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奥多·诺特,重要的,永远是诺特。
西奥多懂事起就知道这个事实,他并不像马尔福家那个金灿灿的小傻子一样,把马尔福宝贝的跟什么似的。
他是诺特,也只能是诺特。
西奥多清晰且残忍的认识到这一点,就如同认识到自己的眼泪只能藏在被子里一样。
比起诺特这个姓氏带给他的甜头,西奥多率先感受到的,是父亲落在他脸上的巴掌。
所以西奥多明白了,诺特的家徽上,不需要眼泪。
西奥多对于母亲的印象并不深刻,她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而西奥多见证了她的死亡,他那时对于死亡的理解并不深刻,只是觉得母亲静静的在那里卧着,就像她平时一样。
母亲也是不常哭的,父亲说,他不曾见过母亲哭。
西奥多也不曾见过父亲哭,于是他想,许是他一个人把整个家的眼泪都流尽了,所以父亲和母亲才从没哭过吧。
家里永远是安静的,静的仿佛像是一块四四方方的棺材。
父亲永远是忙的,忙得仿佛从来没在家里存在过。
“西奥多”是“上帝的礼物”的意思,他带着父母的爱意降临,最后也只能烂在“诺特”的棺材里。
西奥多没有埋怨过谁,他只是把眼泪藏到被子里。
第一次见桃乐丝,是在太阳将要落下的时候。
西奥多不喜欢太阳,没有一个住在棺材里的东西会喜欢太阳。
但那天午后他被带到一个华丽得浮夸的庄园,见了一个高傲得惹人厌的男孩。
西奥多知道他,德拉科·马尔福,是他该交好的存在,但他并不认识他身边那个同样高傲,却不那么惹人厌烦的女孩。
阳光落在她的发丝上,金灿灿的,像是上好的黄金,或是太阳的光芒。
可惜西奥多不喜欢太阳。
他主动靠近两人,打算打了招呼就一个人安静呆着。
等走近了,西奥多才发现,原来那女孩的头发是银色的,就像是月亮一般。
西奥多喜欢月亮,那代表晚上到了,他可以把憋了一天的眼泪尽情流出,即便那些眼泪连一颗苦涩的果实都浇灌不出来。
接着,西奥多知道了那宛如明月一般的女孩的名字——桃乐丝·斯威特。
可明月并不愿意照耀他,他只能藏在夜晚的角落里,看着明月照耀德拉科。
德拉科可真幸运,西奥多想,没有那么多眼泪要藏,也没有名叫“马尔福的荣耀”的巴掌落在他的脸上。
甚至连月亮也喜欢他。
但西奥多并不感到嫉妒,他只是喜欢月亮,并没有非要月亮来照耀他,只照耀他。
西奥多能藏住自己的眼泪,但有时候并不能藏得很好,年岁太小,总有藏也藏不住的时候。
“西奥多,你为什么哭?”
泪眼朦胧里,似乎有一个小小的身影蹲在他身前。
眼泪,意味着软弱。
软弱,意味着辱没了诺特的荣耀。
而诺特的荣耀,意味着父亲变得冷冽的眉眼,以及恨铁不成钢的巴掌。
西奥多把脸埋进了膝盖里,他已经记不得为什么哭了,许是又是替父母流出的眼泪吧。
他知道接下的的话是什么。
不要哭了。
眼泪代表着什么。
你是诺特家族的继承人。
你应该明白自己肩负的责任。
眼泪是软弱的象征。
你要做个软弱的人吗。
纷杂的话萦绕在耳边……
“你哭起来真好看。”
什么?
西奥多怀疑自己听错了,他从膝盖里抬起头来。
却趁机被桃乐丝捧住了脸。
“天啊,你哭起来太好看了,像是闪闪发光的钻石。”
“你能多哭哭吗?哦,这请求是不是不太礼貌。”
软弱的眼泪在月亮的照耀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变成了桃乐丝口中的钻石。
而钻石,是最璀璨,最坚硬的存在。
那一天,西奥多的眼泪藏到了别处,桃乐丝的帕子里,桃乐丝的肩窝里,桃乐丝的掌心里。
那一天的眼泪,也许是为了西奥多自己流的。
西奥多明白月亮不是多么温暖的存在,那话也不是为了安慰他的眼泪,甚至月亮都没有安慰的意思。
月亮高高在上,他却要月亮照耀才能变成璀璨坚硬的钻石。
于是西奥多感到嫉妒,嫉妒被月亮偏爱的人。
但西奥多是安静的,他只是安静的等着月亮照耀到自己的时候,安静的等着眼泪被擦去的时候。
有了月亮之后,西奥多是不常哭的,也许也是因为长大的缘故。
但西奥多感觉自己是该哭一场了,为了那轮落下的月亮,哭一场。
这次的眼泪是替月亮流的,不再璀璨坚硬,又变回那个软弱的眼泪。
月亮不曾偏爱的照亮他,如今就连光芒也分不到了。
“西奥多,你为什么哭?”
恍惚间,仿佛又听到那句话。
那句话曾经响在蝉鸣的午后,如今却回荡在空旷的夜里。
“……为了你,桃乐丝。”西奥多藏在被子里喃喃自语,斯莱特林的寝室见不到月亮,他也不想去找那轮不属于他的月亮。
他的月亮从不属于他。
他的月亮早早落下。
也许早该为桃乐丝哭一场的,在眼泪的浇灌下,那苦涩的感情也许会结出苦涩的果实。
但他没有哭,所以他现在什么都没有。
为了你,桃乐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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