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不如詹姆·波特,这个结论足够让斯内普翻滚起痛恨和作呕。
从没有一次与死对头的争斗里,他输得这样惨败过。
躲在妻儿身后,苟且偷生。惨烈血色的画面重新占据主导,斯内普挣扎地开合双眼,左手紧攥着椅子的边角。托握着另一只手的力度,却意外的轻柔。
或许是梅林也不想让被许多人爱着的姑娘,过早地步入下一段旅程。只不过,安琪大概得在病房里度过圣诞了。
“妈妈?”安琪费力地撑开眼皮,她隐约听到不远处似哭似笑地喊她名字。
纵然嗓音喑哑干涩,但纳西莎接连应着,“我在这儿,妈妈守着你。宝贝。”
金发女人压抑着哽咽,努力朝安琪扬了个笑。“先别动,乖乖躺着。”纳西莎将手搁放在女儿手肘处,“哪里还疼,告诉我,别忍着——”
安琪下意识想摇头,却在脖颈被牵扯时皱了皱眉,缠裹的纱布、无法忽视的隐痛,都在迫使她想起丧失意识前,总算做成了的那件事。
纳西莎急忙俯身查看,几经确认过底层逐渐长好的新肉,没有持续崩裂开,“听话安琪,你伤得很重。”女人深呼了口气,安慰道:“等把绷带拆掉,就彻底养好了——我们就能回家了。”
纳西莎将水杯倾倒一点点喂给安琪,耐心十足,“慢点喝,别呛到了。”
“妈妈,”安琪吞咽了下,试图让声音清亮些,但很显然就目前的状况她还得哑上一阵子。“都结束了吗?爸爸呢,还有德拉科,他还在伯克郡······”
纳西莎点头安抚,不忍她浪费精力,索性接话道:“他们都很好。卢修斯刚离开一会儿,去处理些事情,你不用担心。德拉科去了六楼,用不了多久就会回来。”
安琪眨了眨眼睛,犹豫了一会,还是开口:“他呢?”
金发女人脸色未变,抚了抚女儿散落的头发。“他还是校长。城堡修缮重建,需要他的权限——但他会来的。”
似乎是为了映证纳西莎的话,斯内普收敛了满身的沉郁和疾走的步伐,走进了病房。
黯淡空洞的眼睛摄取到了杂乱起伏的胸膛、略微开合的唇角、眨动的眼睫,斯内普已经许久没有感受到这种转变剧烈的情绪了。自从一个多月前得知那个噩耗以后。
纳西莎缓慢起身,选择顺从女儿的心意。“我去看看德拉科,怎么还不回来,让他陪你——”经过斯内普身边时,冷冷地瞟了一眼男人,“记得我跟你说过的。”
也不等对面的人做出任何反应,目不斜视地走出了屋子,带上房门的动作却格外轻缓。
无需纳西莎的警告,斯内普原本就没打算在安琪有可能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再多给她添一道伤口。
他大概真的不配做个父亲,他没更多精力去悼念一个还没成型的孩子。尤其是在妻子随时会丧命,勉强拽回生机,又要为她什么时候能真正清醒而焦躁忧虑。
安琪大约能猜到他的想法,无非是自责、愧疚,或许还有对她自作主张的埋怨。“这已经是我能想到的,最完备周全的办法了······”
他不肯跟自己逃去伯克郡,她深知违拗不了斯内普的决意,又一次别无选择。
她不可能明知他必死的结局,放任缩进父母和他给自己打造的安全壳里,静静地等待一个讣告。
斯内普强行咽回那些不合时宜的言论,他从侧兜里拿出一支提前熬制好的补血剂。拔开木塞,送到安琪嘴边,“每个小时要喝一剂,尽量别频繁翻身乱动。”
斯内普掌心托起那颗金色脑袋,另一只手控制着倾斜角度,一滴不剩地喂给安琪。
安琪看着他将随身携带的剩余几支搁在床边柜上,顺便略带嫌弃地将小推车里码放好的,品质较好的魔药丢到一旁。“如果我没记错,应聘治疗师魔药的成绩至少得是E······”
“很显然要么是稳定安适的环境,让那些空无一物的脑子彻底显露,惯用这些玩意糊弄伤患;要么是侥幸蒙骗过关,以为混了个分数就能坦然地数加隆,拿人命不当回事——”斯内普紧拧着眉,他不明白那些人怎么有胆子,拿这种东西到他眼皮子底下给她喝。
安琪见他总算找到发泄出口,语言艺术水准没丧失半点,疲惫却好笑地瞥着误打误撞,在这时进来查看的年轻治疗师。
“安琪,你终于醒了,我还担心······”“雷德梅恩先生,请容我打断一下不必要的寒暄——鉴于这些东西良莠不齐的现象,我相当怀疑我妻子拖了这么长时间不见起色的原因。”高大的身形将娇小的人影遮得密不透风,眼含告诫。
褐发男人会意,他自然也不愿意突兀地通知某个悲讯,“有韦斯莱先生作为前例,我们可以向您保证夫人会在复活节假期结束前完全康复。”
4月中旬的一天,跟安琪纠缠了近半年的绷带总算被拆解,清亮干净的嗓音也归还回来。除了阔别阳光而越发苍白的肤色,和脖颈处红黑色齿痕结痂,那些骇人的后遗症似乎并未在她身上映照。
无懈可击的微笑弧度,在一家三口离开后有些空泛地拉直。安琪将药品柜正前方的只剩了一个底的广口瓶变形成了穿衣镜。
她侧了侧头,那道难以忽略的伤疤曝露在阳光下,像个镌刻失败的纹身,突兀的丑陋。
安琪静静地打量着镜中人,分明该庆幸勉强算得上圆满的结局,可无论镜子内外,里面的身影都没能牵动嘴角。
她并不确定自以为是的救下他,会不会令斯内普积压的、耿耿于怀的对深爱的女人的愧疚感继续蔓延生长。甚至干脆对她产生怨怼。
镜面内的女人眼神低垂,像是刻意避免了对视,无意间瞥到了柜角牛皮纸盒那截罕见的紫红色蜷翼魔的翅尾翼。
安琪却无端联想到了那个活力四射的年轻傲罗,提前终结的命运,以及还没来得及到来的生命——名叫泰迪的男孩。
沉浸在自我讨伐里的安琪,甚至没注意到逐渐走进画面的男人。直到被斯内普揽住肩膀,她才抬眼望向他。
“它不会再待太长时间的,比起那些平庸治疗师的胡言乱语,你更该相信一个魔药大师?”斯内普瞥见身前的妻子轻点了下头,神色倦怠不知道在想什么。
下一刻却放任的倚靠在自己身上,将重量全部交托。
斯内普的下颌被那头金发扫动得有些痒,却没有躲闪。相反抚按双肩的动作,随着安琪逃避似的,往他怀里埋得越发深,而逐渐由手臂移动到腕骨。最终将她护在身前。
被熟悉的药草气息包围,那些层出不穷的剖析和歉疚也暂时安抚下来,安琪贪婪的感受着气息和心跳声进一步趋同交汇。
他是属于她的,没人能否认这一点。安琪闭了闭眼睛,略微侧身将脸颊紧贴斯内普的胸膛,游移的手最终找到了男人背部的脊骨。而那双环绕的手臂自然顺势落到了她腰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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