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首先按照科尔探员的台本自我介绍一下。对面的托马斯并没有反应。他靠着椅子，扣着自己的手指。
“查莫斯先生，你知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吧？”我问。托马斯听到我的声音，抬起头看了我一眼，朝我露出了一个笑容。那个笑容很虚假。他没有说话，又低下头。“我记得你。”他说，“你在我打工的地方，带着两个孩子。”
托马斯的记忆力很好，他还记得我，莉莉，佩妮在快餐店的事情。
“你想问我什么，小姐？”他靠在椅子上，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放松。但飘忽不定的眼神和听到动静就下意思颤动的身体都暴露出他在害怕。
我想了一下，没按照台本说。“放轻松，查莫斯先生。我只需要你待在这里十分钟。”说完这句话，我感受到对面稍微松了一口气，大概明白他的时间基本有十分钟的空闲。妮妮情况目前来看还行。
他收敛起笑容，十分冷漠。这次换我朝他微笑。“我想问关于妮妮的事情。”在原先的台本上是我先安抚他的情绪之后才旁敲侧击问出妮妮的情况。但是我觉得能躲藏那么久的他一定也清楚我们为什么会把他带到这里，不如开门见山。
“我不需要和人谈这件事。”他开口，“我对此没什么好说的。我只能说妮妮是我的妹妹，她跟你们不一样。她只是......”
“只是生病了？”我接上他的话。托马斯听到后点了点头。我也点了点头，我说：“为什么你觉得妮妮是在生病？”
“...你们不知道？我想我们一家人的事情你们都应该查清楚了。”托马斯说。作为知情人士，我可以在托马斯面前使用魔法，所以我也不劳累我的手。羽毛笔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随着我们之间的交谈，把内容一字一句记录下来。
我可不清楚你们一家人的事情。科尔探员也没对我说清楚。
当然，这些话是不会说给托马斯听的。
“所以你把这个当作处方药给妮妮吃。”我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药瓶，上面写着一些专业术语。科尔探员的朋友正好是位医生，他告诉我们这个是用来麻醉人身体和神经用的，对小孩子的副作用很大。
托马斯看到这个药瓶像是被刺痛了一样，身体猛地向后缩了一下，眼神躲闪着。“……不关你们的事。”
我停顿了一下，给他消化的时间，然后缓缓抛出下一个问题，声音很轻也很清楚：“在你采取这些措施让她‘安静’下来的时候，你看着她的脸，心里在想什么？是感到松了一口气……还是……别的什么？”
一段时间的沉默。临时办公室里只有托马斯粗重的呼吸声。我耐心地等待着。
现在才过去了五分钟。对我来说并不很久，但对托马斯不一样。
终于，他发出了一声极其细微的声音，他在回答我。“……她刚开始会在哭……那些药很苦，”他几乎是在自言自语，“睡着了……就不会哭了……也不会疼了……父亲说……要安静……必须安静……”他说着说着捂住了自己的脸，他并没有哭泣或者羞愧，单纯的捂着脸。
“父亲？”我捕捉到这个关键词，语气很平静，“他对‘安静’的要求很严格，是吗？他是不是也曾用类似的方式……让你或妮妮‘安静’下来？”如果真的是这样，妮妮没有被药毒死真的是她的生命力顽强。
托马斯透过手指的缝隙看着我，语气再次冷淡。随着谈话的进行，我能感受到他开始不正常了，或者说他已经不正常只是之前掩盖着。
“他害怕她。他恨她。”他说，“那次，那次之后……他就把她锁起来！不许她出声！不许她笑！他说她是诅咒！是魔鬼！是我……是我没看好她！如果我当时阻止了她……如果我能让她更听话……”他语无伦次，说到最后甚至激动到想要站起来，握住我的肩膀，但是由于魔法，只能猛烈敲着桌子。
他的脸变得通红，脖子上青筋暴起。
“所以，你接替了父亲的工作，”我的声音依旧冷静，“用他教导你的方式，‘保护’她，让她‘安静’，避免她再次变成‘怪物’，也避免你自己……变成你父亲那样？你害怕自己最终也会恨她，是吗？”
托马斯突然安静下来，紧接着，毫无征兆，泪水从他的眼睛里流出来。但是他没有摆出悲伤的表情，而是裂开嘴，露出笑容：“我不能恨她。你知道的，她是我妹妹……我爱她！”
“我是她的守护神！我必须阻止她变成那些怪物！我是她的哥哥！”
“你知道吗？她睡着的时候，真的只是我的小妹妹......你永远也不会懂。”托马斯凑近了我，泪水滴落在办公桌上，沾湿了笔记本。
·
谈话时间到了。
我从办公室走出去，烦恼地捏了捏我的眉骨。
我实在不会面对一个精神不太正常的人。科尔探员看完了全部过程，她拍着我的肩膀：“辛苦。不过，没有问出来妮妮在哪里。”
我挥手，叹一口气。“我知道在哪里。”科尔探员看着我，而随着我的动作，原本滴落在办公桌上的眼泪也漂浮在我的指尖上空。“这是什么？”她问我。
“有一种魔咒可以用来寻找血脉类似之人，通过寻亲人的一些血液。不过，泪水什么的也可以。”我解释道。科尔探员皱着眉思考了一会，才说：“我怎么不知道有这种魔咒。”
“在魔咒大全的第1239页的第15行。比较小众。”我顶着科尔探员的目光，“我平时喜欢研究这些。”
“不过，知道了妮妮在哪里，要怎么接近她呢？”我和科尔探员深深叹一口气。
“我讨厌加班。”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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