把他们吞噬了……也在灼烤我。
你像是走进了告解室里在向我坦诚你的罪行一般,只要说出来就会得到宽恕……我知道你做错了,我也错了……已经无法挽回了。我们被裹挟进了罪恶,共同地犯罪,你冷静地向我陈述你在何时何地杀死了哪一名抵抗者的时候,又赋予了我爱……世界好像都在旋转和倒错,在我重新感受到感官的存在的时候,你的魔杖尖端抵住了我的手臂,顽固地在上面刻下了自己的名字……
A、F、R、A……
鲜血顺着胳膊濡湿了深色地毯,泥泞不堪。我无法界定那是一件痛苦的事情还是快乐的事情……我唯一知道的是,一直以来我都不知道应该如何帮助你,如何让你觉得不那么痛苦呢?我想维吉尔说的不错,我也许应该嫉妒他,他与你血脉相连……所以才能和你共享来自家族的诅咒。如果这样可以宽慰你,如果是这样……
那一年你三十岁,距离你的死亡还有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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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天早上你亲吻我的额头对我说,琼,你想好我们未来小孩的名字了吗?就像是你答应我的告白那天一样古灵精怪。那时候没有说的话是,阿芙拉,那时候的你也像是一个小孩。
当时我手足无措……忽然也升起了担忧,我担忧你的身体、我不想你痛苦,喜悦和痛苦一直在我的心里轮转。我不希望你迁就我,不希望你为我更多地付出,爱不是这样的东西,不是一定要多么痛苦才能够证明有多么爱对方,不是一场公平的交易,付出多少又能够得到多少回报。
爱是,此刻。
像是偷来的一年……那时候我不知道在这之后会是惊涛骇浪,此时是唯一安定的港湾。我们到我们的永恒花园里去,一坐就是一个下午。你躺在花朵的簇拥之间,白色的睡裙被风吹得微微起伏。你听我给你念故事书,枕在我的膝盖上午睡,你常年被疼痛、分裂折磨的眉头舒展开来了……即使我知道这样的清醒很短暂,但我们依然把握住这样的时间。
蒲公英的种子被吹起来,轻盈地扫过你脸颊上金色的绒毛……你眯起眼睛,虚虚地一握,你笑嘻嘻地说:嘿,琼,这是你……你松开手,然后说:你看……你被放飞了……
你搅碎了紫荆花,把它们胡乱地抛到天上,又用风咒把它们吹远。你让它们永远都自由,在任何一片土壤里播种、发芽,重新长出来。远离这里、远离这样。
你喃喃地说:我希望她是女儿……
我说:那就是女儿吧。
她最好和你相似,跟你一样温和、热爱这个世界。我想要她永远幸福,感受不到哀伤、疼痛、恐惧……她要是被爱的小孩,生活在温暖明亮的世界里,没有战乱、也没有分别。她有朋友、亲人、爱人,生活美满而完整。
你又说:如果是男孩子,那就叫夏佐吧。我希望他是猎手,而不是猎物。当然,给女儿的祝福也会复制一份给他。嗯……不过我还是喜欢女儿。你呢,琼?
我用手指梳过你乌黑的长发,亲吻你的发梢:嗯,我喜欢你。
这一年你三十一岁,是你一生之中的第二个黄金时代,仅只活在沙菲克庄园的庇佑下的避难所,这是一间残破的教堂,一扇破败的窗户,很快火光就会包围我们,但我们还在这里相爱。距离你的死还有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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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很多年以后我都想不清楚,到底是多久以前你就已经预见了你的死。在夏佐出生之后,你对我说,不要向任何人说出他的母亲是谁。
我知道,因为老埃弗里先生的恶名,让你从幼年时就遭受了许多不公的待遇,你不希望你的小孩也有相同的待遇。你不知道的事情是在夏佐的成长过程中,他无师自通地对于黑魔法产生了兴趣,我没有办法阻拦他。因为他并不信赖我,我想我应该是一名十分失败的父亲。在我反抗我的父亲的时候,一定不会想到我也会有这样一天。
我们的夏佐,他不像是你,也不像是我。野心勃勃、不甘于平庸,我不止一次撞到他研究那些危险的魔法。阿芙拉……你能告诉我吗?是我哪里做错了吗?如果是你的话,你会怎么做呢?
……1960年的初春,夏佐快两岁了。维吉尔坐下来关心了一下小孩,并且分享了一些育儿经验,在几年前他也带回来了一名小孩,名叫约瑟夫,据说是他的某一任情人所生,母亲早逝。
他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我忽然觉得有些不安定,手臂上的伤口开始作痛。我又在想你……阿芙拉,你现在在哪里?你是否安全?听维吉尔说你曾经杀死过伊索·格林,他的朋友们视你为死仇,哪怕在外人看起来我们许多年没有联系了,但他们时常来沙菲克庄园窥探观察,你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匆匆离开的……
在喝完一杯茶之后,维吉尔拿出了一个盒子,放在我的面前。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直到他示意我打开,我看到里面躺着的是我的魔杖。魔杖是我借给你的,你之前的魔杖在战斗中严重受损了。而短时间找不到办法制作契合你使用的魔杖,除了我的魔杖……
维吉尔很冷静地对我说:只有它在惠特莫尔·格林格拉斯的尸体旁边,我是第一个赶到的,除了我没有人看到过。
我无法思考他背后的意思……阿芙拉在哪里……什么叫只有格林格拉斯的尸体?那阿芙拉呢?我想要伸手触摸我的魔杖,但是被维吉尔挡了下来,他说:你最好不要碰,这上面有很强大的诅咒,是死者覆盖在其上的执念。按照她死前的精神状态,那定然是非常疯狂和危险的,很有可能让你当场身亡。
……维吉尔,那是你的姐姐,那是阿芙拉。我轻声说。为什么他能够做到这样近乎冷酷地说那是死者的执念。那不是死者,那是我的妻子,即使没有任何人知道、也没有族谱承认,但阿芙拉是我的妻子。
没有墓碑、没有尸首、没有姓名、没有葬礼、没有哀悼、没有影像、没有遗愿。只留下来了我的魔杖,如果那是诅咒,那也我理所应当应该抓住的馈赠。维吉尔松开了手,冷眼旁观着我用手握住了我的魔杖。我已经做好了准备,我会痉挛、疼痛欲死、甚至死亡;我会被诅咒缠身,余生都活在挣扎和失去的痛苦里。
可是预设中的诅咒未曾降临。
我感受到我手臂上留下的伤口,被阿芙拉发狂刻下的名字正在不断地愈合着,长出新肉来,才几个瞬息,它们就像从不存在一样。我觉得我比我生命中的任何一个时候都精力充沛,因为我才三十四岁,我的一生才刚刚开始不久,我还在青壮年,也许还有好几个三十年……
我意识到——阿芙拉在魔杖上最后留下的是愈合咒。它使我身体上的伤疤完全愈合了……我就像是从未被阿芙拉这样疼痛、痛苦地爱过一样,我们这些年的受难、我们的挣扎,仿佛从不存在。
她消失了,像是朝露和尘埃一样,蒸发了。
这一道愈合咒,是一生恶贯满盈的阿芙拉对于她的亲人最后的、唯一的、真诚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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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们偷来的、借来的一年里……在我们的永恒花园里,被永不衰败的鲜花包围着,你轻轻地哼着歌,兴高采烈地对我说:琼,就算是在此刻死去,我也觉得是幸福的。
我不希望你这样说。但你笑起来,……我以前非常憎恨这个世界,我不喜欢任何人,讨厌我的父亲、我的祖父、讨厌维吉尔、讨厌艾琳达、讨厌马尔福、讨厌格林格拉斯。我的一生都在不断地仇恨别人和憎恶别人……让我觉得我是依靠恨来汲取能量的。
但是……谢谢你,让你爱我,让我爱你。让我感觉到这是……很好、很值得期待的一生。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只说一次、两次根本不足够……我想要再说无数次,我想要永远祝福你。可是我们是没有办法永远活下去的,那就在此刻吧,只在此刻。
写完了。写阿芙拉用了很多过火的设定,她有蛮多问题的,血统歧视、情绪化、自私自利……但至少我觉得我把她的故事写完整了,喜欢她or讨厌她都没关系hhhh人物行为也不代表作者三观(?
这边因为是琼的视角,所以很多东西看不到,客观来说她的确是做了很多坏事。从伊索还有惠特莫尔的角度来看……他们完全是一次燃烧自己的复仇,也是伟大的,那边以后也会写的。阿芙拉的结局是她疯狂举动造成的,是自己选择的。琼有做错的事情,从跟阿布之间的友情开始……因为想要维持之前的稳定,就不去戳破一些东西,实际上也是加速了这种崩塌……
我只能说,汤佩其实是he(???
po一段我之前写的阿芙拉:阿芙拉是美丽而痛苦的人。而她美的地方,正是她的痛苦。她生得痛苦,也死得痛苦,命运痛苦,呼吸痛苦,笑痛苦,泪痛苦。痛苦是她的骨头,不能抽掉,一旦抽掉,她就变成了一张画皮。她死在了她盛放得最浓的时候,所以比起其他美丽长寿的花,她胜在永远不会枯萎。而她最美的地方是她竟然从来没有动摇过,再痛苦的时候,她都没有问过自己:我正走在正确的道路上吗?太锋利了,这样的刀锋生来就是为了自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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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你一生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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