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 13 章

赫敏回到破釜酒吧,飞快地收拾好自己寥寥无几的行李,深吸一口气,走向西里斯所说的后巷。

雨下得更大了。西里斯·布莱克站在狭窄潮湿的巷子里,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衣衫,勾勒出他挺拔而略显瘦削的身形。他没有打伞,只是站在那里,像一尊沉默的、等待着的黑色雕像。

看到赫敏出来,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转身,示意她跟上。

赫敏拉紧了袍子,提着她小小的行李箱,跟在这个亦敌亦友、危险莫测的少年身后,步入了伦敦夏日滂沱的雨幕之中。

雨幕中的伦敦显得模糊而陌生。赫敏紧跟着西里斯·布莱克的背影,深一脚浅一脚地穿行在一条条她从未涉足过的、狭窄而肮脏的后巷中。雨水打湿了她的头发和袍子,冰冷地贴在皮肤上,但她几乎感觉不到寒冷,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前面那个沉默领路的少年身上。

他没有使用任何魔法避雨,也没有解释要带她去哪里,只是步伐很快,很坚定,仿佛对这条路线烂熟于心。赫敏努力跟上,行李箱在坑洼不平的地面上拖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在这寂静的雨巷里显得格外突兀。

她的心中充满了不安和疑问。他要带她去看什么?那个“绝对安全”的地方到底是哪里?他为什么要帮她到这个地步?仅仅是为了保护他这个“未来信息源”吗?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

大约走了二十多分钟,就在赫敏快要筋疲力尽的时候,西里斯在一个看起来像是废弃工厂区域的地方停了下来。面前是一堵高大的、布满涂鸦和污渍的砖墙,看起来毫无特别之处。

西里斯警惕地四下张望了一番,确认周围无人后,他伸出手,用魔杖在墙壁某块不起眼的砖头上敲击了一个复杂的序列。

令人惊讶的事情发生了。砖墙开始无声地移动、旋转,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昏暗的入口,里面透出微弱的光线和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灰尘、旧木材和某种魔法生物气味的复杂味道。

“进去。”西里斯简短地命令道,自己率先侧身钻了进去。

赫敏犹豫了一下,咬咬牙,也跟着钻了进去。

她发现自己站在一个极其狭窄、昏暗的门厅里。身后的墙壁悄无声息地合拢,隔绝了外面的雨声和光线。空气中那股奇怪的味道更浓了。借着一盏挂在墙上、散发着幽蓝色光芒的魔法灯盏,赫敏勉强能看清周围——破旧剥落的墙纸,歪斜悬挂的肖像画(里面的人物似乎都在沉睡),堆放在角落的、盖着厚厚灰尘的杂物,以及一道通向黑暗深处的、陡峭的楼梯。

这里……像是一个被遗忘已久的、破败的住宅。

“这是哪里?”赫敏忍不住小声问道,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西里斯没有立刻回答。他点燃了魔杖尖,荧光闪烁照亮了他紧绷的侧脸和眼前更广阔的空间。这是一个几乎被垃圾填满的大厅,高高的天花板隐没在黑暗中,四处挂着厚厚的蜘蛛网。家具都蒙着白布,形状古怪,像一群沉默的幽灵。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衰败气息。

“一个……安全屋。”西里斯终于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像是厌恶,又像是一种扭曲的依恋,“绝对安全,因为除了我,没人知道怎么进来,也没人会想到来这里找。”他冷笑一声,“尤其是那些自以为高贵的纯血废物。”

他带着赫敏,艰难地穿过堆满杂物的走廊,走向楼梯。“楼上有个小房间,以前是……家养小精灵住的。还算干净,有张床。你可以暂时住那里。”

楼梯吱呀作响,仿佛随时会塌陷。赫敏小心翼翼地跟着他上了二楼。这里的走廊同样堆满了东西,但相对楼下稍好一些。西里斯推开一扇窄门,里面是一个极小极简单的房间,只有一张狭窄的铁架床,一个破旧的衣柜,和一个很小的窗户,窗外被密集的魔法藤蔓遮挡,只能透进微弱的光。

但确实如他所说,还算干净,没有太多灰尘,像是被人简单打扫过。

“厕所和洗漱在走廊尽头。”西里斯指了指方向,“没有热水。食物……我下次过来会带一些。”他语速很快,安排着,但目光始终避免与赫敏长时间接触,仿佛有些不适应当前的状况。

赫敏放下行李箱,看着这个狭小但确实能提供庇护的空间,心情复杂到了极点。感激、困惑、不安、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酸楚。

“为什么……”她轻声问,“为什么要帮我这么多?只是因为……我们的交易吗?”

西里斯的身影顿在门口。他沉默了片刻,雨水顺着他额前的黑发滴落,在他脚边形成一小滩水渍。

“别想太多,格兰杰。”他终于开口,声音恢复了些许惯有的冷淡和嘲弄,“你死了或者被抓住了,对我没好处。我只是在确保我的……‘投资’安全。”他顿了顿,补充道,语气更加生硬,“而且,看着那些家伙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对付一个……算了。”他似乎不想再说下去。

他转过身:“记住你答应我的。不管在这里看到什么,听到什么,不准问,不准说。我每隔几天会过来一次。锁好门,不要乱碰这里的东西,很多都有……黑魔法防护。”他的警告带着十足的严肃。

不等赫敏再说什么,他快步走下楼梯,身影迅速消失在黑暗的入口处。墙壁再次无声地合拢,将她一个人留在了这座寂静、破败、充满秘密的宅邸之中。

赫敏独自站在小房间里,听着窗外隐约的雨声和这座房子本身发出的、细微的吱嘎声,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和……奇异的安全感。她确实暂时安全了,远离了对角巷的窥视和骚扰。但她也踏入了一个更深的谜团——西里斯·布莱克的秘密基地。

接下来的几天,赫敏严格遵守着西里斯的警告。她待在那个小房间里,阅读自己带来的为数不多的书籍,整理笔记,或者只是看着窗外被藤蔓分割的天空发呆。她不敢随意探索这所房子,但即使待在这个小角落,她也能感受到这所宅邸的非凡和……诡异。

夜晚,她常常能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遥远的、像是争吵的回声;某个房间里传来的、若有若无的哭泣声;甚至有一次,她清晰地听到楼下传来一声疯狂的、饱含恶毒的尖啸,把她吓得一夜没敢合眼。这房子仿佛有自己的生命,充满了悲伤和愤怒的记忆。

西里斯每隔两三天会来一次。他总是突然出现,带来一些简单的食物——面包、水果、有时是冷肉馅饼。他从不逗留太久,只是确认她还活着,东西还够用,然后就会迅速离开。他的表情总是很紧绷,似乎来到这里本身对他就是一种折磨。赫敏有几次想问他关于这所房子的事,但看到他眼中那深藏的、不愿触及的痛苦,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们之间的交流依旧很少,很别扭。但一种奇怪的、基于共同秘密的脆弱纽带似乎在悄然形成。他们像两个被困在孤岛上的幸存者,彼此警惕,却又不得不相互依存。

一次,西里斯来的时候,额角带着一块新鲜的、不太明显的瘀青。赫敏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你受伤了?”

西里斯愣了一下,随即无所谓地用手擦了一下额角,扯出一个惯有的、漫不经心的笑容:“没什么,和詹姆练习搏击时不小心碰到的。”但赫敏敏锐地注意到,他笑容里的僵硬和那双灰色眼睛深处一闪而过的阴霾。那绝不是在玩耍中造成的伤口。

她没有再问。但她隐隐感觉到,西里斯·布莱克的世界,远比他表现出来的要复杂和危险得多。他不仅仅是在和詹姆他们玩魁地奇、搞恶作剧。他似乎在独自进行着某种……抗争。

时间在这种隔绝和隐藏中缓慢流逝。赫敏通过计算日子和窗外光线变化,知道离开学越来越近了。她的心情也渐渐从最初的恐惧不安,变得期待起来。回到霍格沃茨,就意味着回到相对正常的环境,回到朋友身边,也意味着……暂时远离西里斯·布莱克和他所带来的这一切复杂和危险。

终于,在八月的最后一天,西里斯再次到来。他看起来比平时更加疲惫,但眼神里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明天霍格沃茨特快发车。”他言简意赅地说,“你准备一下,凌晨五点,我来接你,送你去国王十字车站。”

赫敏点了点头,心里松了一口气,同时又有一丝莫名的……失落?她很快甩开了这种情绪。

第二天凌晨,天还没亮,西里斯准时出现。他带着赫敏悄无声息地离开那所阴森的宅邸,再次穿过伦敦寂静的街道,来到了国王十字车站。

站在九又四分之三站台前,喧嚣的人声和熟悉的蒸汽机车气息扑面而来,赫敏仿佛从一场漫长而光怪陆离的梦境中回到了现实。学生们和家长们挤作一团,猫头鹰鸣叫,行李箱滚轮作响,热闹非凡。

“就到这里。”西里斯停下脚步,双手插在口袋里,看着远处正在和父母告别的詹姆、莱姆斯他们,对赫敏说,“你自己过去吧。”

赫敏看着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谢谢?还是……别的?但最终,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干涩的:“……开学见。”

西里斯瞥了她一眼,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勾了一下,又或许只是她的错觉。“嗯。”他应了一声,然后转身,毫不犹豫地融入了人群之中,很快消失不见。

赫敏站在原地,深吸了一口车站混合着煤烟和糖果甜香的空气,握紧了手中的行李箱把手。

暑假结束了。她经历了恐惧、孤独、打工的艰辛、斯莱特林的威胁、匿名的警告、以及西里斯·布莱克那难以捉摸的、时而危险时而却又提供庇护的复杂存在。

这个暑假,她失去了很多,但也或许……得到了一些意想不到的东西,比如对这个世界更深刻的认识,比如一点点独立生存的能力,比如……对一个复杂灵魂的、模糊的一瞥。

她拖着行李箱,走向那列红色的蒸汽机车,走向她熟悉而又陌生的霍格沃茨,走向她无法预知、却必须面对的第二个学年。

列车喷出白色的蒸汽,发出悠长的汽笛声。

新的篇章,即将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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