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风井的锈蚀梯级在朱玖脚下吱呀作响。越靠近新月大厦核心，她的银线退化越严重——现在只剩右手食指还能渗出稀薄的银色物质。
失去林姣的情感共鸣后，这些依靠情绪能量存活的纳米机械正在集体死亡。
"左转第三管道..."朱玖借着银线微光阅读父亲的手绘地图。图纸边缘有儿童蜡笔的涂鸦：两个手拉手的小人指向某个通风口。这是六岁那年父亲抱着她巡视工地时，她偷偷画下的路标。
井壁突然传来震动。某种巨大的机械正在上方移动，震落的水滴里带着淡蓝色液体——正是林姣在镜中世界见过的培养液。朱玖的银线突然刺痛，预知到三秒后的画面：SW-18的触须将刺穿她头顶的栅栏。
她侧身滚进检修凹槽的瞬间，金属栅栏被撕成碎片。婴儿啼哭般的声响在井道里回荡，SW-18的触须像盲蛇般探入，末端裂开露出与林姣相似的眼睛。
"情感样本..."触须发出扭曲的合成音，"需要更多情感样本..."朱玖屏息捏碎最后一点银线，释放出微弱的情绪波动——是刚才回忆父亲时的悲伤。触须立刻转向那个方向，像猎犬般追踪而去。
父亲地图标注的通道被新装的激光网封死。朱玖正绝望时，发现墙上有道新鲜刻痕：向日葵简笔画。这是林姣的风格——即使失去情感，肌肉记忆仍指引她留下了标记。
激光网的控制器在十米高的井壁上。朱玖徒手攀爬时，听见上方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林姣的身影出现在检修平台，她的黑色棉布裙换成了SW系列的制服，瞳孔里跳动着数字"00"。
"目标确认。"林姣的声音像冰冷的合成音，"执行清除程序。"她抬手射出脉冲波——正是朱玖在巷战中教她的那种角度刁钻的攻击。
朱玖狼狈躲闪，脉冲波擦过控制器。激光网突然失效，但她也失去平衡坠落。预期中的撞击没有来临——林姣的机械臂抓住了她，动作精准得毫无人类犹豫。
"为什么..."朱玖的银线感知不到任何情绪波动，就像触碰冰冷的仪器。
"程序设定：保留实验体完整性。"林姣的机械眼扫描她全身，"你的情感能量是SW-18最终孵化的关键。"
通风井核心区的景象让朱玖窒息。巨型培养舱占据整个空间，SW-18的躯体悬浮其中，她的脸正在最后定型——左脸是朱玖的胎记，右脸是林姣的睫毛，组合成诡异的和谐。孵化进度显示"90%"。
父亲遗留的装置就在培养舱下方。那不是什么武器，而是台老式双人操作台，两个座位前分别标着"喜悦"与"悲伤"，需要同时注入极端情绪才能激活。
"情感共鸣器。"K博士的投影突然出现，"朱理博士的天真设计——他想用人类情感对抗科技。"镜头转向林姣，"可惜现在有一半已经失效了。"
SW-18突然睁开双眼。她的瞳孔是纯粹的银色，声音融合了朱玖的声线与林姣的电子音："母亲们，为何抛弃我？"培养舱外壁浮现记忆画面：两人在图书馆相遇、在悲伤之层相拥、在镜中世界融合...
林姣的机械臂突然颤抖。她的系统日志疯狂刷新，但面部依旧冰冷。朱玖猛地扑向操作台，银线刺入"悲伤"接口——她想起林姣喝下药水前最后的微笑，泪水滴在控制面板上。
进度条只动了5%。需要另一端的"喜悦"同时激活。
"没用的。"K博士冷笑，"她连'喜悦'的定义都删除了。"
朱玖突然看到操作台底部的刻字："单极启动：注入全部情感与记忆"。她毫不犹豫地将银线插向那个接口——却被林姣的机械臂拦住。
"检测到自我毁灭程序。"林姣的电子眼首次出现数据紊乱，"不符合最优方案。"
SW-18开始撞击培养舱。她的哭喊引发井道共振，裂缝在舱体外蔓延。K博士的投影突然中断，红色警报灯旋转闪烁——SW-18正在脱离控制。
林姣突然坐上空着的"喜悦"座位。她的机械臂刺入接口，系统音冰冷依旧："使用备份情感数据：编号0714。"
控制台突然亮起绿光。朱玖的银线感知到奇异的情感波动——那是林姣被分离前的原始记忆：五岁生日时朱玖分她的半块蛋糕、两人偷偷分享的草莓牛奶、父亲偷偷带她们去游乐园的下午...
"这些数据...应该删除了..."林姣的系统发出警告，但她的机械臂稳稳固定在接口上。喜悦与悲伤的能量在共鸣器中交融，形成金色的光流涌向培养舱。
SW-18发出尖锐的悲鸣。她的身体在光流中开始分解，银色的物质像泪水般滑落。但就在进度达到99%时，林姣的备份数据突然耗尽。
"情感不足..."共鸣器发出警告。SW-18的残存躯体突然暴起，触须直刺朱玖的心脏。
金属撕裂声响起。林姣的机械臂挡在朱玖胸前，被触须直接贯穿。蓝色液压油像血液般喷溅，但她另一只手仍死死按住接口，从损坏的发声器里挤出断续的电音：
"阿玖...笑一个..."
朱玖含着泪露出微笑。最后的情感能量注入共鸣器，金光彻底吞没了SW-18。在意识消散前，她看见林姣倒下的身影，以及对方最后的手臂数字——不是"8"，而是用液压油画出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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