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沉将手掌按压在肚腹上,以期能缓解疼痛,然而这个方法并不奏效。她仿佛回到罚雷后重伤未愈时,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好地儿,皮肉绽出、鲜血淋淋,连见惯修罗杀场的二哥看了都不忍心。
他们都很心疼,说沉丫头一定很疼吧。不,其实没什么感觉的。因为那时的她有如行尸走肉,对任何事都无知无觉。
江引初也察觉到她的异样,“祝小娘子你怎的了?”
祝沉努力地睁眼,面前的江引初逐渐变成了两个,三个,“我有些不适,需得暂歇一阵。还有别叫我祝小娘子。”
恍惚间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那人衣袖间有浅淡药香,嗅着这药香她似乎觉着疼痛稍退,紧绷的精神也得到一丝缓和。
江引初扶着她在一块巨石旁坐下,长时间被**的光线照晒,岩石表面的热度高得惊人。他抬手施法,引来小股水柱为其冲洗降温后才让祝沉倚靠其上。
“你可是来了癸水?”
祝沉闭眼思索了一阵,缓缓摇头。
“应是许久未见日头,突感不适,有些难受。”祝沉将脑中过去的不堪回忆悉数甩掉,在巨石边上休息片刻逐渐缓过劲来。“你也不用这样拘谨,直接叫我‘祝沉’便可。”
“好。你也可直呼我名。”说这话时,不知为何他只觉身周温度逐渐攀高,口舌发干背上竟有一丝燥热。说来也怪,从前别人唤他,哪怕是沈若馨极为亲昵地唤他“初哥哥”,他都不觉有异,可眼前之人只是萍水相逢,他却多了几丝难言的心绪。
祝沉垂眸盯着地上巨石的影子发呆,盯到眼前出现虚影,她右手支腮闭目沉思。
“你还记得方才那只丑鸟的提示么?”
江引初:“记得。‘夕斜三尺影迎风’,你可是想到了?”
“没有。”祝沉答得干脆,“但是我发现影子在动。”
江引初瞬间明白祝沉话中含义,“也就是说此处的时间是会流逝的,那是不是意味着风漠的谜题可能与时间有关?”
“有可能,与时间有关的话那就是——”
二人异口同声:“夕斜!”
如此想来谜题提示便解释得通了,夕斜应是指酉时日落之时,而地点和如何破解此秘境难题就藏在后面的五字之中。
“嗷呜——”
就在这时一声突如其来的长啸响彻天际,不一会儿的工夫像跟随一般,狼嚎在远近各处响起,此起彼伏。
祝沉攥紧江引初的手掌,戒备地环视四周,“狼?”
“嗯。”不同于祝沉的警惕,江引初的唇角反而勾出一个别有深意的弧度,“我想我知道是谁出的风漠谜题……别担心,只是吓唬吓唬我们。”
远处又是一声长啸,有如王下达了命令,之后狼爪与砂石摩擦的粗糙声响愈近渐响,尘沙飞扬,卷起一道黄沙屏障。
江引初扶着祝沉站起,隐去唇边浅淡笑意,“此处便请交给我吧。”
他言辞恳切,祝沉自然也不会故意与他对着干,于是点点头。
江引初将她拢在身后,左袖一甩的同时水蓝的灵法结出一个法阵横栏在前,漫天黄沙中先是跃出一道灰黑的身影,继而越来越多的灰影前仆后继撞向法阵。
狂风在呼啸,尘沙模糊了视线,他纹丝不动,长指点住一个灰影,向前轻弹,那灰影顿住片刻猛地向后飞去,直冲进黄沙之中。
从那砰砰的撞击声中祝沉听出灰影应是撞到了同伴身上,她有些惊诧,来袭的竟不是幻术而是实体么?
远处一声极其凄厉的狼嚎响起,受到鼓舞的狼群进攻得益发凶猛,狂风肆虐如刀一下下剜着所有露出皮肤的地方,冷硬尖锐。
即使带着面具,祝沉也禁不住这狂风微眯起双眸来,劲风舞起长发,她下意识看向江引初。
他仍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唯有他的青丝与长指在舞动,不紧不慢仿若在用指尖描画。只有强者才能做到敌人当前冷静若此,因为他清楚地明白自己的能力远远超过对方的力量。
知彼知己者,百战不殆。江引初他便是这样的人。
不出一刻钟,狼群的攻势渐弱,江引初看似防守的招数,实则是利用扑上前来的狼群,反过来进攻狼群的大部队。
凄厉的狼嗥再次从黄沙障中传出,只是此番更加尖利凄惨,混着风声在耳中轰轰作响,震耳欲聋。
江引初闻声,薄薄的唇线上翘,只有那么一瞬,快得几乎让立在一旁紧盯着的祝沉觉着自己看花了眼。
滚滚黄沙中映出一个高大的身影,不似人不似狼,倒像二者的结合体。那东西缓步走出黄沙,二人终将它看清。
如钢刺的灰毛覆盖全身,单从外表上看它与正在进攻的同伴并无二样,只是体型比它们大了不止一倍,并且能够直立行走。
祝沉估摸着这大抵便是狼群的首领吧。不过它的双眸……不同于其它灰狼的幽深绿眸,巨狼的双眼十分浑浊,灰白一片。狼群的头领竟是瞎的么?是妖?不对,她没有嗅到半点妖气。
见到巨狼步出黄沙障,江引初饶有兴趣地“哦”了一声,“有趣。”这一次他唇边绕出的丝丝笑意,清清楚楚映在祝沉眼底。
如果你想塑造你高大威猛的形象,只需要在你想要哈哈哈大笑的时候,将笑收起,改为轻飘飘地吐出两字——有趣。
就像此刻唇角上挑的江引初,祝沉顿时觉着这个男人的身形在这一瞬似乎高大了些许,对他多了几分钦佩。
巨狼喉咙深处发出一阵低吼,狼群立刻停止了攻击,纷纷匍匐退回它脚边,恭卑敬畏。
江引初甩袖收回法阵,“请。”
巨狼似能通人意,闻言也不犹豫,当下两只前肢伏在沙地,后腿一蹬,猛扑过来。
江引初不闪不避,直到疾风呼啸至面前三寸,琥珀色眼瞳一紧。不过刹那,巨狼被狠狠震弹开,它朝后翻转身躯,落地时前爪在地面划出数道长痕。
巨狼鼻中喷出一口浊气,全身肌肉贲张,原先如钢刺的灰毛而今像一把把钢刷包裹住各处,其上闪动银灰色金属光泽;体型暴涨,比先前整整大了一倍。若说之前它只比成年男子高出少许,现在可谓有两个壮汉的身高,看着甚是骇人。
巨狼跃起,于半空中挥拳袭来。江引初仰头面无表情地直直望着拳头渐近,忽而漾开一抹笑容,抬起左手格挡。
对峙……长久的对峙……巨狼的拳头未近一寸,江引初的脚亦不退一步。水蓝法光与巨狼墨黑拳爪相互抗衡,疾风裹挟黄沙一路向上,在他们三个周围绕出一个致密的黄沙屏障,狼群也被疾风卷挟带起,融在飞沙之中,不时从中传出几声哀嚎。
而屏沙中心却十分平静,许是再也忍不了身侧同族的惨叫,巨狼猛地收回拳爪,急退数步,猛然站定。
江引初轻轻放下左臂,疾风骤停,黄沙及狼群也掉落在地上,耳闻数声闷响,想必它们一定摔得很是结实,祝沉难免有些心疼。
巨狼恢复到二人最早见它时的体型,狼爪虚空一晃,一卷羊皮纸飞至江引初眼前,他伸出左手手将其握住。
“承让。”话落,江引初牵着祝沉掉头离去。身后巨狼连同狼群并未跟上,而是逐渐消失在黄沙之中。
风漠依旧是一片苍茫黄谟,目之所及只有单调的黄沙、几块侵蚀严重的怪石和几株枯死的老树。
“给我看看那上面写了些什么?”走出一段距离,祝沉拉停江引初。江引初则乖乖地将方才得到的羊皮纸递给她。
祝沉只手抖开羊皮卷,只见上面用黑炭简单勾画了几个歪七扭八的斜线以及一个意味不明的勉强称其为土包的东西,而羊皮纸左侧的位置则用朱红涂了一个棱角分明的——圆。
很好,完全看不懂。
江引初也探过头来,他粗略扫了一眼,看着羊皮纸上拙劣的笔触不由暗自发笑。
祝沉感受到耳旁气息的吹拂便扭过脸看着他,“你知道在何处?”
江引初愣了一瞬,意识到二人过于靠近飞快地退回,即使有半片面具遮其面容也隐藏不住他满面尴尬和眼瞳中的羞涩之意。好在祝沉并没有在意,江引初沉吟片刻,“走,我们去苍鸣崖。”
苍鸣崖上。红日低悬,枯枝蔓生,独立孤冢。
祝沉举着羊皮卷比对画中事物与眼前景象,斜线是枯树、土包是坟冢,朱红色的圆是夕阳。嗯,分毫不差,应该就是此地。
崖上风疾,呼呼地鼓起衣角,灌进薄衫中,她禁不住打个冷颤。
江引初眸色浅淡,眼神飘过她头顶,默默捻诀结印,水蓝色的光罩微微落在祝沉身周,不易察觉。劲风顿时被隔绝在外,祝沉陡然感觉四周也没那么凉了。
“怎么此处有个坟冢?”
“这是奔狼族先祖的坟冢,小心。怕有机关,我们谨慎些,还是不要随意靠近。”
“你看到了么?墓碑上似乎有字。”
“好像是……咦?不是奔狼族先祖的名讳。”二人略微走近些许,江引初望着碑上斗大的字念出声音,“举头三尺有神明。”
二人抬眸,只见墓碑后方斜出一枝枯木,似乎是从坟冢中生长而出,枯木其上悬着一柄宝剑。
夕斜……三尺……影迎风……
心中默念提示,并将其逐字拆解分析。她晓得了,火纹面具下的唇畔不自觉溜出一丝窃笑。她小心地绕过墓碑,踮起足尖取下那柄宝剑,拿在手中略微比量。恰好三尺。
“夕斜代表酉时日落时分,也就是现在。三尺指的是这柄恰好长三尺的宝剑,至于影迎风——”
江引初接口道:“迎风将宝剑竖立在碑前,题眼便在影子所指方位。”
祝沉举着宝剑立在墓碑旁,宝剑被夕阳拉长的影子一路延伸到了一棵枯枝下。“那么我们要找的东西就在这株枯枝之上。”
“祝沉你好生聪慧。”江引初在枯木上寻到通关信物后如是说道。
祝沉沾沾自喜,小狐狸开心得两眼都弯成了月牙,“那是!你也不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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