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桃林,花开花落。
若论修为深厚,除却那位战功赫赫、威震天下的墨渊上神,青丘白真之名,亦足以令神魔皆敬。
前番一行,换做寻常仙家,神魂沾上污浊之气,怕是要闭关数十载方可涤清。但于他而言,不过静心调息半日,周身灵力便可复归丰沛,澄澈如初。
修为既复,他将北荒琐碎事务抛诸脑后,依旧回到此处,图个清静自在。
层层叠叠散落于地的粉色花瓣,顺着琴声撩拨而动的音弦微微掀起,蹭过树下那抹青衫的衣角。
白真坐在那里,在一株尤为古老的桃树下,膝上放着一架古朴的瑶琴。修长如玉的手指轻拨,流泻出那曲闲适音调,正是他弹了千万遍、最是能诠释当下美景的《桃源谣》。
溪水潺潺,空灵悦耳。
然而今日,一曲终了,余音袅袅散去,他却微怔,未能如往常即刻抽离。
调子还是那个调子,指法也并无半点差错。
可意境不同往日。
那曲里,已然不全是纯粹的肆意逍遥,今时,竟无端掺进了一丝……怅惘?
心湖似有墨滴落入。虽未大片氤氲渲染,掀动浪潮,却也无声渗透进每一分琴意,连同无心的听者也不禁驻足,暗自思惘。
“四哥今日这曲子,听着倒像有了心事?”一个清越的声音自不远处传来。
白真无需抬头,便知是谁。
能在这桃林如此自在,又这般称呼他的,除了老凤凰,便只有他那位宝贝妹妹——白浅上神了。
视线从微微颤动的琴弦,抬眸转向声源,果然见白浅一身素雅裙裳,正笑吟吟地走过来。
“心事?”白真挑眉,又噙上几许笑意,“你四哥我最大的心事,便是折颜又将新酿的酒藏了起来,费得我好找。”
白浅走到近前,自顾自在旁边矮一截的青石上侧卧下,毫不犹豫地拆台:
“得了吧?这十里桃林就跟你自己家一样,哪坛酒能瞒得过你的鼻子?”说完,语气了然,“方才那琴声里的味儿可骗不了人。怎么,这次出去云游,遇上什么趣事了?还是……惹上什么麻烦了?”
这话半是调侃半是关心。
她对自家四哥的能耐清楚得很,四海八荒,在他这儿能称得上“麻烦”事儿的,简直寥寥无几。
白真摇头轻笑,避重就轻:“趣事没有,麻烦更谈不上。不过是瞧了些热闹,听了些新鲜词,甚是有趣。”
“哦?是什么词,不妨说来听听?”白浅拄着下颌,颇感兴趣。
“譬如……‘流量’。”
白浅果然思考片刻,“流量?倒像是描述天河水势,亦或是,形容脉中灵气?”
“或许是。”他不再深入,转而不经意地问道,“小五,你说这世间,可有能让人……嗯,清晰回看过往凡尘,甚至身临其境,再去瞧瞧的法子?并非那模糊的观尘镜,也不似投入轮回那般凶险。”
白浅摊开折扇,无意识用扇面在鼻尖轻扑了扑:
“清晰回看且身临其境?这可不简单。凡间生灵亿兆,因果交织,最是玄幻莫测。若强行窥探或者介入,极易引来反噬,便是父神那般修为,也需慎之又慎。”
眼神在他脸上溜了一圈,接着道:“不过……四哥若真想知道,九重天上没准儿有答案。帝君他老人家昔日身为天地共主,掌六界生死,麾下不少什么稀奇古怪的神奇法宝。估计也有能穿梭时序、洞察尘缘的宝物,毕竟他连……”
说到一半,又把那些不该提及的字眼咽了回去,毕竟“连三生石都能掌控”这话涉及帝君**。她掩饰般地咳了两下,话锋一转,“总之,那里库藏丰富,依我看,不如让小九去挑几个称心的回来,也好稍稍抵过些当年断尾之痛的血泪债……”
白真听过,无奈失笑,手指微曲,在她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罢了吧,我的好妹妹。知道的是我们青丘恩怨分明,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全家上下就惦记那点陈年旧账,小气吧啦追着人家几百年不放呢。”
话听着像是调侃劝阻,可那眉梢笑意,分明写满了“自家妹妹做得对,那东华老石头确实该赔”的意味。
她不以为意,回到方才话题:“你怎么突然对这个感兴趣了?莫非,在凡间欠了哪家姑娘的情债,想回去看看?”
“胡说八道。”白真笑骂一句,“不过是觉得那番经历颇有意思,想再看得分明些。罢了罢了,不提这个。”
他成功引出了九重天和东华帝君这条线,见好就收,不再多问,免得引来白浅更深的怀疑。将注意力重新转回古琴上,信手拨弄几个音。
“今日怎么得空来桃林?你家那位太子殿下肯放人?”熟练地转移了话题。
白浅果然不再纠结,哼了一声:“我想来便来,还需他批准不成?不过是回来寻折颜讨几味药材给阿离调理身子。”
二人就此聊了起来,说说笑笑,一如过去的千万年时光。
光斑透过花瓣洒在琴弦上,宁静,慵懒,仿佛那场短暂的凡间历劫从未发生。
白真依旧是他,是那个四海八荒第一闲逸清雅的白真上神。
只是偶尔停下谈笑,目光不经意望向远处云海时,眼底会带过未曾察觉的深思。
九重天么……凤九那小丫头……
唇角一弯,随即又融入眼前闲谈之中,举起不知何时摸出来的酒坛,与白浅于空中相碰。
一切,且待明日。
今日,只合醉卧桃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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