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她找到回家的路。
匿名信件像一片羽毛,轻轻落下,却在赫敏的心湖中激起了层层叠叠的涟漪。她试图辨认字迹,将其与记忆中潘多拉·罗尔工整优雅的笔记、洛蕾塔·费尔法克斯飘忽难辨的线条,甚至麦格教授严厉精准的书写进行比较,但都无法完全确定。这种不确定性本身就像一种低度的精神折磨,让她对周遭的一切更加疑神疑鬼。
“警惕陌生人的‘好意’”。她反复咀嚼这句话。是指西里斯·布莱克那些看似随意的解围吗?还是指帕特奇先生沉默的庇护?或者,是暗示未来可能出现的、更隐蔽的陷阱?
“蜜蜂不喜欢过于甜腻的糖浆”。这更像是在说她自己?过于显露的智慧(糖浆)可能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蜜蜂)?这是在回应洛蕾塔早先关于“藏起锋芒”的警告吗?
她将纸条小心地藏在行李箱的夹层里,和那支未使用的罗尔家羽毛笔放在一起。这些来自不同方向、意图各异的信号,构成了一个她难以完全解读的谜题。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更加小心,更加低调。
在帕特奇坩埚店的工作成了她日常的锚点。重复性的体力劳动奇异地具有一种安抚作用。擦拭冰凉的金属,清点沉重的库存,记录枯燥的数字……这些简单直接的任务让她暂时从复杂的思绪中抽离。帕特奇先生是个很好的雇主,沉默寡言,却会在细节处体现关怀——会在午餐时多给她一片奶酪,会在天气特别炎热时提早一小时让她下班,甚至有一次,赫敏轻微中暑头晕时,他默不作声地递过来一瓶冰镇的、有提神效果的紫罗兰水。
这种平淡的日常中,西里斯·布莱克的偶尔出现,成了唯一的不稳定因素,也是赫敏内心最大困惑的来源。
他有时会隔好几天都不出现,有时又会连续两天都来晃一圈。他不再总是需要“取东西”,有时仅仅是进来,和帕特奇先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几句魁地奇或者天气,目光却会似有若无地扫过正在忙碌的赫敏,仿佛在确认她是否还“完好无损”地待在这里。
一次,赫敏正踮着脚试图将一只巨大的、用于集体魔药课演示的特大号铜坩埚挂回墙上的挂钩,显然非常吃力,摇摇晃晃。西里斯正好进来看到这一幕。他啧了一声,大步走过去,毫不费力地接过那只沉重的坩埚,轻松地将其挂稳。
“拉文克劳的智慧不包括使用漂浮咒吗?”他略带嘲讽地说,拍了拍手上沾到的少许灰尘。
赫敏脸一红,有些窘迫:“我……我怕用不好摔了它。”这只坩埚看起来就价值不菲。
西里斯挑了挑眉,没再说什么,只是走到柜台边,拿起一份《预言家日报》随意翻看。赫敏注意到,他看的是国际新闻版块,眉头微锁,似乎在寻找什么信息。
还有一次,外面下着倾盆大雨,对角巷行人稀少。赫敏坐在柜台后整理票据,西里斯靠在门框上,看着屋檐滴落的雨帘,似乎没有进来的意思,也没有离开的打算。雨声哗啦,店里一片寂静,只有赫敏手中纸张的沙沙声。
忽然,他开口,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有些模糊不清:“翻倒巷最近不太平。有几个黑魔法物品商人失踪了。”
赫敏整理票据的手一顿,抬起头,不解地看着他的背影。
他继续说着,仿佛只是在自言自语,评论天气:“听说和某些……追求永久的狂热者有关。总是这样,越是追求不死,死得越快越难看。”他的语气带着一种冷冽的讥诮。
赫敏的心跳加快了。他是在对她说话吗?是在暗示伏地魔和魂器?还是在警告她不要靠近翻倒巷?他为什么要分享这种信息?
她张了张嘴,想问些什么,但西里斯已经直起身,仿佛雨小了一些,他拉上兜帽,步入了雨幕之中,没有回头。
这些碎片化的互动,让赫敏对西里斯·布莱克的观感变得更加复杂。他看起来依旧玩世不恭,偶尔流露出的尖锐和冷漠也让人害怕,但他的行为却又一次次地在事实上帮助了她,甚至提供了某种程度上的“信息共享”,尽管方式极其别扭和隐晦。
她开始下意识地留意所有关于他的信息。从詹姆·波特偶尔来店里时兴奋的喋喋不休中,她得知他们这个暑假大多数时间都住在波特家位于戈德里克山谷的房子,进行着“最高机密”的魁地奇训练和“绝妙非凡”的恶作剧道具研发(赫敏怀疑后者才是重点)。从莱姆斯·卢平一次独自来购买新的羽毛笔时温和的交谈中,她隐约感觉到西里斯和家里的关系已经僵到无可挽回,他甚至不愿意提起“布莱克”这个姓氏。
她甚至有一次,在傍晚返回破釜酒吧时,远远看到西里斯一个人坐在对角巷尽头那家冷饮店外的遮阳棚下,没有和詹姆他们在一起,只是看着街上熙攘的人群,手里拿着一杯喝了一半的黄油啤酒,眼神是罕见的、没有伪装也没有嘲讽的……空茫和疲惫。那一刻,他看起来不像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倒像个背负着沉重秘密的成年人。赫敏立刻低下头,匆匆绕道离开,心却莫名地揪了一下。
这种复杂的关注让她感到不安。她不断提醒自己西里斯·布莱克未来的背叛,提醒自己与他之间的交易是多么危险,但另一个声音又在悄悄告诉她,眼前这个少年,似乎正在被某种她尚未完全知晓的巨大压力推向一个既定的、悲惨的未来。而她自己,正是那个知晓结局却无力改变,甚至可能因为她的出现而加速了某些进程的人。
这种无力感和负罪感,混杂着恐惧、警惕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同情,在她心中交织缠绕,剪不断,理还乱。
七月的最后一周,对角巷迎来了暑期采购的最高峰。霍格沃茨的书单已经寄出,家长们带着孩子涌向丽痕书店、摩金夫人长袍店和各种文具用品店。帕特奇坩埚店也变得异常忙碌,不断有学生和家长前来选购新学年的标准坩埚(锡镴制)或升级版(黄铜制)。
赫敏忙得脚不沾地,向前来咨询的家长和学生们解释不同材质坩埚的特点和保养方法,几乎磨破了嘴皮子。身体的疲惫反而让她暂时无暇去思考那些复杂的问题。
一天下午,店里挤满了人。赫敏正同时应对着两位询问价格的家长,忽然听到一个熟悉而充满活力的声音:
“嘿!赫敏!真的是你!”
赫敏抬头,只见埃斯梅·维克多像一只快乐的小鸟般挤过人群,扑到柜台前,脸上洋溢着惊喜的笑容。她身后跟着她那位看起来同样精明强干的父亲,维克多先生。
“埃斯梅!维克多先生!”赫敏也感到一阵惊喜,能在陌生的环境里看到熟悉的面孔,让她倍感亲切。
“我爸爸带我来买新坩埚和课本!天哪,我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你暑假在这里工作吗?太酷了!”埃斯梅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好奇地打量着四周,“哇,这里好多坩埚!哪个比较好?我可不想再像去年那样把疥疮药水熬成一锅柏油了……”
维克多先生微笑着对赫敏点了点头,目光锐利地扫过店铺,像是在评估商业环境。“格兰杰小姐,看来你找到了一份很有意义的暑期工作。帕特奇先生的店口碑一直很好。”
赫敏连忙给埃斯梅推荐了一款适合二年级学生的、带稳定底座的黄铜坩埚,并简要说明了保养要点。埃斯梅听得连连点头,维克多先生则爽快地付了钱。
“赫敏,你什么时候回学校?”埃斯梅抱着新坩埚,兴奋地问,“卡米拉说她可能也会提前几天回去,我们可以一起玩!潘多拉肯定又要最后一刻才到了,洛蕾塔……嗯,谁知道呢。”她吐了吐舌头。
“我……应该会开学前一天回去吧。”赫敏说,她需要工作到最后一刻来攒够钱。
“太好了!到时候见!”埃斯梅挥挥手,跟着父亲离开了店铺,临走前还塞给赫敏一小包从蜂蜜公爵买的椰子冰糕。
看着埃斯梅活泼的背影消失在人流中,赫敏的心情明亮了不少。朋友的温暖短暂地驱散了心中的阴霾,提醒她霍格沃茨并不只有阴谋和危险,还有真挚的友谊和正常的校园生活。
然而,这份温暖并未持续太久。就在埃斯梅离开后不久,店里的客人逐渐稀少时,一个意想不到的、让赫敏心脏骤停的身影出现了。
西弗勒斯·斯内普。
他穿着一件不合身的、略显破旧的黑色长袍,脸色苍白,黑发油腻,神情阴郁。他独自一人走进店里,目光习惯性地在阴影里扫视,像一只警惕的蝙蝠。他的手里拿着一张霍格沃茨的书单。
赫敏瞬间屏住了呼吸,下意识地转过身,假装整理身后的货架,心脏狂跳不止。梅林啊!是斯内普教授!年轻的、学生时代的斯内普!他这个时候应该也是三年级升四年级?和劫盗者们同届!
她感到一股冰冷的恐惧沿着脊椎爬升。在这个时代,斯内普无疑是憎恨劫盗者,尤其是詹姆和西里斯的。而他未来会成为伏地魔的忠实仆人,间接导致莉莉和詹姆的死亡。他现在……已经和那些未来的食死徒有联系了吗?他认出她了吗?他会不会……
她听到斯内普走到柜台前,用他那特有的、略带滑腻的嗓音对帕特奇先生说话,声音很轻,只报出了需要的坩埚型号——最便宜的那种标准锡镴坩埚。
帕特奇先生转身去取货。店里一片寂静,赫敏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过快的心跳声。她背对着柜台,一动不敢动,感觉斯内普那冰冷探究的目光似乎正落在她的背上。
就在她几乎要窒息的时候,店门又一次被猛地推开了。
“哎呀呀,看看这是谁?这不是我们亲爱的鼻涕精吗?”詹姆·波特响亮而充满恶意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嘲讽,“来买你的新……大锅?准备继续熬制你的那些恶心的魔药吗?”
赫敏猛地回头,看到詹姆和西里斯并肩站在门口,显然也是来采购的。詹姆脸上挂着得意的、挑衅的笑容,而西里斯则靠在门框上,双手抱胸,嘴角带着一丝冷漠而轻蔑的弧度,看着斯内普,仿佛在看一只肮脏的老鼠。
斯内普的身体瞬间僵硬了,脸色变得更加苍白,嘴唇抿成一条细线,黑眼睛里迸发出强烈的憎恨。他的手猛地握紧了拳头。
“滚开,波特。”斯内普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威胁,但仔细听,能听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哦?让我们滚?”詹姆夸张地笑了起来,走上前几步,“这店是你家开的吗,鼻涕精?我们也是顾客,对吧,大脚板?”他看向西里斯。
西里斯懒洋洋地附和:“当然。而且我们可比某些只会躲在阴暗角落里玩毒药的人正派多了,至少我们不会把蟾蜍的脓液偷偷放进别人的南瓜汁里。”他灰色的眼睛冷冷地盯着斯内普,语气里的厌恶毫不掩饰。
赫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冲突一触即发!她看到斯内普的手已经悄悄摸向了袍子里的魔杖。而詹姆和西里斯也显然做好了准备。
帕特奇先生拿着坩埚走出来,看到这情景,眉头紧紧皱起:“够了!要打架出去打!别在我的店里惹事!”
斯内普狠狠地瞪了劫盗者一眼,一把从帕特奇先生手里抓过坩埚,扔下几个银西可,几乎是冲出了店铺,黑袍在他身后翻滚。
詹姆和西里斯发出一阵胜利般的大笑。
“真是扫兴!”詹姆拍了拍手,仿佛掸掉什么脏东西。
西里斯的目光却越过詹姆,落在了脸色依旧苍白的赫敏身上。他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灰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像是探究,又像是一丝极淡的……了然?他似乎察觉到了赫敏在看到斯内普时不同寻常的紧张。
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转过头,对詹姆说:“行了,赶紧买完东西走人,还要去和月亮脸他们会合。”
他们快速买了需要的文具,离开了店铺,仿佛刚才只是一段无足轻重的小插曲。
赫敏却久久无法平静。亲眼目睹少年时代的斯内普和劫盗者之间如此尖锐的、充满恨意的对立,让她感到一种深深的寒意和宿命感。她知道这种仇恨将会如何延续,如何发酵,最终酿成无法挽回的悲剧。
而西里斯最后看她的那一眼,也让她感到不安。他是不是又发现了什么?他会不会将她的异常反应和斯内普联系起来?
麻烦似乎总是接踵而至。傍晚下班前,帕特奇先生叫住她,脸上带着一丝罕见的凝重。
“格兰杰小姐,”他推了推眼镜,声音压低了些,“最近……可能有些不太友善的人在对角巷活动。你一个女孩子,下班回去的路上,尽量走人多的地方,不要耽搁。”他顿了顿,补充道,“如果……如果遇到什么麻烦,可以大声呼救,或者……直接跑到古灵阁门口,那里的妖精守卫不会坐视不管。”
赫敏的心再次沉了下去。连帕特奇先生都察觉到了不对劲吗?他是在特指下午那两拨人,还是听到了别的风声?
“谢谢您,先生。我会小心的。”她感激地说,心里却蒙上了一层更厚的阴影。
走在回破釜酒吧的路上,即使身处熙攘的人群中,赫敏也感觉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盯着她。斯莱特林的恶意、身份不明的调查者、西里斯难以捉摸的“保护”、匿名警告信、以及刚刚亲眼所见的、根植于这个时代的深刻仇恨……所有这些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张巨大的、令人窒息的网。
暑假似乎变得无比漫长,而离开学,还有整整一个月。这一个月,还会发生什么?她能否安全度过?
赫敏握紧了口袋里的魔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在这个错位的时空里,危机四伏,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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