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抉择

时隔数月,桑语总算和阿五再度相聚。阿五事先得了消息,早早地便在门口等候着。

阿五所伫立之处,乃是一方僻静的小院。小院外表毫不起眼,内里却暗藏乾坤。寻常路人经过,绝不会联想到此处乃是玄女山隐匿于咸阳城的“情报处”。

阿五远远瞧见桑语的身影,急步迎上,一把攥住她的手,眼中满是心疼,连珠炮似的说道:“阿姊!才几月光景,你怎就清减至此?可是那秦王不许你进食?他刁难你了?”

“秦王待我甚好,未曾刁难,更未克扣饮食!”桑语莞尔,亲昵地挽住阿五臂弯,“再说了,我此番深入秦宫,又不是去当公主的,消瘦些再正常不过了。”

阿五的视线越过桑语肩头,落在她身后略显局促的妘儿身上,询问道:“阿姊,这位是……?”

桑语道:“她就是我在信中提及的妘儿。”

阿五脸上绽开温和笑意,对妘儿道:“我叫阿五,一二三四五的五。”说着,还摊开手掌,认真地比划着数字。

妘儿仍有些拘谨,微微缩着脖子,刚颤颤巍巍地吐出一个“我”字,便被阿芷欢快的声音打断了。

桑语心想,有些事解释起来太过冗长,不如让经历相似者代劳。于是,她轻推妘儿向前:“你们也好些日子没见了,好好叙叙旧吧。”

阿芷会意地点了点头,拉着妘儿步入院中。待关好院门,阿五与桑语并肩往里走去。阿五边走边道:“阿姊,近来总有个怪人在附近徘徊,行为举止奇怪不说,他那身装束打扮,更是奇特。”

“哦?”桑语饶有兴致,“那人到底有多么奇怪?”

“这般冷的天,那人的脚上居然仅仅穿着一双草鞋。”阿五只是想想,都替他觉得冷,遂大为同情地道,“真是个可怜人,必是饿极了,想讨口热乎饭吃。但他却又不敢叩门,只在墙根下打转。”

“的确怪奇怪的。”桑语随口应着,脑海里却忽然冒出“以裘褐为衣,以跂蹻为服”这句话。她的脚步停了下来,“草鞋?阿五,你可看仔细了,确定没看错?”

“我绝不会看错,那人脚上穿着草鞋,身上是件满是补丁的粗布衣裳,显得很是落魄。”

桑语听得眉头紧皱。

墨家的人?来此处做甚?

但愿不是什么坏事。

桑语叮嘱阿五:“往后若是再瞧见有穿草鞋的人在附近转悠,你且将他请进来。记住,既不可怠慢了人家,也别表现得太过热切,拿捏好分寸便是。”

“是!”阿五郑重应下。

二人行至院子深处,桑语瞥见角落鸽笼空空如也,不见一只信鸽。她收回目光,“我要寻的那人,还是没有任何消息吗?”

阿五面露惭色,摇头道:“是我等无用,各地暗探多方查访,可到如今,依旧没能寻到阿姊心心念念要找到的那个人。”

桑语捏捏她的肩,温声道:“可别再说什么‘无用’这样的话。玄女山能有今日,单靠我一人,那是万万做不到的。大家都辛苦了。”

阿五笑道:“外头风冷,阿姊,我们还是进屋说话吧!”

“嗯,好!”

入得屋内,阿五忙将备好的手炉塞进桑语怀中。旋即又出屋,再进来时,身后跟着袅袅婷婷的窈窕。

桑语瞧见,故意打趣道:“哟,今儿个怎么不见咱们的大美人出门迎接我呀?莫不是把我这山主给忘了?”

“我这不是没听到山主传唤嘛,”窈窕故作幽怨地叹了口气,纤指抚上了心口,娇嗔道,“可真是伤透了我的心呐。”

“美人儿伤心,实乃我之过也!”桑语说得摇头晃脑,“美人儿想要罚我什么,尽管说,我都接受!”

“既如此,那我可要罚你……将它整个儿吃完咯!”窈窕变戏法似的拿出了一枚冻柿子。她的指甲修剪得非常精致,还搽着鲜艳的凤仙花汁,煞是好看。

阿五笑道:“阿姊爱吃冻柿子,我们每年都特意准备着,今年自然也不例外。先前听闻阿姊决定暂留秦宫,我们还为这冻柿子感到遗憾呢。”

“祭了我的五脏庙,它也就不遗憾喽!”桑语伸手接过冻柿子。深秋时挂在枝头的柿子,经过冬雪的洗礼,此刻外皮宛如薄纸般,只需手指轻轻一捻,皮便撕开了。

咬开一个小口,而后微微用力一嘬,里面的果肉便如同甘甜的汁液般流淌而出,冰凉沁甜,瞬间抚平了她肺腑间近来结就的郁燥。

阿五抱来一摞沉甸甸的竹简。其上记载着玄女山过去一年的账目明细。原由姜弋打理,如今他踪迹成谜,阿五她们别无他法,只能将希望寄托于桑语身上。

桑语专注地翻阅着账本,一连看了几个时辰。窈窕见她双目熬得泛红,心疼地再三劝歇。然而桑语不肯,执意要“一鼓作气”。

月华悄然爬上枝头,清辉漫洒窗棂。终于,桑语看完了账本上的最后一个字,犹如完成了一场漫长的战役,这才缓缓舒展身体,长长地伸了个懒腰。

“情况如何?”窈窕问她。桑语揉着眼:“土地眷顾,这一年过去,粮仓里还有余粮。观年前雪势,今岁应是个丰年。至于房屋修葺、年货新衣诸项开支,皆无错漏。”她顿了顿,神色复杂,“姜弋……向来让我放心。”

窈窕低声道:“听阿五说,姜先生他……是秦廷中人?”

桑语点点头,“我至今尚未查明他的身份,所以才不愿回到玄女山,只要苦了你们陪着我耗在咸阳城这般久。”

窈窕有些担忧,“姜先生对玄女山太过熟悉,倘若他出卖我们,那我们……阿姊,我们是否要提前想好应对之策?”

“我也不知道。”桑语说的是实话。

曾有一段时间,她一直在回想着姜弋被捕那日,越想越觉得其中有些蹊跷,总觉得或许是姜弋在暗中做了些什么手脚。

桑语的确武艺高强,但终究也不过是**凡胎之躯。以一敌十尚可,敌百则力有不逮。所以她常常借助烟雾弹为自己争取逃脱的机会。

可是那日她的烟雾弹很明显是被人掉包了,事后她还叮嘱阿九务必仔细查明藏身在玄女山中的奸细。如今细细回想,这件事十有**就是姜弋所为。

姜弋的目的其实十分明确,那就是设法让自己被秦军抓走。只是,桑语始终百思不解,他为何要这样做。

总而言之,解铃终须系铃人。欲破此局,必先寻到刻意躲避着她的姜弋。

屋外,有影子在移动。桑语推门望去,只见妘儿踟蹰着脚,似乎正想要转身离去。桑语唤她,“妘儿,进来坐坐吧!”

妘儿仍是不敢向前。阿芷自她身后走来,牵起她的衣袖,一同入内。

众人落座。妘儿明眸流转,带着一丝不安,扫过英气的阿五,掠过妩媚明艳的窈窕,最终定格在相识数月、此刻却恍如陌路的“昭昭”身上。

桑语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微微一笑,道:“或许我应该重新做个自我介绍!妘儿,你好啊,我是‘桑语’,也就是传闻中的‘玄女山主’。”

妘儿放在膝上的手不自觉地攥紧,头低得更厉害了一些,声若蚊蚋:“难怪……你会武功。”稍顿,她微微仰首,望向桑语,眼眸中满是担忧:“君上,他……早已知晓了山主的身份?”

“是,”桑语点头,“君上的确知道,所以我今日才能大摇大摆地带着你离开秦宫。妘儿,如今你面前有两条路可选。其一,随我返回秦宫,继续过往的生活;其二,宫人‘妘儿’已香消玉殒,往后你便没了这层身份束缚,但是福兮祸兮,或许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你只能藏身于玄女山的庇护之下,不过,在那里,有宫墙之外的自在天地。”

她说着,端起茶盏,轻呷一口温水:“这是你自己的人生之路,无论如何抉择,我们都会尊重你的意愿。”

不知不觉间,妘儿的眼前氤氲起一层水雾。她茫然无措,仿佛置身于一场虚实难辨的梦境之中。

心底有个声音在叩问:她当真……能为自己做一回主?

希望的微光与未知的惶恐交织在一起,在她心间来回拉扯,久久难平。

坐在一旁的窈窕忽然叹道:“这般灵秀玉人,竟要锁在深宫,任红颜凋零,芳华虚度。唉,罪过!”

“我决定了!”妘儿眸光骤凝,“我要留下。从今往后,生也好,死也罢,皆由我心,再不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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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始皇当外挂的那些年
连载中晞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