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恪然与宁不谕的故事,要从他蓄意接近说起。
午后的阳光正灿烂,安恪然抱着珍藏的明信片唉声叹气:“哥,你说我都和他同一家公司了,拍了这么多部戏,怎么一面都没见上,这也太不科学了!”
安熙啃着颗苹果从楼梯走下,随意问:“谁?”
“宁不谕,宁前辈啊!我跟你说过好多好多次了。”安恪然盯着照片中的人,又开始叹气。
“你每天提起的人名不带重样的,那么多我哪记得住?”
安恪然反驳:“都是同一个,那都是他演的角色!”
“我看……看?” 安熙将苹果核丢尽垃圾桶,凑近道。下一刻,他的表情从气定神闲瞬间转为纳闷,自言自语道:“居然是他?”
安恪然惊喜:“哥,你认识他!”
安熙犹豫道:“是认识,但……”
安恪然冲过去搂着对方,兴奋道:“哥!你最好了!你可以带我去见他吗?宁前辈好神秘,我每天都蹲不到他……”
若按安恪然的话来描述,宁不谕是位家喻户晓的大明星,而他自己则是个十八线小糊咖。
从六岁起,安恪然就是宁不谕的忠实粉丝,那时候宁不谕才刚出道,演第一部戏的时候年仅十二。
那部剧中,他所饰演的角色叫伊洛,是个具有预知未来能力的天才少年。
整部剧讲述了一个主角为了星球的未来踏上征途的故事。只是结局十分悲剧,没有人相信他的预言,他只能眼睁睁地目睹自己所在的星球按照既定的轨迹一步步走向灭亡,如同他每个深夜中梦到的一样。
安恪然那时候还处于自己就是世界中心、宇宙之光的童年时期,听童话书都是梦幻美好结局,猛然看到这么个悲剧性十足的故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固执地相信世界上就是有这么一个悲惨的人存在,任凭谁跟他说这是演戏他都不信。
这种症状持续到八岁那年,他哥实在见不惯他这副样子,直接在粉丝见面会中把安恪然丢到宁不谕面前,让宁不谕自己看着办。
安恪然哭哭啼啼地抱着对方,宁不谕很郑重地告诉他:“这只是一个故事,由某个创作者写出的故事,这个世界上不存在伊洛。”
由于年纪太小,之后发生什么安恪然也记不清了,事后他也缠着安熙好多次,说要再见见宁不谕,安熙却摆手:“我也不认识他,说是有什么粉丝见面会,我就顺便带你去了。懂吗?粉丝见面会,就是只有粉丝能见面的会。”
等到安恪然真正理解这个词的时候,宁不谕已经退出了演绎事业,成了一名编剧。
安恪然在家中撒泼打滚,一哭二闹三上吊,无所不用其极,终于是让他哥松了口。
他来到了一所庄园内,灯火通明,宝石闪烁着灯光的光茫,宴会之中钢琴家弹着乐曲,小大提琴伴奏,角落点缀着无数的光线,人群皆穿着精致的礼服,拿着酒杯谈笑,优雅浪漫。
到地方后,安熙再三嘱咐:“你远远看几眼就得了,别跟他靠太近了,联系方式不能加,让你去奇怪的地方不能去,陌生人给的饮料不要喝,有什么觉得不对劲的地方赶紧联系我。不要跟他单独说话,实在非说把你那朋友也带过去。”
安恪然听完,波了他哥一口:“知道了。”
安熙嫌弃地抹掉脸颊上的口水:“去去去。还有,你这见人就亲的习惯得改改,这不比家里,不能乱来,知道吗?”
“知道了。”安恪然头也不回地走了,转身一看,发现他的好友路小白正窝在角落抱着一本崭新的线性代数看,浑身散发哀伤的气息。
安恪然冲过去,猛地一拍,挥手招呼:“路小白!好巧,快快快,给我调杯酒。”
路小白一激灵,将目光从那漫长的公式中抽离,疑惑抬头问:“你酒量这么差……怎么突然来兴致了?”
安恪然看向远方,宁不谕正坐在窗边,周围围着三三两两的人群,桌上只有纸张和电脑,他嘿嘿一笑:“借酒壮胆,你别多问,成功与否在此一举了,下次我哥肯定不放我出来。”
路小白顺着对方的目光看了过去,看到那张被迫看了无数次的脸。
他和安恪然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安恪然性格好学习好长得好,简直是交友的理想型。只是追星行为实属过分,大脑中起码有半数的容量用来装宁不谕的相关事迹,每周七天平均有六天半在向他科普宁不谕的辉煌往事,无论怎样的话题都能峰回路转地扯到宁不谕身上,简直恐怖。
路小白计上心头:“壮胆是吗?”
安恪然连忙点头:“是!给我调最烈的酒!”
路小白默默挤开调酒师,淡然地从包里掏出了两颗药,随便调了点凑合喝的酒,哐当一声把药放进去。红色和蓝色的药片融化在酒水之中,他把一粉一蓝两杯酒递给安恪然,嘱咐道:“别搞反了,粉的是你的,蓝的给你那位世间无人能及、宇宙天下第一的前辈。”
安恪然将目光从宁不谕身上收回,看着两杯卖相并不算佳的酒,疑惑:“喝酒还这么有讲究?”
其实路小白的调酒技术只是马马虎虎,但神奇的是每次调出来的酒都有奇效,简直就是新世纪阿拉丁神灯,因而安恪然十分顺理成章地就开始向他许愿。
他端着酒杯挤开人群走了过去——宁不谕周围的环境清净许多,窗外夜景的光透过玻璃照在了圆桌上,只围了几个人,剩下的全在一旁静候着。安恪然瞅着宁不谕右手边的导演刚迈开腿离开,立马就抬着两杯酒飞奔而去,哐的一下坐了过去,抢占先机。
几名年轻的演员见状那即将伸出的腿又缩了回去,快脱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安恪然把酒杯放下,从兜里掏出一大堆证件:“前辈你好,我叫安恪然,我从小就喜欢看你演的戏,每一个角色我都能倒背如流,每一幕我都能现场画出来。是这样的……我仰慕你很久了,我想跟你说几句话,如果你不信可以看看这个。”
他把证件摊开:“这是我的身份证,这是我的学生证,这是我哥的身份证,这是他的工牌,这是我们的户口本,这是我的社交帐号……还有这些,都是我发表的作品和近些年来的作品……这是我和公司的合同……”
众人见安恪然把所有东西摆在桌面上,内心异口同声:“好家伙,来抢角色的啊。”
和同辈相比,安恪然的履历算得上异常优秀,倒不是说演戏演得多好,而是在追星事业上十分成功,年仅十八岁就在各个领域中展露锋芒,只要跟宁不谕有关的行业,他全都涉猎,并且是每个圈子中的产粮大佬。
安恪然看宁不谕的表情好像有些疑惑和考究,对方还没说出话他就又迅速发言:“前辈,等等,你先别说话!”
他猛地灌了那杯粉色的鸡尾酒,坚定地说:“我知道你怀疑我的居心,但是我是真的很喜欢你,我想成为你这样的人,今天来见你只是想和你说说话,我……”
安恪然忽然觉得脑子昏昏的,要说的话卡了半天想不清楚,骤然间灵光一现,把刚刚没说完的话补上了:“我喜欢你,我想要每天都能看着你,我不要再捧着冷冰冰的照片,不要再看黑漆漆的电视,我想要跟你面对面的说话,我想要做你做过的事,想要你教我,教我怎么演戏……”
安恪然说完,凑到宁不谕面前,眼神真挚地看着。
在场的小演员均攥紧了自己手中的简历,直呼:好家伙,为了这个角色真的是拼了,说话好大胆,望尘莫及啊。众人将目光移向宁不谕,对方摆摆手,他们瞬间领悟,一股子吃瓜群众的表情遗憾离场。
“我记得你,你是安熙的弟弟。”宁不谕说。
“前辈……你知道我!”酒劲上来之后,安恪然眼冒星光,而后迷迷糊糊中想起路小白说的话,懵懂地看着宁不谕,说:“前辈,你和我哥是朋友吗?”
宁不谕说:“是。”
安恪然手肘倚在桌子上,默默地把酒推过去:“那你能陪我喝一杯吗?”
宁不谕拿起酒杯,浅浅喝了一口,又放了下去。
安恪然一看内心充斥着一种说不上来的难过,总觉得自己被讨厌了,眼中泛起了朦胧:“前辈……我哥都是怎么说我的?”
宁不谕:“都是好话。”
安恪然:“那你怎么不喝?”
宁不谕:“酒调得不好。”
安恪然:“我觉得很好啊。”
他是真的觉得这个酒很不错,喝完之后确实大胆了许多,看着宁不谕也觉得亲近了不少,他想过去凑近点说话,却不小心跌倒摔在地上,他眨着眼睛抬头,喊道:“前辈……”
宁不谕:“你醉了。”
安恪然听不太懂,直接扑上去,然后就被对方单手抓着手腕,二人保持着一个合理的距离。
宁不谕拿起桌上的手机,还没来得及解锁就被挣脱开来,手机哐当一声摔在地上。
安恪然揉着自己红了的手腕,有些委屈地看着。
事实上安恪然的身手不差,当年因为痴迷于宁不谕所演的一个角色,练了八年散打,而且性格也不像外界传闻的那样温和,反倒是十分执拗,越是得不到的东西就越是吸引他。
此时的他已经分不清现实和梦境,趁着宁不谕不注意,直接把人掀翻在地,趴在对方身上迷迷糊糊地半闭着眼。他朦胧地看到对方的眼睛,是非常平静的,无论何时都是这样平静,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是这么平静,让人恼火,他想看对方露出除此之外的表情。
一切的思考在这里就断片了,之后发生的所有事安恪然都没有半点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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