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可那厄域魔主法力高强,性子还桀敖不驯,就算是玄天门他都鄙夷不屑,究竟什么人能让他这般忌惮?”
空气寂静了几息。
有个声音忽然嘀咕,“哎,你们说,这沉寂百年的诡啸剑灵如今频频异动,再加上厄域这事……”
他顿了顿,“难不成,真是那扰龙神君要重返于世?”
话音刚落,便听有人掐着嗓音怒斥,“不要命的!敢直呼其名讳,不怕给咱整个噬月谷招来灾祸?!”
半晌又轻叹,“想当年诡煞君手握神剑,独尊天下,三界无人不惧。谁成想他竟会放弃诡啸自堕幽冥,几百年来都了无音讯。如今恐怕早已化作残魂碎齑,如何回得来…”
“话虽如此…”
那人似是仍不放心,“可,放眼三界,诡啸只听命于一人。若真是诡煞君要来取剑,别说咱噬月谷守剑的千百兄弟,就是魔主大人也……”
“真到那时,咱整个魔宫不都被夷平?”
话音落下,鸦雀无声。
阴风划过甬道,所至之处皆是万籁俱寂,就连被风吹幌的锁链都骤然安静。
“……”
恐惧的气氛在寒气中蔓延,却没人看见,蜷在角落的少女眸中闪过一丝荧光。
那双透亮的眸子中显不出半分惧怕,反倒有些期待。
在这里,郁星洛早已见识过世间最极致的恶,她想不到还会有什么能比这更加糟糕。
若真有人能将这里夷为平地,对那些即将埋骨于此的可怜人来说,又何尝不算一种拯救。
哐啷啷——!
魔卫的长刀重重敲在木笼栅栏铁锁上,“醒醒吧臭虫们,该上场了!”
郁星洛夹在人群中,被魔卫用骨鞭哄赶出笼。
迈进“屠宰场”的一息,顷刻间乱作一团。
少女微颤的视线茫然惊慌地胡乱扫着,她看到观众席上欢呼的魔族正将刀剑抛进场内,经人哄抢过后,泥地上霎时厮杀一片。
血肉飞溅染红地面,汇聚成绯红血泊。
“啊啊啊啊——”
角斗场上,哀鸿遍野。
噗咚——!
慌乱人群中,郁星洛娇弱的身子被撞来挤去,一个不稳重摔在地。
再抬眸时,一个格格不入的死寂身影撞进视线——
血雨腥风之下,空旷场地中央安静地倒着一个少年。
他以极其异样的姿势伏着,四肢筋骨扭曲,触目惊心。身着的黑衣残破不堪,被血浸透,在魔域诡异的红日光下泛着猩红。
空中血腥味,汗味,屎尿味掺杂在一起,却遮不住他身上的一股幽香。
他的身躯被胡乱践踏过百次,过路之人却还要恶意补上几刀,生怕他没有死透。
可即便被如此残害,少年却仍死寂如初。一双漆黑如夜的乌瞳空洞至极,没有痛苦,没有恐惧,只隐隐残存一丝嘲意。
郁星洛看得心头一震,惊眸巨颤。
她从未想到,有人竟能绝望至此。那张遍布血污的脸透着极致的疲倦和麻木,仿佛对这世间早已厌恶至极,令人不觉生怜。
咔——
轰隆隆——!
兽笼开放了。
一息间,所有手拿利器之人都杀红了眼,宁作屠夫,也不愿沦为巨兽口中之食。
喧嚣场上嘶吼和哀嚎声愈演愈烈,少年却始终淡然,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
理智催促郁星洛快些逃离,可她却怎么也做不到视若无睹。
鬼使神差地,她觉得必须要拉他一把。
若不这样做,仿佛那人下一息就会坠入深渊,连神魂都摔得粉碎。
幸存者都惊慌地四散逃窜,郁星洛却义无反顾地奔向少年,就好像想到,自己也曾日日苦盼着,能有人在绝望之时拉她一把。
她俯下身,毫无迟疑将褐色药丸塞进他口中。
“再坚持一下……”
郁星洛努力压着剧颤的嗓音,轻着声,“这是假死丸,能助你躲过那凶兽。你再挺挺,挺到一切结束,便能混进尸堆被运出宫。”
她对少年低喃着,也像对自己。
“只要,再多坚持一下就好……”
“……”
少年许久都无声。
空气死寂着,好似错觉,场上喧嚣仿佛都停了一息。
郁星洛低头去瞧,才发觉少年骨相极其俊美,淌满面颊的血迹都遮不住冷俊精致的五官。
换做往常,寻常男子看她一眼都会连连摇头,避之不及,更不用说这般好看之人。
可眼下,漂亮狭长的眸线下,那双却始终一片死灰。
他安静得就像个死人。
郁星洛以为等不到他有任何反应了。下一息,却被一只猩红冰冷的手骤然扣住手腕。
惊得她瞳孔猛缩,呼吸一滞。
再看少年时,那双漆眸竟早已死死凝住她,冷得如同千百利刃划过她的肌肤,却又被剧毒烧灼,痛入骨髓。
那骇人尖瞳之中是无尽炼狱,尸山血海在业火中哀嚎,坠落其中,必会摧心剖肝,被吞噬殆尽尸骨无存。
魔宫的极至黑暗,屠宰场上的血腥场面,甚至不及这漆眸半分可怖。
可她再想逃已经来不及。
只一眼,她就坠进那深渊炼狱之中。
顷刻间好似千万蚁虫啃噬心脏,钻心得痛。
可陷于魔宫五载,被无数次割肉放血她也从未恐惧。现在,她却怕得像只受惊的稚兔,蜷在泥泞血泊间,颤抖着,祈祷着。
默念着心中的不甘——
郁星洛,出生于无名的修仙家族,自降生便恶语相随。周围人都说她害得母亲难产而死,是灾星降世,将其视作瘟神。
而玄天门,作为凡界仙门之首,绝学众多,冠绝凡界。宗主独女岑之烟,更是手持神剑,天赋异禀,凭仙姿闻名于世。
说出去谁会相信,她这种丧门星会和岑大小姐曾经情同姐妹。
世人更不会知晓,如此明公正道的玄天门,竟会为了神物滥杀无辜,不惜灭掉整个族氏也要据之己有。
岑之烟今日手中的神剑“凛魄”,正是那个原本该由父亲亲手传给郁星洛的,郁氏家族世代传承之宝。
五年前,玄天门宗主岑光远设计将岑之烟送进郁家,与年龄相仿的郁星洛成为蜜友。在骗取信任偷得宝物后,岑光远立即以觊觎神物之罪名,将郁氏流放,害死全族。
如此滔天罪孽,如今世上,也只剩郁星洛一个证人。
她怎么能就这样死掉。
她怎会甘心。
漫长无尽的摧残中,郁星洛伏地艰难抬眸,惊觉地上垂死的少年早已伫立眼前,正冷漠睥睨着她。
“…”
感受着口中的药丸融化,甜腻在舌上逐渐蔓延,玖夜不禁嫌恶蹙眉。
这药丸分明是别人拿来哄骗她的,最普通不过的糖泥丸,这蠢货却信以为真。
“愚蠢至极。”
薄唇轻启,毫无感情的嗤笑从少年齿间挤出,低如磁铁嗡鸣,又仿佛恶魔低语近似耳边,透着不知是厌恶亦或嘲讽的意味。
漆黑的冷眸投向地上少女,无声看她强撑着身子站起,又摇摇欲坠。
看着那张苍白脸蛋失去血色,干唇却在牙齿的抵咬下逐渐染上绯红,少年一如先前漠然,眸中却无声划过一丝波澜。
“如此纯粹之血……”
玖夜阖了眸,薄唇似叹——
“好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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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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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魔沼深渊(一)丧门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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