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说到哪儿了？”科尔夫人打了个嗝，脸上泛出餍足的红晕，“哦，汤姆，汤姆—里德尔，不简单的孩子，和他的名字一样古怪……”她神秘兮兮地冲对面的女人挤了挤眼睛，酒杯捏在手里像捧着的话筒。
费尔南达识趣地往她喝空了的杯子里倒上酒。淡淡的白兰地香气浮动在小房间的空气中。
“你是个好人，麦肯特，呃，麦迪肯夫人……”伍氏孤儿院的管理人大着舌头说，酒精显然已经在发挥作用，她变得絮絮叨叨起来。但要让她放下戒备心，这是最快的方法。“我都不知道这里还能坚持多久，世道一天比一天艰难。你瞧，虽然不像样，但总归是个落脚的地方。没了慈善院，这些孩子就得去睡大街，不是每个人都有您这样的心肠和毅力……”
费尔南达露出动容的表情。她停顿了一下，像是终于做好了决定一般，“这是我哥哥多年来最牵挂的事情，他是个可怜人，操劳了一辈子，最亲近的人却不在身边，如今只想在病床上再看一眼流落在外的孩子。我们当然要完成他的心愿。”
科尔夫人咂着嘴唏嘘起来。但费尔南达打断了她。
“您说这孩子的名字很古怪，是吗？”
“对对对，”她看了看费尔南达，转了下眼睛继续说道：“当然我不是说里德尔这个姓氏古怪，里德尔不算很罕见——您哥哥的名字是汤姆里德尔吧？”
“赖德，”她纠正道，“汤姆赖德。”
科尔夫人若有所思，“她可能隐去了一部分真实信息，这也说得通。”话音刚落她便看到对面的女人尴尬的神色，这才想起她方才隐晦透露的关于她哥哥年轻时闹出的荒唐事，于是哈哈地笑了几声替自己解围。“发生这样的事谁都不想，不管怎样，对孩子来说，肯定还是回到自己的亲人身边有保障。”
“她长什么样子您还记得吗？”
科尔夫人陷入了回忆，半晌，她摇晃着酒杯说：“她的长相很普通，整个人很瘦很憔悴，看起来穷困潦倒。那天晚上下着雪，天气冷得要命。这个姑娘踉踉跄跄地走上前门的台阶。我们把她搀进来后，不到一小时她就生下了孩子。又过了不到一小时，她就死了……我真的很抱歉，夫人。”她把另一只手放在费尔南达的手上，借此表达她的慰问。
“她走之前说了什么吗？”提问的声音较之前明显伤感了几分。
“她说希望这孩子长得像他父亲，名字也随他叫汤姆，中间的名字就用她自己父亲的，叫马沃罗——这就是我说的，怎么会有这么古怪的名字？我一度怀疑她是不是马戏团里的人，现在我觉得这名字说不定也是她改过的。”
一阵沉默。房间里安静得只能听到科尔夫人喝酒时的咂嘴声。
良久，来访的女人才斟酌着开口，“您有这孩子的相片可以让我看一下吗？”
科尔夫人点了点头，啪地一声放下酒杯，“等我给您找找。”她摇晃着站起身，费尔南达扶了她一下。房间很拥挤狭小，堆着一摞又一摞叠得高高的纸箱子，连转身的余地都很有限。
过了一会儿功夫，科尔夫人抱着一本大册子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手里捏着一副眼镜。她戴上眼镜，掸去积落在封面上的灰尘，翻找起来。费尔南达注意到书页都已发黄得不成样子。
“在这里。”科尔夫人把相册的位置翻转了下，指给她看。这是一张孤儿院孩子们的合照，年龄参差不齐，穿着统一的深色毛衣和宽大得不合身的背带裤；身后有一棵装饰得很简陋的圣诞树，挂着的横幅上写着：Your kindness made our day！（您的善心给了我们美好的一天。）
费尔南达一眼就认出了里德尔，他实在太醒目了。他看起来只有七八岁，脸上却流露着与年龄不符的冷漠和不快，似乎对所处的场景感到不屑。见识过长大后性格恶劣的他，再看这幼小的童年版本，她有一种很微妙的感觉。这个年纪的里德尔即使挂着这样的表情，从长相上来说仍然不失为一个漂亮可爱的孩童。
“像吗？”科尔夫人满怀希望地问。
女人怔愣许久才叹了口气，“我的父母辈从牙买加移民过来，我和哥哥都是拉丁裔后代，他的肤色比我还要深，这孩子一看就是典型的白人长相。”她露出苦笑，“看来我们没有这样的运气。”
哪怕有酒精刺激着神经，科尔夫人的眉毛还是耷拉了下来，她不无失望地合上相册。“上帝保佑您的哥哥早日得偿所愿。”
费尔南达站起身，握住她的手向她道谢，“那些香肠和面包仍然留给这里的孩子，算是尽一点微不足道的心意。无论如何，感谢您抽出时间接待我。”她迟疑了一下又继续补充道：“至于这桩误会，还请您不要声张。尤其是那个叫汤姆-里德尔的孩子，总归是空欢喜一场，别给他凭添不必要的情绪。”
科尔夫人答应着，又连声向她道谢。她拍打了几下脸颊，想让酒意散去一些。她坚持要送她去大门口。
费尔南达在她的陪同下穿过来时经过的走廊，走廊两边看起来是孩子们的宿舍，都敞开着门，一眼就能看到里面简陋的陈设。剥落的大片墙纸让裸露出来的墙壁显得怪异又寒酸。哪怕已经快进入四月，这里的氛围却让人感觉不到丝毫白日的明媚与暖意。
一些孩子靠在门框上看着她们。年纪小的脸上全是麻木，睁着迷茫空洞的眼睛；大的几个一眨不眨地盯着费尔南达，目光从她的帽子一路扫到她的皮鞋，不放过任何一处细节。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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