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打架这件事还是不对的。”穗波将车子停在了周防家门口，看着这个一头红发桀骜不驯的少年。
“看到你身边出现了能打破僵局的人，我是很高兴的，现在身边的其他人不再向你筑起高墙，而是试着向你伸出了试探的手，虽然你还是这样无所谓的样子，可是拥有朋友，还是让你感到高兴吧。”
周防没有吭声。
一直以来，外界对他展现出的恶意和惧怕，周防从来都不放在心上。
无论是因为惧怕而远离他，还是因为不满他无所谓的态度而挑衅，对于周防来说，都是可以无视，或者说用拳头来解决的事情。而升上高中之后，先是遇见了主动搭话的草薙，之后又遇上了那个天天叫他King的家伙，身边的一切好似都在朝着善意的方向转变，这样的平静的善意，反而让习惯了在斗争中心的他有些无所适从。
“作为一个学生，其实除了打架之外，你已经很合格了。可是自从我遇见你，你的周遭环境总让我忍不住担心，现在这样子，可以说是让我松了一口气。”穗波温柔的声音让周防心中难得有了愧疚感。她又在周防头上摸了一把，她纤细的手比起男人有力的拳头，更让周防不能适应。
“给你……给你添麻烦了。”周防说出这样的话，穗波沉默着。周防忍不住又开口道，“真的，很抱歉。”
穗波露出了有些轻松的笑意，“现在的你已经可以说出这样的话了，我突然就有了些成就感呢。”
“好了，已经很晚了，赶紧回去睡觉吧。”
周防解开安全带下车目送着穗波驱车离开后，他进门，靠在门板上，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所以说，为什么昨天要那么早就走掉啊。”
草薙给周防发了消息，两人一同在学校的顶楼天台上吃饭。
“晚上的镇目町太乱了，而且是两点之后，什么不入流的角色都能在街上晃一晃，被人找茬之后又被警察抓去教育，尊你怎么想的啊。”
草薙喝着瓶装绿茶，向周防抱怨道。
“警察没闻到你身上的酒气吗？要是被查出来的话，我和十束都得遭殃，说不定酒吧也得歇业两周。”
“不会供出你们的。”
乍一听草薙好像完全没在关心他的样子，可草薙满不在乎的表情又表明，他只是随口抱怨。
“要不是穗波老师向校董方面努力争取，说不定你就停学处分了，被停学的话可是太不妙了。”草薙以兄长的口气教育他，你要好好感谢她啊。
周防露出有些难堪的表情，不自在道：“她叫我今天下午放学后留在办公室。”
草薙愣了一下，随即是大笑。认识这么久以来，他还没有在周防脸上见到过这么窝囊的表情，感到很是新奇。
“尊，你还真是拿穗波老师很没办法啊。”
“闭嘴。”
“不过话说回来，穗波老师真的对你挺好的。”草薙顺着天台上高筑得的铁丝网往下看，“一般的老师遇到这种事，动辄对学生大呼小叫，巴不得让你赶紧被停学，好摆脱这个烫手山芋，穗波老师这么努力争取，还是希望你能有着正常的高中生活。她这样关心你，你就好好的听她的教训吧。”
周防默默的啃着面包，不想理会草薙的调笑，草薙又说，“尊乖巧的听美女老师的训，这件事给十束说了，他估计会爆笑的。”
周防更加郁闷了。
“唉，不过遇到这种事情也是没有办法了。”草薙感慨道，“毕竟，你本来就是那种家伙啊。”
“什么？”
“不适合当人类的家伙。”
“你说的还真直接啊。”周防忍不住笑起来。
“正如，鸟是鸟，鱼是鱼，周防尊就是周防尊啊。十束不也说过，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像是狮子。这种特质本来就是天生就有的。就像人们从来不会去追寻，马为什么跑的那么快，鱼为什么会游泳一样。你就是你啊，要是没有这么些个麻烦，说不定你也不是现在的周防尊。”草薙把吃完的便当盒收拾好，又喝水润喉。
“我很庆幸能遇见现在的你，就算再怎么觉得你像一只野兽，可你是个人类这个事实却是不能否认的。虽然我也知道你在为一些东西苦恼着，但是你能压抑自己努力活成现在这个样子，我还是很高兴的。穗波老师为你做了这么多，你可要好好听她的话。”
被这样关心，这段时间好像变得很频繁了。周防想，不过他完全不讨厌倒也是真的。他没有兄弟，父母和爷爷相继离世之后，这样的话更是很少听了。被草薙这样像教育弟弟一样的说，周防也并未感到任何不满。
“不过，我很庆幸你是个人类。”
“嗯？”
“因为，我只跟人类做朋友啊。”草薙挑眉看着他。周防忍不住噗呲一笑，两人的拳头在空中轻轻碰了一下。
被要求留校的周防，放学后主动到办公室去找穗波。
穗波没有在自己的桌子前，周防于是在办公室里等他。透过教师办公室的窗户，周防可以清晰的看着楼下从初中部过来的十束的身影。被一群高中生围着的小个子，即使身边全是不熟悉的人，也很自然的和周围打成一片。现在就有周防不认识的女生，一边揉着十束的脸，一边从包里给十束拿点心吃。
为什么女生总是有这样那样的小零食。周防漫不经心的想。
门被打开了，穗波抱着书走进来，“等挺久了吧？”
周防摇摇头。穗波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桌子上，并未摆出威严的样子坐在椅子上，而是同周防一样站在窗边，这样一来，身材娇小的她就不得不仰视个头已经不小的周防了。
“有好好的反省了吗？”穗波平静的问。
周防犹豫了，他的确觉得自己没做错什么，可要是这么说出来，未免有些太直接了，如果回答没有，对于穗波来说，又是一种欺骗。他并不想骗穗波老师。
穗波看着他沉默，突然轻轻的笑了，“应该没有吧。”
“昨晚那种事，听说是对方先找你麻烦，对方虽然年轻，但毕竟是成年男性，而且还是两个人，对高中生做出这样的事情，实在很是恶劣，在某些情况下，周防同学即使使用暴力手段，但在我看来是用来保护自己的，所以我认为周防同学没有做错。”
周防凝视着穗波的眼睛，说出这样的话的穗波散发出和她本人形象完全不同的气势。她的大眼睛闪闪发光。
不愿意骗她，于是周防老实回答，“我一点也不认为自己会有危险，只是他们挑衅，而我当时又想揍人，所以就做了。”
穗波叹气，“还真是，出乎意料的老实。”
“不过，周防同学昨天行使的暴力，是为了保护自己吧。”
周防没有说话。
穗波长叹了一口气，“暴力之所以是罪恶，是因为它一定程度上代表着‘我不对你施暴，所以也请你不对我施暴’这样隐形的交换条件的。”
“除此之外，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同感’。因为看到同类被施暴之后的样子，由人度己，对这样的行为产生了恐惧。但是这两种情况，明显在你身上都不成立。”
穗波定定的看着他，“因为周防同学，你实在是太强了。”
“我又不会随便因为什么事就打人……”这样的辩解在穗波这里明显显得太过苍白，周防说了一半就自己住了嘴。
穗波皱起眉头，“是啊，一开始我也说，周防同学用自己的力量保护自己并不是什么坏事，可是你从来没有想过，你的暴力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就像凌晨发生的事情一样，这样的事情在你看来也是很麻烦的吧。”
穗波短暂沉默了一会儿，用温柔的语气道：“如果身边的人因为这种暴力而受伤，周防同学是什么感觉呢？”
周防想起几个月前十束在医院里吊着脚的样子。明明这样明媚的人，偏偏那么脆弱，在病床上的样子虽然是笑着的，但是还是没有往常一样的活力。周防不想看到他这样。
他顺着窗台往下看，十束身边的高中生有不少已经回家了，但是还有好几个女生围着他，像投喂小宠物一样，一边对十束动手动脚，一边拿出更多的小零食喂他。
周防觉得很不爽。
“很……很不爽。”还是诚实的告诉了穗波自己的答案。
穗波笑起来，“对的，周防同学，老师对恣意行使暴力的周防同学也觉得很不爽。”
“你的力量，不应该成为攻击别人的武器，而应该把他用在该用的地方。像是保护身边的人这样。既然看到身边的人被伤害觉得不爽，那么就用自己的力量，不要让这种事情再次发生。”
穗波的眼睛像是完全看清了他的心中所想，周防沉默的点头，又听穗波义正言辞道：“还请周防同学记住，老师对你这样不分青红皂白使用暴力的行为也感到不满，所以以后这样的事情就不要再发生了。还有，晚上不要再在街上游荡了。”
周防向穗波鞠了一躬，朝外面走去。
门打开，草薙靠着墙在外边等他，他觉得周防乖乖听训的样子很是搞笑，肩膀抖动不停。周防面无表情，而直到两人下楼，草薙还在吃吃的笑。
“King！草薙哥！”十束朝他们挥手，他身边的女孩子听到他的喊声扭过头来朝他们看，看到周防的时候，身体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一步，露出有些惧怕的表情来。
“小夏，你现在才要回去啊。”草薙熟稔的朝女生打了个招呼。
“嗯……草薙同学，还有周、周防君……”女生的声音细如蚊蝇，周防以自己的眼光看着她，只能算是清秀可爱而已，不知道和十束有什么好说的。他抬抬下巴，当做回应。
“等你们来的时候很无聊啊，小夏就请我吃pocky了。”
女生拿出零食分给草薙，再看向周防的时候又犹疑起来，在接受到十束鼓励的目光之后，又鼓起勇气把pocky的盒子递给周防，“周防学弟，要吗？”
周防不解她对自己这么戒备的原因，伸手拿了一根，草莓巧克力棒酸酸甜甜的味道让周防的面色缓和下来。
女生看他拿了，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凑到十束耳边，和十束窃窃私语，“你说的是真的诶，他好像没有那么可怕。”
十束笑嘻嘻的：“毕竟他也不是什么真的野兽嘛。”
女生朝他们道别，临别之前还捏了捏十束的脸，“十束君，真可爱，下次再见咯。”
“噢！”十束朝她挥手，草薙调笑他：“十束君真的很可爱呢，还是初中生就俘获高中姐姐的芳心了。”
“不要这样说我了，”十束很是正色的对周防道：“我可是对King一心一意的。”
周防在他被女生们揉乱的头毛上撸了一把，情不自禁的笑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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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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