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水道的锈水浸透了朱玖的鞋袜。她半拖半抱着林姣在黑暗中前行，每走几步就要停下确认怀中人的呼吸。
林姣的体温低得吓人，瞳孔里的数字早已消失，只剩下无机质般的玻璃光泽。
“冷...”林姣突然吐出单个音节。这是三小时来她说的第一个字，声音干涩得像生锈的齿轮。
朱玖急忙脱下外套裹住她，银线残余感知到的却只有生理层面的温度信号，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巷道出口被通缉令覆盖。电子屏上循环播放着朱玖的监控截图，标题写着“高危恐怖分子”，而林姣的照片下方标注着“被劫持受害者”。更可怕的是市民的反应——他们麻木地走过屏幕，有人甚至对着通缉令露出感激的笑容，感谢“情绪优化计划”带来的“平静”。
“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感激什么...”朱玖把林姣藏进垃圾箱后，突然听见细微的敲击声。节奏重复着摩斯密码的“信任”一词。
阴影里走出个穿连帽衫的少年。他掀开兜帽露出左脸的机械义眼，右眼却是正常的琥珀色——和林姣一样的琥珀色。
“SW-9，曾经。”少年指了指自己的义眼，“被报废时侥幸逃脱。”他的目光落在林姣身上，“她这种情况持续多久了？”
地下据点入口是家废弃的玩具店。货架上摆满残缺的玩偶，少年——自称“凯”——转动某个玩具的眼睛，暗门在货架后滑开。隧道两侧贴满照片：不同年龄的实验体穿着编号服，有些面部打着红叉。
“萤火组织，专门收留我们这样的‘报废品’。”凯递给朱玖一杯热水。他的机械义眼突然对准林姣：“她的情感熵值已经低于生存阈值了。”
据点里还有十几人。有个女孩的双手完全是机械义肢，正用精密焊枪修理通讯器；另一个男子后颈插着数据线，直接与电脑接口相连。所有人都带着明显的改造痕迹，但眼神里仍有鲜活的情感。
“K博士的平静剂会溶解前额叶。”机械手女孩突然开口，“我们测算过，全市再有三天就会变成植物人农场。”
林姣突然抽搐起来。她的手指无意识地在空中划动，残存的银线从指尖渗出，像蛛网般连接上据点里所有电子设备。投影屏疯狂闪烁，显示出每个成员最痛苦的记忆片段：
凯被强行改造义眼时的惨叫；
机械手女孩失去双臂的爆炸现场；
数据线男子看着家人被带走的监控录像...
“快阻止她！”凯试图切断银线，却被电流击飞。林姣的瞳孔变成全白，她正在无意识吸收所有人的情绪记忆，皮肤下浮现出不稳定的红光。
朱玖抱住林姣的瞬间，银线突然反向传输。她看到林姣深处的意识——不是空白，而是被压缩成钻石的情感结晶，每个切面都反射着她们共同的记忆。最核心的碎片是图书馆初遇时，林姣偷偷收藏的她掉落的一根发丝。
“够了...”朱玖轻吻林姣的额头。人类体温的接触让银线缓缓收回，林姣眼里的白光褪去，变回空洞的玻璃珠。
警报器突然尖鸣。凯看着监控屏咒骂：“她刚才的能量爆发暴露了位置！特种部队五分钟就到！”
众人匆忙销毁资料。机械手女孩塞给朱玖一个地址：“山区研究设施，那里有原始情感备份...”她突然被数据线男子拉住。
“没时间委婉了。”男子直接调出全息图，“两个选择：要么现在接受脑桥分离手术，你们还能活一个；要么去这里赌千万分之一的逆转概率。”
手术示意图显示着残酷的过程：用激光切断连接两人大脑的量子纠缠，代价是林姣可能永远失去意识。
林姣突然伸手触碰全息图。她的指尖停在山区设施的影像上，嘴唇无声蠕动。朱玖俯身听见气音：“...家...”
窗外传来直升机轰鸣。凯推开暗门：“下水道通往城郊，但只能容一人通过。”
朱玖毫不犹豫地抱起林姣跳进暗门。在盖板合拢前，她看见凯的机械义眼闪过决然的光——他正在手动超载据点电源，用自毁为他们争取时间。
黑暗的下水道里，林姣的重量越来越轻。朱玖的银线感知到她的生命体征正在下降，唯有那个“家”字还在唇间反复呢喃。
山区研究设施的轮廓在远方浮现，而追兵的探照灯已经咬住了她们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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