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星洛只觉得无奈,“你就不困扰?”
玖夜眼也没抬,“习惯了。”
“……”
还真够厚脸皮的,这般骄矜之话说出口时都能面不改色。
郁星洛正想着,过路一纱衣女子突然毫无征兆崴了脚腕,娇羞着脸,径直往少年怀中跌去。
郁星洛一愣,不想没等反应过来,身旁人已经利索躲开,身形熟练到结束时仍保持着先前姿势,眸都没启一丝。
而那女子也就弄巧成拙,正扑进郁星洛怀中。
“……”
四目相对,空气静了一息。
女子脸上顿时写满尴尬,郁星洛虽同样吃惊,却仍是生挤出一个尬笑。
女子见状,表情更加难堪。她一把推开郁星洛,刚崴的脚这会儿却仿佛丝毫无损,利索得不行,冷哼一声便大步离开。
等反应过来跟上那高挺身影时,郁星洛再没了嘲他的心思。
那句“习惯了”,半点不假。
“平安”走了一段路,郁星洛忽然想到什么,灵光一现,“你就不能也带个面具之类的遮一遮吗?”
或者扮丑也行。
玖夜仍阖着眸,脸上没什么表情,“你遮面本已是少见,我再带面具,岂不明摆让人生疑。”
“…”
看着满街不友好的眼神,郁星洛眉心一紧,“行。”
她惹不起,还躲不起?
大步刚想迈出去,身形却顿时停在半空,又被拽了回去。
郁星洛这才察觉什么,抬起手腕,无语望向那人,“你这又是何意?”
不知何时,玖夜竟在她手腕用灵力拴了红绳,两人手腕相连,旁人轻易断不开这道链接。
“这有必要吗,你明知我不会逃跑。”
“你不逃,不妨碍有心之人觊觎。”
玖夜忽然停了脚步,侧过身,丝毫没顾旁人眼光,就这样在熙攘中央凝紧了她。
“你的命归我。”
他俯身,将唇贴近了她的耳畔,声哑低语,“若我的财物丢了,就算屠了这一条街,我也会找回来。”
“…”
这一幕若在旁人看来,定会以为他们是甜蜜的一对。
可只有郁星洛看得清楚,那双漆眸看似柔情,底下却暗涌着彻骨的寒流,在如此近的距离更加令人寒噤。
经这一遭,她更加招恨了。
看着周遭女子咬牙切齿的目光,郁星洛突然懂了——这人分明就是故意让她难堪,让她苦恼,好从中获取乐趣。
终究还是被他当做了玩物。
郁星洛被戏耍一番,却意外的冷静许多,没有退缩,竟还胆大反嘲,“成天杀啊杀的挂在嘴边,我看,你跟诡煞君简直是天生一对。”
她嘲弄低喃,“不如,你同他结为道侣好了。”
“…?”
玖夜鲜少被人如此明目张胆地讥讽,眸色一怔。
一两息后,他才忽然后知后觉,凝紧了眸,在旁人难以觉察的角度狠狠攥住她的手腕,“我是不是对你太宽容了,嗯?”
似乎摸清了对方套路,郁星洛不仅不慌,还轻车熟路般将视线从漆眸上移开。
很自然的转向一旁小摊,“那是什么,好漂亮!”
说完也没管那人僵硬的嘴角,硬生生扯着红绳走向小摊。
小木车上款式多样,颜色艳丽的首饰玲琅满目,珠宝琉璃在昏红日光下流光溢彩,有种梦中幻彩神迷的错觉。
不知已有多久没接触这些漂亮的物件,郁星洛一时看花了眼。
她随手捡了几根簪子在手心摆弄,就听老板附和,“姑娘,你眼光真好,这几支可都是岑大小姐瞧上眼的。”
郁星洛手指一僵,方才欣愉全然不见。
“你说…谁?”
“岑大小姐,玄天门宗主之女岑之烟啊!传闻三界唯一能驾驭凛魄神剑、镇压魔神的神女后人,你没听说过?”
一旁大婶听见老板的话,忍不住搭腔,“怎么可能,岑大小姐修道奇才,容貌倾城,又是唯一能克制邪魔的神女后人,世人有谁不知的。如今她亲自下了魔界对付诡煞君,整个魔域都传遍了。”
“是啊,现在整街的女子都争着想要岑大小姐同款,说是招桃花。”老板咧着嘴又往她手中递,“你还不抓紧多买几支!”
见少女低着头默不作声,一旁几个路人顺势闲聊起来。
“哎,听闻那六大上古神器,光玄天门就坐拥两个,岑之烟和北宫沐晨一人一件。”
“岑之烟手里那把凛魄剑,当年名气可不比诡啸差多少。不过我听说她那是断剑,其余半截是用玉石补上的。”
“是吗,那也很厉害了,毕竟能驱使此等神剑的三界也寥寥无几,难怪说她是神女后人……”
说到中途,老板还不忘跟郁星洛互动,“北宫沐晨你总知道吧,岑光远的首席弟子,他可是自带神姓降世的,天底下独一人的修道奇才,超群绝伦。”
“世间都传他就是天神下界历练来的…”
“是啊,这些年若不是靠他,岑光远那老家伙能稳住众多仙门?”
“…”
少女垂着头,始终没作回应。
旁人随性的闲聊,字字句句都如同利刃刺在郁星洛心头。
世人只知岑之烟手持神剑,好不风光。
又怎会知晓,那神剑是诛杀了郁氏整族换来的。
而现在,却理所当然归于玄天门,归于岑之烟,仿佛本该如此。
见少女始终不为所动,老板也渐渐失了耐心,忍不住催促,“哎姑娘,你到底买不买呀?”
“…”
方才众人谈论之间,玖夜就站在一臂之外闭目养神,仿佛置身事外,毫无兴趣。直到此刻,终于蹙眉启眸。
薄唇微动,吐出寒息——
“一群宵小之辈,也配谈论神物。”
声音低沉,却狠戾至极,令人不觉脊背发凉。
老板打个寒战,忌惮地望向墨衫少年,看似气质尔雅,却透着股不凡之力,叫人不敢小觑。
一息之间,他几乎把所有坏的可能在心里过了一遍,其中最担心的,便是被玄天门的人听见,以觊觎神器的罪名将他抓进天牢。
毕竟玄天门最在意的便是这两大镇派法宝。
老板越想越怕,脸色也愈发铁青,连同一旁路人都噤了声,不敢再置喙。
“抱歉抱歉…”他慌忙挑了几件首饰递给二人,“这些就当作赔礼送您了。贵人海涵,别跟贱民计较。”
一张贱脸对着少年谄笑,对方却始终连正眼都没瞧他。
郁星洛看着那堆首饰,半晌没接,转身走开。
只剩玖夜嫌恶一瞥,“一堆俗物,不堪入眼。”
郁星洛低头走出一段路,没回头,却也能感觉到那人无声跟了上来。
沉默半晌,垂眸轻声,“谢谢你。”
她原本也没怪那些人,无知者又有何错,错得只是那群道貌岸然的恶魔罢了。
却听那人嗤笑,“别自作多情。”
玖夜冷着脸,“我最烦听人拍那帮走狗的马屁,聒噪得很。”
“…”
郁星洛只觉得无语。
帮人就帮了,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
“你果真是对善意过敏。”
“?”
玖夜愈发觉得这小妮胆大放肆,却也懒得与其计较。
比起闲扯,他现在对另一件事颇为好奇。
“你为何对凛魄如此在意?”
方才在旁人谈及这二字之时,无人注意到少女神情明显一僵,黯然失色。
只有他看得清楚。
郁星洛没想到对方会忽然这么问,有些无措。等反应过来,才平静回答,“凛魄是几百年前天界神族赐予郁氏祖先最珍贵的,世代族人誓死守护的神物。”
——剑在人在,剑失人亡。
这是父亲常挂在嘴边的话,却不曾想有朝一日竟会被有心之人算计,丢失宝物。
玖夜闻言,狭长的眸划过一丝凌光,似是忽然生了兴趣,“这么说,岑之烟的佩剑本该是你的。”
郁星洛一怔。
反应过来,慌忙更正,“什么她的我的,那是传家宝物,是属于郁氏全族的,怎可为我一人所用。”
玖夜却似乎油盐不进,“那你不想要了?”
“…”
郁星洛觉得他思绪简直太过跳跃,前一句还没捋顺,下个问题已经抛过来,压根没给她思索的时间。
只好脱口应答,“当然想!”
“我能帮你夺回凛魄。”
郁星洛一怔,抬眸望眼前人。
那双漆眸清冷看着她,语气依旧平静,却成竹在胸,就好似反掌之间便能轻易实现。
下一息,却一转语调,“只不过…就算拿回凛魄,你也驾驭不了。”
玖夜微微蹙眉,似是疑惑沉思,“凛魄神剑,只有神女血脉才能驱使。不知这岑家女是通过什么手段,才让凛魄认主的。”
他思绪太深,没发觉身旁女孩眸色晦暗。
“下次再想戏耍我,换个由头。”
郁星洛垂了眸,也没顾那人脚步,转身扎进小巷。
莫说神女血脉,她就连灵根都不全,根本无法修炼,怎么可能从岑之烟手里夺回神剑,为己所用。
郁星洛明白,他不过又是在拿她找乐子而已。
“斗转星移,问天买卦。两仪四象,宿命天定!”
失神走了一段路,面前猝不及防撞上一老妪。
对方披散着乱发,衣衫褴褛,口中还神神叨叨,没等她反应过来便被对方一把抓住。
“丫头来一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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