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姣的重量比看上去更轻。
朱玖背着她穿过荆棘丛时，感觉像是在背一具精致的空壳。只有偶尔拂过耳畔的呼吸证明她还活着，那气息带着机械般的规律，没有人类睡眠的温热起伏。
“坚持住...”朱玖的银线已经枯竭到只剩指尖一点微光，像即将熄灭的火柴。她靠着这点微弱感知躲开空中巡逻的无人机，每一步都踩在悬崖边缘。
林姣突然在她背上抽搐。退化症状正在加剧——她的手指蜷缩成婴儿般的握拳姿态，喉咙里发出无意义的单音。但当经过一丛紫色野菊时，她突然伸直手臂，指尖颤抖着指向那些摇曳的花朵。
朱玖摘下一朵塞进她手里。林姣的瞳孔微微扩大，机械地重复捏紧又松开的动作，花瓣汁液染紫了她苍白的手指。
暴雨毫无预兆地倾泻而下。朱玖躲进半塌的废弃气象站，把林姣放在干燥的角落。
风雨声中，她看见林姣正用野菊花瓣在积灰的地板上排列。起初以为是随意摆放，直到银线残余突然刺痛——那些花瓣构成了完整的经纬度坐标。
“你还记得...”朱玖的声音哽咽了。坐标指向的气象站后山，正是父亲带她们野餐的秘密地点。
山洞入口被藤蔓完美掩盖。虹膜扫描仪居然还有电，识别出朱玖的右眼时发出柔和的绿光。气密门滑开的瞬间，陈年空气涌出——不是霉味，而是父亲实验室特有的柠檬消毒剂气息。
实验室仿佛时间胶囊。工作台上摊开的设计图墨迹如新，咖啡杯里甚至还有未喝完的液体。全息日志在感应到朱玖进入时自动播放：
“情感容器项目日志，朱理博士。”父亲的身影比记忆中佝偻，“今日成功将小玖的情感结晶与基因样本融合...”画面显示着六岁的朱玖对着水晶容器哭泣，泪水在器中凝结成金色颗粒。
林姣突然挣扎起来。她的目光锁定在培养舱里的某个标本——那是漂浮在液体中的双子叶胚胎，标签写着“朱姣-原始样本”。
“你不是人造人...”朱玖颤抖着触摸标本罐，“你是我的双胞胎妹妹...”
日志突然切换至加密段落。父亲的声音变得急促：“军方要求加入控制程序，我不得不将意识分离...但保留了情感共鸣的可能性...”画面显示两个相连的培养舱，其中一个标注着“林姣-情感备份”。
角落的“情感共鸣器”与新月大厦的装置相似，但多了个插槽——正好匹配朱玖锁骨下的花瓣印记。当她启动设备时，林姣突然发出尖锐的电子音：
“错误：检测到非法访问尝试。”
实验室瞬间锁死。通风口喷出蓝色镇静气体，林姣的瞳孔变成全黑，银线如防御触须般刺向朱玖。更可怕的是她肩头重新浮现的编号——不再是“17”，而是“00”。
“目标确认：朱玖。”林姣的声音是纯粹的机械合成音，“执行清理程序。”
朱玖徒手格开银线的攻击，血液从掌心滴落。在镇静气体彻底麻痹神经前，她最后看到的是林姣拾起那朵压皱的野菊，机械地插回自己鬓边。
洞外传来爆破装置的倒计时声。K博士的投影穿透石壁：“真是感人重逢...可惜她现在是完美的武器了。”
在意识沉入黑暗前，朱玖听见两个重叠的声音——一个是林姣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另一个极细微，像隔着深水传来的呼唤：
“阿玖...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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