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少年就立在那裂缝边缘,全然不顾危险,仿佛随时会坠入地狱深渊。
墨影却如峻岭屹立,昂首天外,愤吼足以震荡三界。
“到最后,全天下都负了她!”
就连他也…
玖夜垂了忧眸,沙哑低吼,“敢问这苍生值得吗,配吗?!”
那吼音震得郁星洛神志都恍惚。
那人一息要抱她,一息要杀她,现在又不惜性命。本已是疯批一个,无药可救。
她却豁出一切,想也没想扑在那人脚边,死死抱住他的腿。
眸色坚定,“既然能让她心甘情愿为之献身,便一定有其值得之处,不是吗?”
空气骤然安静。
郁星洛吓得嗓音都颤,手臂却不敢放松一丝。
“我明白你的感受,我也曾无数次愧疚,绝望,被失去亲人的痛苦日夜煎熬着。”
少女顿了下,忽然抬高语调,“可错的分明不是你我,也并非苍生无辜,而是负她之人!是害我全族的仇人!”
她眸中划过凌厉,咬着牙低吼,“他们才是这世间之恶,该被彻底清除的苍生祸害!”
空气如同凝固,连地下岩浆都停滞涌动。
许久,少年都沉默着。
也未动身。
郁星洛生怕对方一时冲动跃下深渊,久久不敢松手,只得小心抬眸。
少年依旧冷峻如初,冷寂又带嘲弄的眸不见波澜,却透着丝难以描述的复杂情绪。好似眸底暗涌着,千百年来第一次被人说服的意外。
还是一个凡胎俗骨的少女。
“是啊,错在他人,折磨的却是自己,何其不公。”
玖夜冷眸缓和,却终成无奈,“可总有一天你会发现,当仇人死去,恨意消失殆尽,生命就只剩下了无尽的煎熬,如同行尸。”
觉察少年冷静下来,郁星洛才总算松了眉心。
她扶着那俊挺的身子缓缓起了身,沉着气息,澈眸坚定地望他,“总会找到活的理由。”
可就是这一瞬,大地猛地一颤,险些让毫无防备的少女滑落熔岩。
半只小腿都滑了下去。
郁星洛心跳一滞,却被强劲有力的双臂接住,猝不及防跌入那人怀中。
等稳住身形,她才发觉二人已安全落于地面,周遭宁静如初,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
只有一点不同。
眼前人眸色竟出奇好看许多,仿佛骤雨过后阴云初散,隐约透过一丝晖光。
微弱得很,却分外耀眼。
“是啊…”
玖夜勾起嘴角,若有深意地凝着羞赧垂眸的少女。
“我想,我已经找到了。”
——
天界,凛境。
雪凛宫遗墟。
大殿之上烛光昏暗,泛着微弱的紫柔光,透出纱账内冰玉长榻上的曼妙仙姿。
右护法「玄缁」候在一旁,将手上仙器呈上——六只悬浮的灵珠,分别对应着上古六大神器,而其中一颗早已闪烁不定。
半跪榻下的左护法「青惘」看到这幕,惊得墨紫面具下双眸都震颤。
“诡啸异动……是他?!!”
“他回来了——!!”
青惘攥紧拳的一瞬间,殿内所有瓷器灯盏皆是爆碎,霎时刺耳爆鸣响彻天地。
惊得周遭女侍惊容失色,一众侍卫也忌惮不已。
不安的气氛却在纱帐内传出不和谐嗓音的瞬间戛然而止,“紧张个锤子呦!你慌个毛线球?”
众人:??
侍女们纷纷相视而望,却无人敢露半分笑意。
一旁墨衣的玄缁强装镇定,俯身为纱帘内的凛境神姬整理衣衫,“殿下刚换上这副‘身子’,定是还不太适应吧。”
他清了清嗓子,轻声提醒,“那位毕竟是……”
神姬平了气息,轻摇手中羽扇,刻意放慢语调,“也是,世间还能有谁不惧他扰龙九月的。若非他当年亲手弃了诡啸,自行隐匿,三界也不会安生了这么久。”
青惘听得眉心一紧,拳心攥得愈发紧,几乎要将指甲掐进血肉。
“可他为何要回来。”
他嚼穿龈血,冰冷狠戾的字句从齿中低沉挤出,“他,怎,么,敢?!”
神姬松了语气,嗓音慵懒,“只有他想,哪有他不敢。你这瓜娃子不服,啷个不麻溜儿找他打上一架,给本姬找些乐子塞?”
青惘蹙眉,微低的头隐忍片刻,终是未再开口。
一旁玄缁收了灵珠,压低嗓音,“咳咳,殿下,您还是先想想肉身的事。”
他嘴角僵硬地笑,“顶着这副嗓子,信不信我能给您用脚趾再抠出一座雪凛宫来。”
“好意思说?还不是你们找来的‘行头’太过低劣,什么货色都来打发我,这次是乡野村姑,下回是不是要用叫花子乞丐来凑数?”
“别急,殿下,就快了…”
玄缁若有深意地瞥了眼青惘,唇角一勾,“听说,诡煞君竟在魔界秽土寻到了千年难遇的粹龙之血!”
“哦,是吗,那可真是个十分完美的容器。”神姬语调一转,透着期待,“若能到手,本姬就再也不必屈身于这些低贱下等的肉身凡胎上了。”
“放心殿下,这事属下亲自去办。只是…”
玄缁神情忽然凝重一丝,“若动静太大,惹得诡煞君攻上天界,倒是得不偿失了……”
“他来了不正好?”
神姬终于坐起了身,像是来了兴致,语调都抬高不少,“三百年了,若我那好兄长见到我还活着,该会露出怎样一副神情啊?”
似是想到了多么有趣的画面,她用手中羽扇微遮轻笑的朱唇,“光是想想都叫我心头痒痒,呵呵呵……”
那笑声持续了许久,听得青惘不觉蹙紧了眉。
他移开视线,垂眸望向一旁地上已无生机的少女尸身,怜悯显明,却终是无奈地缄默。
凑巧这时,玄缁忽然一转语调,“话说回来,这身‘旧衣裳’殿下要如何处置?”
神姬闻言,隔着纱帐饶有兴致地瞄向青惘。
明知是试探,青惘还是忍不住求情,“看在她曾作为殿下肉身的份上,就留个全尸,好生安葬吧。”
殿内静了半晌。
停了几息,神姬终是重新挥动手中羽扇,轻柔一笑,“好,听你的。”
青惘揪紧的眉心这才缓和,语气也柔和一丝。
“诡啸剑身被北宫帝君耗尽心血封在暗域剑冢内,百年来偷盗者都是有去无回,就算真是他,想全身而退也没那么容易。”
“可他毕竟是魔神后世。诡啸本就是他的法器,即便他不找,剑也会主动寻主。”
神姬看向青惘的眸色闪过一丝狡利,嗓音故作担忧,“如若放任不管,那日后恐怕是苍生涂炭,整个天界都要被他掀翻。”
青惘许久不语。
半晌终于俯身行礼,“既如此,我亲自下趟魔界便是。”
说完片刻都没再停留,抽身离去。
殿内许久都沉寂。
玄缁盯着那身影,直到彻底消失才悠然开口,“若他有北宫天华一半的狠厉,事情会容易得多。”
神姬却失声轻笑。
她重新躺回长椅之上,轻阖上眸,勾起一个再妖娆不过的唇角,“总有一天,他会有过之无不及。”
空旷的大殿重新恢复宁静,几息之后,纱帐内传出一声冷淡的命令。
“来人,把尸体扔进水牢喂鱼。”
——
魔界。
暗域城镇。
郁星洛仰头盯着那个刻着“影梦楼”的雕花匾额,几息后,还是吞了吞喉咙,忐忑地随少年进入。
好在她换了干净衣裳,带了面纱,装扮得与寻常魔族少女无异,并未引人生疑。
入门后,便被那喧嚣热闹的气氛引了注意,四处观望起来。
酒楼古典醇香,红漆木柱交错纵横,撑起足足五层楼阁。四壁酒架玲琅满目,宾客熙攘,人声鼎沸。
只是…复杂酒香之中,还掺着一些一言难尽的怪异味道,令她不自觉屏息。
一路上到三楼,直至来到桌前,郁星洛终于忍不住问了:
“你要取剑身,来酒楼作何?”
玖夜眉也没抬,“寻个导游。”
“…?”
郁星洛正茫然,忽见楼下一行白衣翩翩的仙门修者端身迈进楼内。
来不及思索,视线已被领头的一个翩然身姿尽数吸引。
当看清那粉衣女子花容的一刻,她骤然瞳孔一颤,陷于震惊。
岑之烟?!
她怎么会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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