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告诉你我朋友的故事不是想要让她的生活方式被人肆意评判。”她看起来很少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一个人不比另一个人高明。”
“她想要,被人看见。”我确实很少以这样的语气跟人说话,大部分时候作为采访者的我都是一个下位者的我,他们有选择的展示他们想要被看见的形象,我记录,《预言家日报》人物特稿专栏的主编翁贝托普威特很大程度庇护了我,就像他庇护了丽塔 斯基特那样,我代表了温和的、“进步主义”的形象,被他派去采访那些他选中人物,完成他设定的挑战。而他的退休使我更多得暴露在名利场中,而我写不出不愿意写得稿子。
“风是看不见的。”她回答我,“莱蒂满足于做一个旁观者。”
“风搅动一切。”我回答她,“她想要很多很多的爱、激情,但是给不出被卷入事件的当事人对等的报偿。”我知道自己脸上此时有一些威严而又疲倦的神情,我在很多人脸上看到过,尤其是我在提了一些天真的蠢问题的时候,他们有太多的事情要忙,“一个人不比另一个人高明,意味着每个人都想要被看见,被接纳,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使命。”
4/
但我还是费了些功夫在霍格沃茨的年鉴里找到了利蒂希娅阿涅丝 兰科斯特女士的照片,鹅蛋脸,骨相柔和清秀,眼睑下垂,眉毛下坠,看起来松弛自然,她的头发凌乱得披散在肩头至肩胛骨的位置,安静得看向相片之外——很有想法,不好相处。
莱斯利雏田德尔佩找到了我。
和高而结实的赛琳奈尔不同,中等身材的她看起来柔软而温和,像一卷厚实的亚麻织物,“我想或许放一本她的旅行相册在这里会比一份人物传记要好。”莱斯利这么跟我说,“我从来没见过赛琳说这么多话,她看起来几乎想发火却不知道向谁出气。”
“我的主编告诉我。”我这么告诉她,“一篇好的文章应当让更多人愿意看,写人物报道不是为了让人爱上这个人物,ta确实很有趣,然后呢?”我们的人物专栏一般发的文章有三类,我们求着人家让我们写的稿子,人家给钱让我们写得稿子,为了某个专题组的稿子,“一篇让更多人愿意去读的稿子应当说明她和巫师社会的关系。”
“我不想插手艺术家和作家之间的战争。”她这么回答我,“但我知道她必然有在这里的位置。”她敲了敲图书馆的桌子。
“其实是有的。”我笑起来,“我想叫它,未竞的事业。”
“这听起来非常有趣。”黑头发的莱斯利抱着胳膊,她看起来性格非常爽朗,像二月的太阳一样干净透彻。
“这些图书可以大概分成几类。”我带她走到书架中间,指着我近些天的工作成果,“一个人的藏书能体现一个人的品位和爱好:故事、哲学和旅行攻略。”我看着书架,“她看起来大概对冰岛很感兴趣,这里有好几个版本的《埃达》和相关的研究,还有《赫尔瓦拉萨迦》(Hervarar saga ok Hei?reks),《尼亚尔萨迦》(Njáls saga)……《拉克斯达拉萨迦》(Laxd?la saga)——还有《盎格鲁撒克逊编年史》。”我非常喜欢的一部作品,大概是诺曼海盗攻打诺森伯兰郡东北沿岸的故事,说他们骑着飞龙架着长船,劫掠了林迪凡思岛上的修道院,带走了金银烧毁了建筑,这件事据信发生在635年,是北方人第一次在文字材料中出现。
“是的,我们在毕业后在冰岛生活了五年。”她微笑着回答我,“躲避不列颠岛上的战乱。赛琳是冰岛人。”
“她的资料搜集的非常齐全。”我指向另一排书架上,国际巫师如尼文学会1960-90年年度学术会议的论文辑刊,还有各种各样的抽印本,“有一些书我曾经想为图书馆进货,但是定价太高昂了。”
“我记得如尼文是她最好的一科。”莱斯利笑着回答,“所以你会认为她是一个图书馆学家吗?”
“如果她对文学创作不感兴趣。”我这么回答她,“她或许可以成为一个很好的文献学家,但是我看到她的收集大部分时候为激情所驱使,而很容易转向另一个方向。”于是显得杂乱无章,意犹未尽,大部分时候上面规整的标签看起来都像是另一位女士的手笔。
“就像风。”莱斯利回答我,“她很有一些浪漫主义的特色。”
“我感觉不到一种真挚的,无我的爱与热情。”我靠在书架上,“我觉得她在把这些东西当成装点自己的东西。”
“你不喜欢她。”莱斯利笑着,摇头,“她真正认可的人不多,那么恐怕真正认可她的人也不多。”
“谈不上。”我看着书架上的琳琅满目,“她是美丽的,多变的,但是我不需要她的关注来填补自己某一部分的空虚。也不缺乏这样一件美丽的装饰品。——但不可否认,她很美丽。”
“你会认为白日做梦是坏事吗。”她的嘴角含着笑意,然而这是格兰芬多常见的陷阱。
“我认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存之道,一个人并不比另一个人高明。”我仰头看着那个我花了许多时间重新排布归类的书架,“就像我自己其实也总是要游移这些萨迦要放到古代传说,还是冰岛地区文化。”萨迦是冰岛人称呼史诗和传奇故事的专名。
“人的想象力总有极限。”莱斯利的眼睛是温和的棕色,“他们没有办法想象自己没有见过的东西。”
“她是幸运的。”我叹气,“有你们这样的好朋友。”
“有空可以来我的店里,就在查令十字街上。”她微笑着眨眨眼睛,“有一款用新西兰奇异果做夹心的奶油蛋糕,我把它命名为莱蒂。”
5/
霍格沃茨的夏天是莱斯利和利蒂希娅、赛琳奈尔喜欢的季节,她们会借了钥匙爬到天文塔上,俯瞰延伸到高地山脉的禁林和美丽的湖泊,那个时候夹缝里长着青苔的石灰石也会被太阳晒得发烫,日晷投射的阴影在刻画的盘面上缓慢行走。
利蒂希娅会伸手悬在半空,大声抱怨一点风都没有,赛琳奈尔一般都是沉默的,只有莱斯利会眯着眼睛走神,想周末去霍格莫德的时候要买什么口味的奶油冰淇淋,又或者今天年轻又精力充沛的魁地奇队长詹姆波特又要做出什么幺蛾子来追求美丽的莉莉伊万斯。
“我真想自己会飞。”利蒂希娅会这么说。
“别傻了,黑魔王才声称自己会飞。”莱斯利如是回答。
“那不是正好。”她的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彩,直到女孩子们尖叫着滚成一团。
“真该让那些声称自己喜欢你的男孩子们看到这个场景。”莱斯利扯着自己变皱的衬衫和袍子从地上起来,“你已经无药可救到爱情也没有办法治愈。”
“在所有感情中爱情是最多变,最虚假和不稳定的,真切深沉的爱哪里是人人都能遇到的。”利蒂希娅总是会用自己掌握了真理的口吻说事。
“是因为你多变、虚假而不稳定。”莱斯利在稍显灼烫的夏日阳光中伸了个懒腰,但是在阴凉的城堡里待久了,只觉得自己骨头里都浸透了沉沉的湿气,就要靠这样干燥有力的光线把水分挤挤,“莱蒂,你比谁都聪明,沉下心。”
她看起来有些生气。
莱斯利打了个哈欠,“你也比谁都美丽,所以不用担心。人们总是能接受美丽的东西善变。”
“我是风。”利蒂希娅轻轻回答她,“我要做风。”
这个时候天地之间有风,赤道中的空气受热上升,极地的空气冷却下沉,热带地区受热的空气又在副热带地区下沉,转动的地球带动的科里奥利力让它在北半球向东偏转,成了湿润的西风,把丰沛的大西洋水汽带到了不列颠群岛和欧洲上方,于是这些地方长年温和湿润,降水丰沛。
但同样的西风在南半球控制了南极绕极流,这是世界上最强的洋流,上空同时吹拂着猛烈而强劲的西风,于是船只和飞机往往在这样的地方失去联络,人们无法探及。这样的风也带走了秘鲁沿海的水汽,于是它沿海的沙漠成了世界上最干旱的地区之一。
莱斯利那个时候在陪伴着利蒂希娅旅行,她看着自己少年的朋友美丽的鹿眼中逐渐失去光彩,龙痘对于巫师来说也是难以痊愈的绝症,带来的高热不及时处理能够快速夺走病人的生命。这场轻微的感染不过是因为她们在打开一只柜子是放出了里面的博格特,它变出的形状是一把划船用的木桨。
“永远不要把我留在无风之地,哪怕虚妄地沉沦至下个世纪。”
在利蒂希娅去世之前谵妄的言语中她重新变成了那个小孩子,跟着作为海军上校的父亲驾驶着帆船在穆尔拉莫港附近出海,去北海上捕捞龙虾和金枪鱼,天气突然转为恶劣,他们漂流了一天一夜,直到风驱散了天地之间的雾气。匮乏、封闭带来的恐惧引发了她父亲在二战中的精神创伤,八岁利蒂希娅成为那个时候唯一一个能把握整只船正常运转的人。
利蒂希娅阿涅丝 兰科斯特最终被葬在安第斯山下的草原中,大理石墓碑被红叶空气凤梨环绕着,这种异常顽强的植物在阳光充足的情况下叶子会变层紫红色,能够在岩石、树木甚至裸露的土壤上生存。
她的墓志铭上写着:享受活着,拥抱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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