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持到这里，我也觉得很累了。”
魏时寒说的是真话，他不是童话书里的主角，有一往无前的力量，他在遭遇强权时宁愿放弃。
不是放弃自己的坚守，而是放弃自己手里握着的宝藏。既然要逼他走，他就可以直接走，但不是声名狼藉地走。
打开手机，微博评论里充斥着谩骂，破防发疯的粉丝不算少，水军痕迹也有一些，各大营销号都带起了节奏。
他们想他无路可逃。
公司不作为，社交软件联动，加上欲盖弥彰又无法说清的罪名，这一切就能把一个人毁掉。
而且景宁，他万万想不到他们会以这种方式拖他下水，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办法，也料定他没法洗白。
顾熄不在国内，几个小时的时差，或许他还不知道这件事。
他知道了会怎么想？魏时寒也意想不到自己在这一刻还在担忧这些，他尝试着登上自己的微博账号，却反复显示密码错误。
工作人员把密码改掉了，现在连微博账号也不在他手里了，连喉舌也被破坏，他们完全不怕他鱼死网破。
但他们猜得很对，魏时寒不是有这样魄力的人。
魏时寒先登上了助理的社交账号，这个微博号在粉丝里不算秘密，他言简意赅地打了一串文字发上去。
【我在和景宁的相处之间不存在任何形式的性骚/扰。】
底下跑来的粉丝也很快，躲在虚拟账号背后的面孔怎么样他也看不见，一段一段话冒到他眼前。
【不是/性骚/扰，难道是情投意合？想不到表面人模狗样，背地里居然是这种人，真是大开眼界了】
【sb猥/琐/男麻烦滚出娱乐圈谢谢！不要祸害我们追星女孩和爱豆！】
【说实话，现在不是还没有确切证据吗？到底有没有被性/骚/扰我们谁也不知道吧？景宁本人都没说话，你们用不着这么快给爱豆冲锋陷阵吧？】
【救命，之前还和顾熄在营业的吧，求求顾熄连夜逃跑好不好？】
【回楼上，顾熄现在在丑国拍mv，不必担心】
【这种人就应该封杀！不配**豆！】
魏时寒把手机递给助理，他准备洗个澡出来再看，但消息提示铃声比他更快。
助理的手心出了一层绵密的汗，他战战兢兢地把手机交给魏时寒，上面是公司的官微，闪亮的V。
【我司对旗下艺人魏时寒违反社会公共道德准则的行为给予严厉惩罚，现停止活动三天，向关心我司艺人的大众致歉，并会积极与受害艺人协商赔偿。】
一锤定音。
已经默认行为存在的公司发言，底下的评论只有嘲讽和担忧了，原本零星的对真相的担忧也消失不见。
魏时寒愣了一下，以卵击石的想法并不理智和现实，权衡利弊……现在他已经没有选择权了。
“你最近有事吗？要不要和我回老家一趟。”
魏时寒把手机放下，看着助理，对方老实巴交的脸也呆住了，半天才自如地运用自己的面部肌肉：“好啊……”
*
被带到办公室的孙卓星原本以为是好事情。
自从选秀几轮游之后，他就没有再接过什么通告，偶尔有个采访，重心也不在他的身上，全数围绕着热门选手，还有魏时寒和顾熄之间的关系怎么样。
经纪人也帮忙写好了稿，让他在镜头面前表演，一次两次三次……人是会厌倦的。更何况他并不是被关注的重点，他们在用他的眼睛去看另一个世界。
他太渴望机会了，即使经纪人手里没资源给他，他也还是去跑了几个片场，去试镜。
三番以内有资源咖，太好的角色他也排不上号，一次又一次和机会擦肩而过。
他这次面试的是一个捣蛋的师弟，人设就是闯祸精，有点名气的人都不想演这种角色，说怕丢了观众缘。他实在没有其他机会了，不得不去那里试一试，对方对他也不是太满意。
但是他是次选里面最好的了，还有选秀一个噱头，喝得头昏脑涨才把合同签下来。
又被经纪人一通电话，稀里糊涂地叫到了办公室，酒气一时半刻散不去，但他的脑子是清醒了。
坐他对面的不止有公司宣传册上才能有的老总，还有年轻美貌的alpha，她看他一眼，笑意浅薄：“孙卓星，你叫这个名字对吗？”
孙卓星甚至不敢应声，这封闭的办公室里没有其他人，他的手机也在进来之前被经纪人拿去了，此刻他不得不战战兢兢坐到椅子上。
这是怎么一回事？
孙卓星自认为是没有向上攀爬的通道让他认识这些人的，被对方盯着看也只觉得害怕。
“对，我就是孙卓星。”
孙卓星点着头应下来，下一句话就是天降的馅饼把他砸晕了：“我们可以投资一部剧让你当男主，预算千万起步。”
孙卓星感觉自己的血液沸腾起来了，他不明白对方怎么会说这种话，他控制不住表情，呼吸声都粗重起来。
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为什么？为什么给我这些？”
无功不受禄。
“其实我想找的人条件很好满足，但是你之前不是踢过魏时寒送你的花束吗？这个新闻你一直没洗白吧？”
是，直到现在还有锲而不舍的热心网友到他微博底下骂他踩花，不尊重人，这件事也像玩梗一样被广泛传播。
他并不想要这种名气，如果可以澄清的话……
“洗白的方法很简单，只要攻击魏时寒，你只要说他性/骚/扰你，不是好人，那你踢花的行为就能被合理化了。”
“我也会按照承诺，给你拍一部一番男主剧，让你一炮而红，怎么样？”
孙卓星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他屏住呼吸，好半天说不上话，脸涨得通红。
多诱人的条件。
“可是魏时寒他没有骚扰我……”
孙卓星的良心隐隐作痛，他终于明白这场阴谋是披着怎样的糖衣，他只能徒劳地摇头，努力地辩驳着：“我不能说这种话……”
他也没想到有一天他还会被这样的条件诱/惑，在变成压倒别人的一块多骨诺米牌，也试图说服对方：“没有证据，没有人会相信……”
“你只是其中一个受害者。”
老总拿出了手机，社交软件上面的热搜已经评论已经不能看了，满屏的谩骂比他过去看到的更加具有杀伤力，比起来不过九牛一毛。
“现在他们都在讨论魏时寒性/骚/扰的事情，他们已经相信了，只要你再出来背书，这件事就能结束了。”
“你可以当男一号，可以红起来，坏人也能得到声讨，这种交换不是一石二鸟吗？”
“景宁前辈遭遇性/骚/扰了吗？”
孙卓星尝试着问下去，对方冲他笑，笑得他背后发凉：“你最好别好奇不该好奇的，三天之后我会召开记者会，你可以在那时候出席，我手里不只有你一张底牌。”
她起身往门边走，又转头居高临下地瞥他一眼：“你如果错过这个机会，可能就没有下一次了。”
没有下一次了。
孙卓星回简陋出租屋的路上还是懵的，他洗了一把脸，回想过去在电话里安抚他联系他和公关配合着让他得以逃脱网络骂战的魏时寒。
对方会是做出这种事的人吗？性/骚/扰在社会群体意识开化的时候被屡屡提起，过去遭遇过可怕经历的人也纷纷寻求帮助或者是互助，明星身份叠加社会热点，这一次势必会引发极大的讨论。
但魏时寒……不应该是魏时寒。如果换成别人他会答应吗？这样一个唾手可得的机会，只要轻轻松松就能得到……
他上微博刷了刷，出乎意料的是唐硕出来替魏时寒说话了，虽然不过几分钟这条微博就被经纪人删除，也还是有人在下面骂他们蛇鼠一窝。
没有人相信魏时寒，超话里也是破防和恐惧，无数的人在扒他的过去，在任何采访里面说过的任何话看起来都变成了别有用意。
没有破绽的平庸回答也成了有意识掩盖自己的心机。
孙卓星说不出话了，他回到床上躺着也想不到什么，混乱的思绪让他睁不开眼睛，心里的天秤把良知和几千万的男主剧本放在了两端。
应该怎么选择呢？
*
反正在市里待着出门也容易被找到，他们干脆收拾了行李，回了魏时寒的老家，连夜开车上高速，大过年的也很堵。
开一会停一会的车子颠得人想吐，魏时寒的手机在这时候响起来，盖过他肚子的叫声：“喂？”
“我是唐硕。”
魏时寒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过去的一点感情能支撑到对方现在给他打一个电话，也可能是想看笑话。
“我知道了，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魏时寒揉一下鼻子，助理开了窗通风，风吹得他鼻尖都冻红了，还有点疼。
“我相信你。”
如果是寻常的人，这时候该说感动的话吗？或者语无伦次地表达自己的感激？
魏时寒点一下头，垂着眼帘，反应冷淡：“我没关系的。”
助理以为是顾熄的电话，屏住呼吸悄悄看后视镜，魏时寒眼角坠下来一点液体。
其实这一下，并不是没有关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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