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春。
柳树已抽了新枝，天气方转暖。
泛州城地处东州，春日素来暖融温润。
季江暖推开纸窗，枝头喜鹊正叫着，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几日后便是凌天宗收徒大比，有内外门之分。外门即是于外界择取有仙材的弟子入宗修炼，待再过十年的内门大比便可凭才拜入内门长老门下。
外门大比较的是天资，似季江暖这般尚未引气入体的弟子亦可前去一试。
只是凌天宗居于落霞山脉之上，需得出了泛舟城一路向北，还要走上高高的万平阶。季江暖今年方14，又是一介凡人，得提早了日子，慢慢走过去。
收拾好包裹，她同养济院的人都道了别。若是此番入了仙门，今后定是鲜少有回来的时候了。
“江姐姐……你真的要走么？”几个四五岁的孩童真牵着她的手，依依不舍地落着泪。
“嗯，若想我了，以后来仙门找我可好？”
“呜呜呜……”
又安慰了他们好一会方才话别，季江暖出了门，恰碰见一位不算熟熟人。
“哼。”
一袭青衣，傲然恣立。
此人乃东州冷家大小姐，冷凤鸣。自前年那神器乌龙后，两人也就见过一二面，却未尝交往，今日倒是巧了。
只是对方似乎……不乐意见着自己？
“大小姐，都准备好了。”
“知道了，走吧！”冷风鸣挥挥袖，没想到今日又巧碰见此人。两年前自己的神器折在她手上，时候竟还被爹娘教了一番封口话，只道是季江暖于自己有救命之恩，故将那神器赠与对方。
真是好笑，自己一个炼气六层，还能被凡人救了？
想到这，她又哼了几句。
季江暖望着她莫名其妙的神情，心中自然奇怪，不过念在对方赠予的宝物乾坤袋的份上，并无话说。
大多前去参加大比的都是已有基础的修仙人，有些乃是仙门子弟，一出生就琢磨着怎么磕丹药了。像自己这般只读过几本仙书就琢磨着山上的倒是少数。
一出泛州城，便有许多人就地召唤出法宝灵剑，噌地上了天。
季江暖背着包裹，按照提前沐音姐姐赠的地图一步一步走着。
要想到落霞山脉，先得过城外的红枫林。只是时维四月，枫树未红，倒失了一番美感。
就这么徐徐走了一上午，路上也常能见到稀稀散散几个过客，好歹是官道，走的人也不少。
又走了一会，竟寻到一条溪水。
季江暖洗了把脸，坐在溪边石头上歇了歇。
照这么走下去，赶着前一日便能到凌天宗。
听闻城外虽大多时候较为安稳，但运气不好也偶能碰见凶兽。甚至遭了霉了还能碰上那名为“魔”的东西。
她歇足了力气，照旧上了路。
希望不要被自己碰上这等子事了。
“她走了，继续跟上。”
枫树枝头，两凌天宗弟子正用遁甲术敛了行踪悄悄跟在地上的小人后头。
“师尊为啥让我俩跟踪这小姑娘？”
一弟子甚是疑惑。
“不知。师尊自有想法，吾辈只需照做。铭记师尊说的，此事不可外传。”
季江暖抬起头，夕阳渐斜，似滚了红霜般摇摇欲坠。
再走四五里路就到客栈了，加油！
咬着夜的小尾巴，她终于见着不远处一团莹莹的灯火，旁边还聚了不少车马。
许是收徒大比，客栈的生意都好上不多。
她进了门，将包裹搁在一边，先坐长凳上歇了一会。
“客人可要用晚膳？”一个小儿近了身。
还好先前沐音姐姐给的灵石尚未用完，此刻无需拮据。
“上一碗面，再……送几碟小菜来。”
“好嘞。”
她环顾四周，客栈里正聚了不少人，三三两两结伴而来，大多都是成年人。
“小姑娘？你不会是一人来此吧？”
同桌的女子突然开口问她。
“是啊，我此行去凌天宗参加收徒大比。”她诚实回答。
对面的人凑近了点，又问：
“你今年几岁了？”
“十三。”
那女子似是十分震惊，对她说：
“你怎的会独自来此？虽说当今到处太平无甚凶事，但你一小姑娘，又是独自一人，看你这不谙世事的样子，就不怕招些坏事？”
季江暖一愣，她还真未如此想。
“你说要去参加收徒大比，是你家里叫你来的吗？”
“我……”季江暖话音滞了滞，“我自小是孤儿，没得家里人，乃是有熟人在凌天宗，她叫我前去一试的。”
“这……这样啊。”那女人听了她的话，不知在想什么，兀自沉默了。
“你也是独自来此？”季江暖见她一人坐在楼下，遂开口一问。
“非也，我有同伴正在楼上歇息，明日我们便一起走。”
“姑娘，你的面和小菜来啦。”聊天的一会功夫，面已好了。
“收您二十枚下品灵石。”
季江暖把灵石给了小二，对方收了钱，转头又对那女人说：“小姐，与您一起来的人叫您上楼去呢。”
“好。”女人起了身，又望了季江暖两眼，自上了楼去。
季江暖喝了口面汤，眼睛瞅着她的背影。
嗯，好喝。
小菜有咸萝卜干、白灼青菜和辣子牛肉。她一样夹了些，味道倒是不差。
吃完饭，她要了间客房，关了门去躺在床上。
走了一天，迷迷糊糊已是累了，碰了床便想睡。
其实她早就知道有两个人跟了自己一路。虽然他二人应是用了什么法术隐去了行踪，但那丝修仙人的气息却无法遮蔽。
随着年龄渐长，自己虽然尚未入道，但对修仙人的灵气却是意外敏感。
难不成是沐音姐姐偷偷遣来保护自己的？毕竟他们二人身上有一股凌天宗的味道。
想到这，季江暖觉得有些好笑。
自己难道是狗吗？凭气味识人。
左边挂着一丝浅笑，就这么坠入了梦乡。
-
“今日无事发生。”
谢擎苍捏着弟子的传音符，随手一扔就消逝在半空中。
他周边是凌天宗的各大长老，除了那位寒山仙尊尚未出关，七位长老都围坐一圈，尽在此处。
“今日叫各位来，依旧是想商量一下那件事。”谢擎苍率先开口。
“我前几日去了星海观，请那里的住持推演了天机，然而天道似是不允，天雷竟差点劈了整座道观。”
发言的乃是谋安峰李长老。
“竟有这等事？”众人吸了一口凉气。
“听闻东海蓬莱阁阁主有一宝具，能知人前世今生，我已派人去求，想来过几日就能一试了。”
梦回峰温长老说道。
“我觉着吧，这事儿十有**是这样了，仔细早早公开，把人抓回宗内好生教养着不好？”
长云峰贺长老单手撑着脑袋，似是十分得意这想法。
“嗯嗯。”知至峰袁长老点点头
“此法不妥。魔族这么久没有声响，定是憋着坏呢。若公开她身份，那群家伙定是会不惜一切代价把人抢走。而她如今连修为都无，恐怕是难以自保。”
李长老反驳道。
“嗯嗯。”袁长老点点头。
“不错。若要等到她有能力独当一面，不知还要等多久，在此期间与其其处处护着她，弗如不让人知晓此事，放她自然成长。”
温长老附和。
“嗯嗯。”袁长老点点头。
“有理，有理。”
贺长老拍拍手。
“不愧是师姐，想的就是周到。”
她咧嘴一笑。
李长老瞧瞧这两人，似乎已是习惯了，并不发声。
“嗯嗯。”袁长老又点点。
众人已经习惯了他墙头草的样子，不做评判。
“咳咳。总之此事还是不要泄露出去。除此以外还有一事，即是那孩子今后的归宿。”
谢长老话音一顿。
“该拜哪位为师呢？”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贺知芸贺长老扭过了头，似乎这事和她没有关系。
“我看，既然如此，还是拜谢掌门为师比较好。”
一直未开口的仁德峰邹长老对着谢擎苍作了作揖。
“嗯……那个……我门下弟子众多，且九霄仙尊乃剑修，与我不适配。”
谢长老愈说愈有底气，毕竟他主修阵法，若那女孩真乃九霄仙尊转世，应该也修剑的是。
说起剑修，众人看向了李长老。
“这么说的话，李长老？”
贺知芸饶有趣味地盯着他瞧。
“嗯咳嗯……等一下，都还未确定呢，都盯着我做甚？就算真是九霄仙尊转世，她这世未必不想换个门路啊。”
李长老理直气壮地说。
这群老狐狸，平常有点天资的弟子眼巴得紧，如今来了个仙尊转世怎么各个谦虚起来了。
贺知芸心说。
“咳。既然如此，还是等人到了再定罢。”
谢长老挥挥手，示意大家换个话题。
于是各怀鬼胎的长老们又开始聊起宗门内其他事务。
李长老纠结了好一会，突然意识到：
这凌天宗又不止自己一个剑修，怕什么！
想到这，他拍拍大腿，心情顿时舒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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