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波特从噩梦中醒来。
事实上,自从小天狼星掉进帷幔里,而卢平教授拼了命的抱住他以后,他就一直在做梦。
有的时候掉下帷幔的是卢平教授,有的时候掉下去的是他自己,有的时候甚至会梦到爸爸妈妈,模糊的记忆里只有女人的哭嚎和祈求,随后就是一阵绿光。
然后,他喘着气,从噩梦里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冷冰冰的床上,周遭是死一样的静,外面是海一样深的暗。
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哈利坐到窗台旁边,从上往下,看着霍格沃茨的夜晚。
他记得当时自己好像在挣扎,在尖叫,眼泪夺眶而出,祈求着梅林不要那么残忍,将他仅剩的家人留给他。
可是梅林没听到他的祈求,是啊,他连自己的挚友都救不下来,拿什么来帮助哈利呢。
他还记得落入脖颈间微凉的一滴泪,和在耳边混含着哽咽却温和的呼唤:“哈利,哈利,你得冷静下来……”
卢平教授也在哭,对啊,小天狼星不仅是他的教父,也是卢平教授仅剩的,最亲近的人之一了。
他热烈而年少时光的印记,随着小天狼星的离开一并消失了。
从此再没有能和他一起怀念过去的人了。
那个曾经让整个霍格沃茨都头疼的“掠夺者”小队终于解散了。他不敢想当时卢平教授该有多绝望,和他相比可能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还有赫敏和罗恩,而教授,好像什么都没有了……
哈利坐在窗边,望着外面黑漆漆的夜,没戴眼镜的翠绿眼眸被泪水包围。
梅林,梅林……我祈求你,如果这世界上真的有办法回到过去……无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
他闭上眼睛,将哽咽吞进喉咙。
温热的毯子从后面盖在身上。他没有回头也知道是谁。
“嘿,哈利。”罗恩光着脚站在他身后,表情很纠结,除了给对方盖一条毯子一时之间也想不出来什么话安慰对方。
小天狼星那件事他知道,甚至可以说他亲眼看着对方掉进了那个该死的生死门——大概是这么叫的吧。
罗恩不想弄明白那个要人命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他只是,看见哈利这幅样子,心脏就抽抽的疼。
明明哈利马上就能有一个家了。他甚至还记得当时哈利告诉他和赫敏这个消息的时候对方有多高兴。
哈利笑的腼腆,但是脸上洋溢着幸福,他说:“嘿,罗恩,赫敏,小天狼星说,他已经在麻瓜世界里准备好了一座房子,他,卢平教授和我,我们三个会住在一起!我想到时候或许可以邀请你们一起来吃个饭什么的!”
他不记得自己当时在干什么,只记得自己爆发出一阵在平常绝对会惹来赫敏怒视的欢呼,而赫敏则是放下手里那本正在研究的大部头书,红着眼眶,笑着恭喜哈利。
真奇怪啊,明明最该高兴的时刻,他们三个反倒都掉了眼泪。
三个人甚至还做好了一系列游玩的计划,小天狼星绝对不会阻止他们的,甚至可能加入进来和他们一起胡闹,最该头疼的或许就是卢平教授了,而对方也是个心软的人,只要求求他,他就会皱着眉头叹着气妥协。
没有人纠结为什么他们两个大人会住在一起,他们已经互相陪伴了七年,是最好的兄弟,旁人称一句“挚友”也不为过,更何况中间又阴差阳错的缺失了十三年的光阴,他们该补回来的,不是吗?
不管怎么说,这是个家,这是个一眼就能看见未来的,充满欢声笑语和幸福的家。
而这个家在即将成型的时候,像一个泡泡似的被人戳破了。
罗恩只觉得酸涩,眼睛酸,手脚也酸。
梅林啊——命运啊——
罗恩上前一步抱住自己的兄弟,把对方的脸埋进自己的腹部,用唯一哄过金妮的方法放在哈利身上,同时侧过脑袋,对坐起来安静看着他们的纳威点点头。
对方拿着魔杖小声说了一句:“Quietus。”
他们都是DA的军队,在乌姆里奇那个粉□□的眼皮子底下练着对自己真正有用的咒语。
无声咒放出来,外面再听不见任何声音,纳威顺从的躺回被窝,背过身去,不去看罗恩和哈利的状况,尽管他同样担心对方,但眼下更重要的是哈利的状态。
“哭吧,哈利,他们听不见了。”罗恩低下头,红色的头发有些长了,顺着他的动作垂下来,遮住他的表情。
哈利披着毯子,一只手抓着罗恩的睡袍,死死的咬着嘴巴不肯出声,只有偶尔急促的喘息,但是罗恩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睡袍变得湿润。
“我,明明,马上就要,有一个,家了。”哈利每一个词都说的异常缓慢,罗恩听出了里面的不甘心。
“是的,buddy,我知道。”罗恩附和着他,低着头,回忆起自己曾经幻想的未来,动作僵硬但是轻柔的摸摸哈利乱糟糟的黑发重复道:“我知道。”
哈利不再说话,他静默了一瞬,忽然间再也忍不住似的呜咽起来。
他好像一直在哭,每一次,他的家人离去的时候,他能做到只有哭泣。
十五年前是这样,十五年后还是这样。
他是大难不死的男孩,也只有他是大难不死的男孩。
外面还是一片寂静,唯有一颗流星撕开黑漆漆的夜幕,划过天际,发出一道耀眼的光。
速度很快,在这个时候,却无人在意。
哈利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而在他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躺在德思礼家的那张小破床上。
楼下传来费农姨夫粗哑的喊声:“哈利·波特!快点给我下来!你这个臭小子!今天可是玛姬要来日子!你必须给我准备好一切!”
他再一次梦到了三年级的事情……
哈利没精打采的想。
他躺在床上,困倦的翻了个身,打算接着睡下去。
在楼下等了一分钟的费农没听见动静,挪着他海豹一样肥大的身子怒气冲冲的上楼来,蒲扇一样大的手掌恶狠狠的在门上拍了几下:“快给我起床!你这个懒家伙!”
他拧开把手走进去,一把掀开哈利的被子扔在一边。
哈利下意识的大叫一声,而费农的声音比他更大,“我就知道,你,你们这些变戏法的家伙没安好心!你昨天晚上又在捣鼓什么坏东西!要我说——”
“爸爸!”楼下传来达力的声音,费农原本面红耳赤的表情骤然温和下来,“就来!达达小宝贝!”
他对着外面喊了一声,随后再一次凶神恶煞的看向哈利,后者对他这幅一秒变脸的技能简直叹为观止。
“你,小子,听着,不管你在捣鼓什么东西,赶紧给我穿好衣服下楼去做准备,同时也不许让玛姬知道任何,听好了,是任何一点关于你们那个世界的事情。明白了吗!”他短短的食指指着哈利,粗声粗气的威胁,唾沫星子都快要喷到哈利脸上。
哈利连连点头:“知道了,费农姨夫,我马上就下去。”
费农冷哼一声,这才不情不愿的走下楼,去看他的达达小宝贝叫他有什么事情。
而哈利则是在对方离开后,马上关住房门,慌乱的寻找着任何能证明现在时间线的东西,他宁愿相信这是一场梦!
没有,没有任何恶作剧的迹象,也没有感受到任何魔法波动,他不能够使用太多的魔力,也不能使用魔杖,但是那个疯狂的想法在脑海里越来越清晰。
也就是说,他再一次,回到了三年级,那个和小天狼星以及卢平教授初见的日子……
“梅林啊……”他跌坐在床上,拿起倒扣着的,带着父母的那个相框,失神的看着里面的画面。
詹姆和莉莉仍在跳舞,伴随着落叶翩翩起舞。
“哈利·波特!”
催促声再一次传来。
哈利急急忙忙收回神游的思绪,将相框珍重的放好,三两下换好衣服,在费农发火之前出现在楼下。
对着费农那张脸艰难的扯出一个干巴巴的笑容,他已经不期待对方能在自己那张同意书上签字了,因为他找到了自己真正的家人。
总有一天,在从霍格沃茨毕业之前,他会得到家长的同意,光明正大的和朋友们一起去霍格莫德村里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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