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听见佩妮姨妈哼了一声,从鼻子那里发出来,让人不太明白究竟是一种冷笑还是一种嘲讽。
笔被人从手里抽走,那张纸就那样随意的被人按在油乎乎的桌面上,签下了哈利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允许去霍格莫德出游的同意书。
只是一个轻飘飘的名字。
佩妮·德思礼。
“拿着,小子,只这一份。要是弄丢了就没有第二次了。”佩妮冷冰冰的把东西塞进他怀里:“这件事不要告诉你的姨夫,而我也不会给你一分钱的,记住了吗。”
她没再管怔愣的哈利,开始鼓捣锅里的炖肉。
外面响起来汽车的鸣笛声和发动机的声音,随后就是费农的高喊:“哈利·波特!快出来搬东西!噢,达达,把那个放下,那东西对你来说太重了——哈利·波特!”
佩妮姨妈也提高声音:“还愣着干什么!”
“就来!”他急急忙忙的把那张沾着些许油污的纸折叠好塞进裤子兜里,带着做梦一样的表情跑到门外去搬费农买回来的东西,虽然其中有一半都是达力买的零食。
在确定人离开以后,佩妮低头看了看自己刚刚签下名字的那只手,神情晦涩。
雷声响起,紧接着,雨下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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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姬姑妈在夜晚如期而至,和上一次的时间一模一样,达力仍旧在看那台玛姬送过来的傻瓜电视机里的傻瓜频道,并且笑的和一个傻瓜无异。
玛姬和费农就像两个复制粘贴的肥大海象,一举一动几乎都一模一样。
梅林,哈利在暗处翻了个白眼,在心里嘀嘀咕咕,玛姬好像比之前更胖了。
他辛劳的一次次收拾着空盘子,而自己根本没吃过两口东西。
快了,就快了,只要再忍耐一下……
其实不一定要吹涨玛姬姑妈也能离开,毕竟他在德思礼家里从来都是一种罪该万死的坏孩子典范,而这次或许还省了和魔法部见面的机会。
梅林啊,他实在是不想见到福吉那张脸了。
“要我说,现在社会的治安真是越来越差了!”玛姬一刻不停的切着手里的肉排,同时耸动着肥乎乎的鼻翼,上面沾染上一些汗珠和油滴,让她看上去有点像一个正在融化的蜡烛。
“我来的时候,看见一个特大报道,你们猜怎么着,有个疯子通缉犯越狱了!天啊!这可怎么办才行!那些疯子!谁知道杀了多少的人呢!达达小宝贝!你最近可一定要注意安全!”她越说声音越高,到最后快要变成尖叫的水壶。
而达力根本不在乎,他沉迷于电视机里发出的没有营养的罐头笑声,并跟着哈哈大笑。
哈利这次倒是知道对方在说谁了——小天狼星·布莱克。
他的教父,他的家人。
哈利把头埋得更低,不停的擦着那一块干净的快要反光的桌面。
玛姬不在乎达力有没有回应,她眼珠子一转,抬起手对哈利打了两个响指,后者低着头,轻轻叹了一口气,认命的直起腰去收拾那只狗舔过的盘子。
外面的雨渐渐停了,玛姬在他收拾的时候慢条斯理的开口:“你送他去哪上学来着,费农?”那只狗吃饱了,但仍然嘴馋的在玛姬脚边蹭着。
“圣布鲁图斯。不可救药的孩子去那里正合适。”费农急忙咽下嘴里那口酒,说出早已准备好的措辞。
玛姬便顺着他的话转过头重新打量哈利,费农趁此机会给他做了几个恶狠狠的表情威胁,而这更让他本就难看的脸雪上加霜。
哈利只看了一眼就差点笑出来,随后赶紧低下头胡乱的敷衍:“嗯,对。”
“噢——”玛姬意味深长的笑起来,眼睛里流露出一些不怀好意,语气戏谑而轻蔑:“那,那里不听话的孩子会被藤条抽吗?”
费农再一次对着哈利挤眉弄眼。
哈利默不作声的点点头,像是对此难以启齿。
玛姬终于露出了笑容:“我早就说了,费农,你们还是太善良,对这样的孩子还养在家里,给他吃的,穿的……要是我的话,早就把他丢在孤儿院自生自灭了。”
“你也别太难过,费农,这就是遗传的缺陷了,这是从基因上就产生的错误。”玛姬借着酒意又开始高谈论阔,“像他们这种劣种的缺陷是藏不住的,这是从根儿上开始的,遗传了他的爸爸妈妈——你说他爸爸是干什么的来着?佩妮。”
佩妮脸色不太好的回答:“他什么都不干,早就被辞退了……”
“呵,肯定还是个酒鬼。”玛姬胸有成竹而极其轻蔑的断言。
“一派胡言,简直是胡说八道。”再一次经历这些谈话的哈利仍旧觉得很离谱,他的爸爸妈妈,魔法界的英雄之一,在这些人的嘴里倒成了一事无成的混混般的存在。
哈利随手把抹布一丢,转过身去,忍住给自己一个闭耳塞听的想法,思考着离开的时机。
“其实,这跟他父亲关系也不大,更重要的是他母亲,就像小狗一样,只要母狗的基因出了问题——”
佩妮的脸色变得更难看,而玛姬手里的酒杯再一次碎掉了。
“停下你的胡说八道吧——”哈利咬着牙,气势汹汹的反驳她。
他忍不下去了,他一刻都不想再等了,这个家里没有一个人在乎他,他受够了,他想念小天狼星,想念的快疯了!如果对方听见有人这么谈论他的挚友们,他一定会冲上去把对方的牙都打掉,再狠狠地给对方几个恶咒才行。
“你就这么任由她这样形容你的妹妹?!”哈利质问着佩妮,那个女人脸色苍白,眼睛里充满恐惧,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怨恨。
费农站起来,他的脸上还有刚刚溅出来的酒液,脖子上挂着可笑的餐巾:“你该上楼去睡觉了!”
他这样命令着哈利。
而对方像是没听见一样,仍旧直勾勾的盯着一动不动的佩妮。
玛姬捂着胸口,她太胖了,以至于现在有些呼吸困难,像一个巨大的风箱那样呼吸着:“看吧!费农,我早就说了!这个小子已经无药可救了!我看他接下来肯定会走上那个疯子通缉犯的老路——”
好极了,她还侮辱了小天狼星!
哈利瞪过去,玛姬感觉自己的呼吸越来越粗重,她慢慢的,慢慢的膨胀起来,每一次呼吸都像是被一个看不见的气筒打了气,从手指开始,一点点变大,腰带,手表,项链,全都被撑断了。
她控制不住的向外面飘去,而德思礼家并没有关掉那扇最大的窗户。客厅里的电视机再一次爆发出一阵巨大的罐头笑声,而玛姬尖锐的求救声同样刺人耳膜。
费农追了出去,桌上的菜早就被玛姬连着桌布一起扯掉了,噼里啪啦的砸在地上。
佩妮仍旧没有动,但是哈利动了。
他缓慢而沉重的看了一眼佩妮,问出了困扰自己很久的问题:“你究竟哪里来的,对自己妹妹那样儿大的恨意呢?”
佩妮突然抬起头来,眼睛红红的盯着他,猛的从椅子上站起来,一只手哆嗦的指向门外,语气激烈的颤抖着:“滚出我的家!”
哈利三两步上了楼,拿着自己的箱子下来,快速的离开这个满地狼藉的地方。
院子里费农声嘶力竭的呼喊和电视机里的笑声混合在一起,就像一出再无聊不过的低俗喜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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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停了,地面上,空气里,全是潮湿的水汽。
这一次好像出来的时间提前了……
哈利苦笑一声,拉着行李箱再一次坐到了上次那个十字路口。
箱子被丢在旁边,哈利满不在乎的一屁股坐下去,开始望着对面草丛发呆,也许也是在期盼。
果然,一阵冷风吹过来,哈利下意识紧了紧身上单薄的衣服,吸吸鼻子,感觉眼眶有点酸涩,他把手从眼眶下面伸进去,两根指头快速擦了一把眼泪。
对面草丛很快有了动静,哈利连忙放下手,近乎祈求似的往前探了探身子,一动不动的盯着那边。
一个黑乎乎的脑袋探了出来,龇牙咧嘴的,看上去分外可怖,同时喉咙里发出饱含威胁的呼噜声。
哈利这次真的忍不住掉下眼泪来。
“嘿。”他站起来,努力压抑着声音里的哭腔,往前走了几步,那只瘦骨嶙峋的黑狗警惕的后退。
“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小天狼星,是小天狼星!
哈利强忍住拥抱自己教父的**,用眼睛一遍遍描摹着对方的身形,恨不得牢牢刻在自己脑子里面才好。
梅林啊!他的教父怎么会瘦成这副样子,他的阿尼玛格斯形态自己总共也没见过几次,但每一次好像都是那样瘦骨嶙峋的,哪里像卢平教授回忆时的“熊一样大的黑狗”的模样……
黑狗看着伸出双臂的哈利,停下了后退的脚步,开始犹豫起来。
哈利眼见有希望,蹲下身子,将怀抱张得更大:“介意给我一个拥抱吗?我感觉自己冷的快要死掉了。”
黑狗有了动作,他刚向外迈出一步,骑士公交像一头乱窜的野猪一样就赶了过来,用一个漂亮的漂移,完美的挡在了一人一狗之间。
哈利这下是真的想要骂人了。
“欢迎乘坐骑士公交,这是应急车,用于运送陷入困境或是无处可去的巫师,我是斯坦·桑帕克,你今晚的售票员,为您服务——你为什么蹲在地上张开手?”桑帕克照着稿子念完以后看见哈利怪异的姿势,忍不住出声询问。
“没事。”哈利咬牙切齿回复他,站起来越过公交车看向对面草丛,果然,小天狼星已经不见了。
“你在看什么?”桑帕克顺着他的目光从车上探出半个身子寻找着可能出现的目标。
“没—事—”哈利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回过神来正想上车的时候,背后传来一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等一下,波特——”那熟悉的一声“波特”让哈利有一种这个世界终于疯了的感觉。
他猛地回过头,一个铂金色的脑袋首先映入眼眶。
“谁说他无处可去的。”德拉科穿着干净清爽的巫师袍子,抱着胳膊站在他背后,一只手拿着魔杖,脸上带着马尔福家惯有的自信与骄傲,不知道看了他多久。
“马尔福?”哈利揉揉眼睛,怀疑自己出现了错觉。
“哼。”回应他的只有一声冷哼。
德拉科甩开步子走过来,站在哈利前面一步,高傲的对桑帕克扬扬下巴:“现在,这边没你的事了。”
桑帕克自然认得这头头发以及哈利刚刚说出的那个姓氏。
“当然。”他夸张的行了一个并不标准的脱帽礼,同时高声对司机喊着:“走吧!厄恩!去下一处地方了!”
“什么?不!我跟他不熟!我要去破釜酒吧!”哈利慌乱的撇清关系,而桑帕克只是眨眨眼,露出一个“我都懂”的表情,一手扒着门口的栏杆,一只手从额头挥出去以作告别。
“不!”哈利崩溃的喊道。
“安静点,波特。”德拉科皱着眉头叫他,同时用没拿魔杖的那只手握住他的手腕:“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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