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多川祐介像一尊雕像。
他原本可以待在自己的宿舍等待岩崎玛利亚回来,这无疑比蹲守在同龄女生的宿舍门口更合时宜。
不过太阳落山后四楼的晚风还算舒服,夏夜的风景足够美丽,尚未开学也没有其他学生会对他的行为指指点点露出促狭的笑意,反正回到房间也没空调;更重要的是玛利亚不知道为何把他拉黑了,发出的消息没有回音。
岩崎玛利亚:“……那你就更不应该在这了。”
她蹦跳着踏进走廊另一侧时就远远看清不该出现在这层楼的蓝色竹竿,本身因为补充糖分而轻快的脚步都变得粘稠起来。
岩崎玛利亚不情愿地再次俯视起喜多川祐介,走廊的灯光还算明亮,学校想必也没有兴趣虐待住校的穷人,喜多川睫毛的影子像忽闪的蝴蝶。
这次又是岩崎玛利亚率先不自在起来,上次这种多余情感产生也不过是在昨天,其中愤怒占比百分之九十九。喜多川祐介在半夜的月光下出现又被她扫地出门,玛利亚重新躺回榻榻米上后怒气冲冲地清醒了大半宿。
接着在早晨洗漱准备去拍摄前与自己写满睡眠不足的脸对视几秒后,马不停蹄地拉黑了喜多川祐介。
她想到这里再次冷下脸:“你来干什么。”
已经忘记或者根本没意识到她还在为龙虾葬礼的事情生气的喜多川乖巧地举起手里的饭盒:“莲让我打包给你的咖喱,是正常版本的。”
岩崎玛利亚为这份体贴呆滞了几秒,随即摇摇头:“谢谢,但是我不饿。”
喜多川在坐着发呆的时间里已经从高卷杏上传的SNS内容里得知了她们两人充当晚餐的甜品内容,只是他也刚吃完雨宫莲请客的咖喱和咖啡没多久,尚且带着幸福的饱腹感。
于是他提出答案已然心知肚明的问题:“你的屋子里有冰箱吗?现在的室温无法保存食物。”
岩崎玛利亚用看蠢货的眼神和他对视:“我怎么可能有。”
他们陷入了沉默,不论是哪方都不想承担浪费食物的罪责,尤其主语是喜多川祐介或者岩崎玛利亚时这项罪行就显得尤为可耻。
“我们一人一半吧。”玛利亚勉强开口,她掏出钥匙打开房门,“我去拿碗。”
在门合拢之前喜多川祐介毫无自觉地跟了进来,他在玛利亚惊异的注视下自然地说了声打扰了,脱下鞋放好踩上榻榻米,把角落里雨宫莲赠送的卷发棒拔下,收纳到放简单护肤品的柜子里;又将崭新芭蕾舞鞋的鞋盒盖上,塞到鞋柜的下层,最后才把墙角电扇的插座插上,对着并不算凉爽的风露出笑容。
“谁让你进来的?”岩崎玛利亚瞳孔地震,举起碗就要扣到他头上,“虽然电费包括在学校的房租内但谁让你擅自动用电器的,带上你的一半咖喱给我出去!”
在卢布朗阁楼申请添置空调惨遭拒绝的喜多川祐介茫然地眨眨眼睛,用花光积蓄打算凭借高级点心住进高卷杏家里的情商没察觉到问题。岩崎玛利亚怀疑他对进入还未整理的异性房间毫无感觉,那份快乐只是针对嗡嗡作响的电扇而已。
她索性坐到他对面,扒拉着一半咖喱发誓专心进食一言不发,争取让喜多川在十分钟内吃完收拾垃圾滚蛋。喜多川在她的沉默中好奇了几分钟今天的拍摄,没能得到答案后自顾自讲解起高卷和他以及雨宫莲的同伴情谊,包括高卷杏曾担任他的人物画模特等故事。
岩崎玛利亚回忆了一遍喜多川祐介房间内的布局,在艰苦的住宿环境中风景静物间确实夹杂了一副抽象的肖像画。
按喜多川目前闭目得意的模样高卷杏应该还没能看到成品,否则对方在提及此事时必定会露出不堪其辱的伤感和对他人不理解艺术的恨铁不成钢。
她一方面为喜多川没请求自己担任模特而松了口气,毕竟岩崎玛利亚看到抽象派的自己会毫不犹豫地动手击碎对方的自尊;一方面又对此感到奇耻大辱,喜多川祐介居然没将自己视作牵动画笔的缪斯,没品位的东西。
她转念一想,意识到也许因为过去美术班的学生吞吞吐吐前来拜访时被拒绝得体无完肤,更有甚者至今不敢与玛利亚对上视线,否则会发出难以控制的哽咽声。
不过喜多川祐介不像这么容易受挫的人,他在艺术方面有铁杵磨针的毅力和自说自话的三米厚脸皮。
于是岩崎玛利亚直截了当地发问:“为什么不找我做模特?”她在嘴角挂着咖喱渣的喜多川若有所思转过头的时候脑内警铃大作,立刻补充道:“当然我没打算应聘,不要多想。”
喜多川祐介思考了片刻:“话剧社的台柱最闪耀的时刻应该是在舞台上吧?”
“你的意思是,我在舞台上的表演不足以吸引你的眼球?”玛利亚眯起眼睛,她放下手中的餐盘,右手握拳,把大拇指包入掌心。
“不,我认为在欣赏过你的表演之前就擅自落笔是不礼貌的。”意识到危险的喜多川诚恳地说。
岩崎玛利亚没有轻易相信:“你提到过圣诞和学院祭的舞台道具,你起码看过两次。”
她摆出咄咄逼人的架势,若是熟悉她的角色、例如话剧社社长,或者善于洞察人心的家伙、例如雨宫莲在场,都能轻松理解此刻玛利亚只是傲慢和自尊心在作怪,毕竟他人的评价不痛不痒不能当饭吃也不能当钱花,在最开始的时候说几句真假参半的好话就能轻松略过这个话题。
一根筋的喜多川祐介开始解释起来:“严格来说只看过一次谢幕,学院祭时我轮班的时间和话剧社表演时间重叠,到场时刚好看到演马的同学们一起下场,为首的头部深深地吸引了我——”
他在玛利亚阴森森的注视下不情愿地提到了圣诞节:“社团的舞台道具临时损毁,我趴在后台的地上帮忙修补,话剧社退场从后台经过的时候,你手里的槲寄生敲到了我的头。”
岩崎玛利亚对圣诞节舞台的记忆只有整个社团被迫满地捡拾粘在槲寄生上的红色果实以及扮演爱神的同学翅膀上飘落的羽毛,演出结束之后乱成一团糟。
她自然不记得有没有道歉,大概率是忽略了地板上抱着脑袋愣住的隔壁班同学。作为良心刺痛一瞬的补偿,岩崎玛利亚决定保守喜多川心心念念的槲寄生同样是塑料制品的秘密,世界上才没有这么完美的树枝。
“我还记得你的装扮,因为我也被发怒的老师卷入了捡垃圾的队伍。你在我旁边板着脸偷懒。”
岩崎玛利亚不动声色避开他略带谴责的目光,喜多川祐介委屈地回想道:“你穿着镶嵌着荷叶边和金线的长裙,在下台后过早散开了盘发,并且为此后悔不已,一直在抱怨又热又挤。”
她脸上的妆容在舞台的灯光和激情的热浪中略微融化,闪粉像糖浆一样往下流淌,粘在散落的栗色长发上。她在必要的时候施舍一个眼神,荡漾着波光的绿色湖水吞没深藏的情绪,徒留举止间难以忽视的高高在上。
但是所有人都注视着她,所有人都会原谅她。
“要怎样捕捉到她最美丽的那个瞬间,这个问题困扰了我好几天。”喜多川祐介说,“只不过没人知道那个瞬间何时会到来,加上我有一些私事需要处理,所以耽搁了一段时间。但在我们成为朋友之后,我拥有了更多观察的机会,也许需要很多年来等待,不过我有预感这是值得的。”
岩崎玛利亚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很难从这类令人毛骨悚然的言论中判断出喜多川祐深深迷恋上了自己还是单纯又在发艺术的癫,从这几周的相处中能体会到两件都不是好事,可喜可贺又让人不甘心的是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点。
但是岩崎玛利亚重新端起碗,下意识往旁边挪了一点。她盯着喜多川祐介闪闪发光的眼睛和漂亮的脸,再次站起身,从心地再次将他扫地出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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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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