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若棠便找到桂嬷嬷,说明自己的来意。
“你是说让我允许罪奴所中所有会刺绣的人,都来参加此次比试?”桂嬷嬷睁大眼睛看着若棠,“傻丫头,少些人争机会不是更大吗?再说了,世子都交代过我要多关照你了。”
“嬷嬷说的是,若棠感激嬷嬷的关照,只是此次选拔绣娘为淑妃娘娘庆贺生辰,泽披各所,若是罪奴所中其他人知晓嬷嬷格外关照奴婢,恐怕会心有不忿。”若棠道。
“你确定要这么做?此次为淑妃娘娘举办的刺绣宴赏,来的都是王公贵族,若是能被她们挑中,便再也不用在这罪奴所做最下等辛苦的活计了。如若运气,还能进宫中司制局,日后当个有品阶的女官也未可知,你当真要将这机会与旁人共享,想清楚了?”桂嬷嬷劝道。
“奴婢想清楚了,还请嬷嬷成全。”若棠向桂嬷嬷拜了拜。
“好。”桂嬷嬷转身离开。
“请嬷嬷放心,奴婢有信心,一定会绣出无与伦比的绣品!”若棠在桂嬷嬷身后大声喊道。
午后罪奴所中的众人有半个时辰的休憩时分,若棠正在晾晒衣物,忽察觉一旁不时有人偷看和议论她。
“就是她啊,大放厥词,吹的自己的刺绣比宫中的司制还厉害似的!”
“听说她以前是尚书千金,家里获罪才来这儿的,说不定有背景。”
“尚书千金怎么了,来这儿的以前谁还没点背景了,来了这里就都一样,是下等奴婢了。要我说,襄珠姐姐才厉害,比绣工她还没输过呢!”
“就是,哼,吹的厉害,到时候比比就知道了。”
“不过她好像真的挺厉害的,我之前听说她给桂嬷嬷送了一方帕子,那上面的刺绣精妙绝伦。”
“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到时候比比不就知道了。”
“走开走开,别挡道!”若荷端着盆从那一群人中间走过,还将其中一个撞了个趔趄。
“你——”眼见的那人要上前与若荷争执,被她的同伴一把拉住,“算了,不跟她一般计较,看她还能猖狂几天!”
那群人离开之后,若荷走上前来,将盆放在地上,对若棠上下打量一番:“你有把握吗?”
“你说什么把握?”若棠将大拇指和食指圈起来,放到眼前,将太阳圈在中间,漫不经心地答道。
“你别装傻了,我是问你对赢过她们有没有把握?”若荷着急道。
若棠微微一笑:“我在想到时候向淑妃娘娘讨个什么封赏,毕竟我,若论刺绣,无人可敌。”
“哼,自大狂。”若荷说着端起盆子跨过若棠身旁的台阶进屋了。
桂嬷嬷给了众人七日时间,允许她们可以在闲暇时准备参加比试的绣品。这次机会难得,于是接连数日的时间里,罪奴所中随处可见有人拿着针线刺绣。
奇怪的是一连数日的时间里,大家都没有怎么见到林若棠,只听闻她找桂嬷嬷要了一些香料等物。
晚膳时分,大家见到了林若荷来拿食物。
“若荷,又替你姐姐领晚膳啊?怎么没有见你刺绣,难道你不想脱离罪奴所去宫里或者达官显贵家中吗?”一个细长眉眼的女子问道,若荷瞥了她一眼,认出她便是那天议论林若棠的几人之一,名字叫朱柳。
“我呀,天分不在刺绣上,等我姐姐入宫了向淑妃娘娘讨个恩典,也是一样的。”说完若荷便不再搭理朱柳,拿到了食物便离开了。
于是朱柳又转向年纪最小的林若桃,若桃正在吃膳房分发的食物。
“若桃,这几天怎么没有看见你大姐姐,她在干嘛呀?”朱柳凑近了若桃询问。
“若桃吃完了自己碗里最后一块酥饼,眼睛便直直地盯着朱柳碗中的酥饼。”
朱柳便将自己碗中的酥饼夹给她一块:“现在可以告诉姐姐了吧?”
若桃一边嚼着酥饼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大姐姐在屋中刺绣。”
朱柳又问:“那她要香料做什么?”
若桃又盯着对方碗中的酥饼,直到对方又夹给自己,才一边吃一边道:“大姐姐说绣品精细绝妙,每日要焚香沐浴,才能绣出最好的。”
"这么玄乎。那她一连数日在屋内刺绣,为什么还没有绣好?"朱柳将一块酥饼夹到若桃碗中。
若桃见状开心道:“大姐姐说每日只能绣两个时辰,方能保证状态最好。”
“那她绣了什么?”朱柳终于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正要按老规矩贡出一块酥饼时,发现自己的碗中已经空空如也。
若桃见状便跳下凳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就在第七日晚间,林若棠终于出了那间屋子,此时桂嬷嬷按捺不住上前询问道:“若棠,绣的怎么样了?”
“回禀嬷嬷,只差署名便能完成了,但现在有些饿了。”若棠言语间透着愉悦,露出志得意满的神情。
“署名不打紧,花不了多少功夫,饿了,先跟嬷嬷去用晚膳。”桂嬷嬷道。
“谢嬷嬷。”若棠进屋吹熄了蜡烛,跟桂嬷嬷去了膳房。
第二日清晨,院中响起三声锣鼓声,那是桂嬷嬷召集众人的号令。
众人都急匆匆赶来,小院中一时热闹起来。
桂嬷嬷带着掌事宫女立在院中梨树下,脸色带着笑容。
“今日便是截止日了,我也收到了你们各自的绣品,从中评选出了一副最好的。此次参加刺绣宴赏的名额我也将给这个人!”桂嬷嬷说着举起了一副绣品,“此次刺绣最佳的,便是襄珠!”
一时间众人纷纷议论。
“果然是襄珠姐姐,不愧是曾经贵妃娘娘身边的贴身侍女。”
“襄珠姐姐真厉害啊!”
“瞧那个林若棠,仗着有世子照拂便嚣张狂妄,大放厥词说什么自己的刺绣精妙绝伦,这下丢人丢大了。”
“我要是她啊,以后都没脸在这罪奴所中见人了。”
“就是就是,搞得神神秘秘的,又是沐浴焚香,又是把自己关在房里不见人,到头来还不是白费心思。”
朱柳凑到若荷身边:“若荷,怎么样,这几天你把你姐姐的活儿也干了,她什么都没做,却没有绣好,枉你还那么维护她。”
“都不许胡乱议论,和气为重。”桂嬷嬷也听见了这些议论,心中暗自感慨若棠不争气,枉费了自己对她的诸般照顾。又恼若棠骄傲自大,非要应允让罪奴所中所有人一道争名额,白白将大好的机会拱手与人,但碍于世子的颜面,又不得不维护若棠。
“敢问嬷嬷,我可否见见嬷嬷收到的那副绣品?”若棠道。
桂嬷嬷悄悄将她拉到一旁:“这有什么可看的,技不如人便罢了,日后说不定还有机会呢。”
若棠知道她是为了维护自己的颜面,便拍拍她的手,微笑道:“嬷嬷,晋王殿下和淑妃娘娘举办这场刺绣比试的目的是为了挑选技艺精湛的绣娘,总要叫奴婢也看看,襄珠姐姐的刺绣技艺到底有多精湛?”
“给你看又何妨?”一个眉眼细长,身段高挑的女子走了出来,若棠认得她便是襄珠。
襄珠将绣品递给了若棠,若棠礼貌接过。
那是一副技艺精湛的花鸟图,在整幅绣品的右下角以浅色丝线绣着一个小小的“襄”字。
一旁的若荷却变了脸色:“这明明是——”
若棠打断了她的话:“敢问襄珠姐姐,这副刺绣可是你所作?”
“这上面是我的名字,自然是我所做。”襄珠理直气壮。
“襄珠姐姐可知,这是用的什么绣法?”若棠问。
“此为蜀绣。”襄珠镇定自若道。
“襄珠姐姐果然好技法,只是我昨日撒谎了。”若棠微微笑道。
“什么?”襄珠疑惑。
“昨日我对桂嬷嬷说绣品并未加上名字,是我撒谎了,其实我早已经将名字加在了里面。”若棠笑道,“还请各位移步,随我到房中一看。”
满室帷帘尽放,屋内霎时一片漆黑,众人屏息等候。
忽有一支小小的烛火燃起,若棠绾起长发,端起一支小小的蜡烛,又将绣品放在蜡烛之前:“请诸位一看。”
接着烛火屋内众人勉强看清,那是一副花鸟绣。花的形态饱满,色调柔和自然,鸟儿则神情生动,充满生命力。若棠将它对准烛光,绣品上的花瓣呈现出半开未开之态,仿佛美人惺忪睡眼;再换一个角度,烛光照射下便呈现花朵盛放之态,花蕊挺立,花瓣上的露珠折射光芒,枝上鸟儿似乎有了引吭高歌之感;再换一个角度,又似乎到了花朵初显枯萎的状态,花瓣边缘微卷,已不再鲜妍,花蕊蜷曲。
“这副绣品的确绝佳,可你带我们来此就是为了向我们展示它的精妙之处吗?”朱柳问道。
“我说过,我已经将名字加在了里面。”若棠微笑道。
“那名字呢?”朱柳问道。
“不是在那吗?”若棠指向烛光另一侧的屏风。
刺绣的帕子薄如蝉翼,绣面上,花与花之间,鸟的羽翼间,丝线颜色深浅不同,加之以突出扇面的高度不同,烛光透过绣面竟在屏风形成了一块小小的投影。
组成一个“棠”字。
“这——”朱柳一时说不出话来。
“你做了什么手脚?”襄珠上前一步问道。
若棠笑道:“做手脚的人不是我,是你。”
“你胡说八道什么?”襄珠气急。
“如果这幅绣品不是我所做,我又怎会知道它在烛火下的妙处?如果是襄珠姐姐所绣,其中又怎会投出我的名字?”若棠问道。
“是啊,如果不是林若棠绣的,她又怎么知道这些。”
“襄珠好像真的不如林若棠了解这幅绣。”
一旁已有人窃窃私语,议论起来
“谁知道你玩的什么把戏?”襄珠道。
若棠道:“刺绣的帕子薄如蝉翼,绣面上,花与花之间,鸟的羽翼间,丝线颜色深浅不同,加之以突出扇面的高度不同,烛光透过绣面才会在屏风形成字。我前几日闭门不出才研究了这个法子,襄珠,是你窃取了我的绣品。”
“这——”朱柳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众人都不再言语。
这场争论的结果已经很分明了。
若棠转向襄珠:“上次告密的也是你吧!”
襄珠低下头,咬着下唇一言不发。
若棠转向桂嬷嬷:“还请嬷嬷宣告比试结果。”
桂嬷嬷仿佛如梦初醒,恍然大悟:“襄珠盗取她人绣品,意图欺瞒宫中,交给宫中刑司依律惩处!林若棠在此次比试中夺得魁首,将得到罪奴所的名额,入宫参加为淑妃娘娘生辰宴举办的刺绣宴赏!”
“好一招阳谋。”若荷悄悄凑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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