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9
苏蕴和吓地倒抽了口气,几步走过去,拉过祁昭的手腕,“你疯了?今天才刚拆的绷带,你有病是不是?”
“有病是你嫌弃我的原因吗?”他看着她,眼底翻滚着浓烈的不知名的情绪。
苏蕴和心咯噔一跳,整个人仿佛被强行抽离了一下。
“乱说什么。”苏蕴和压抑着怒火把他扯进来,又把门关上,“你自己的手能不能上点心?”
祁昭垂着眼,拉过要离开的苏蕴和,胸膛抵上她的后背。
“管烨把我的微信推给她了,你说我同不同意?”
苏蕴和被他呼出来的热气麻得缩了缩脖子,眼神停留在紫色地毯上,迷茫地眨着眼。
“这是你的事,你可以自己做选择。”
横在她腰上的手紧了些,他下巴磨在她太阳穴上,逼迫:“我就要你说。”
苏蕴和还未张嘴,他的声音再次从上方传来——
“我只要三个字的回答。”
“……祁昭。”
“嗯。”
“你说北港今年会不会下雪?”
“肯定啊,北港每年都下雪。你喜欢雪?”
“喜欢啊,卿城不怎么下雪。”
“那你今年留在北港看雪。”
“嗯。”
“一起看。”
“……”
“别装听不到。”
“……好。”
“苏蕴和。”
“嗯。”
“你生日快到了。”
“嗯。”
“到时候给你过生日。”
“好。”
苏蕴和凝眸,视线落在他手上,轻轻摸了摸,“疼吗?”
祁昭点头,脑袋带着她头发一起动了下,“疼。”
“疼活该!”
苏蕴和转头怒瞪他,他轮廓分明的脸近在咫尺,眼尾捎着抹红望着她,整张脸的温度都极低。
“那什么……你快回去洗澡吧,早点睡,时候也不早了。”苏蕴和仓惶催促道,又在猝然间挣脱了他的桎梏。
祁昭却不紧不慢地直起身子,若无其事地要求:“那你陪我。”
苏蕴和:“???”
“就……在客厅等我。”祁昭解释。
“为什么?你洗澡以后还有什么事吗?”苏蕴和疑惑。
“没什么事,你有事?”祁昭答。
“没啊……”
“那你不等我?”
“……”
这前后必然的关系到底在哪?
尽管如此,但苏蕴和还是选择屈服,跟他一起去对面。
他那衣帽间设在个隔间里,目测一百平不到,头顶是五个朴实无华的大灯,最上面摆的全是鞋盒子,中间一个长沙发从头延申到尾。一眼望过去,几乎全是黑灰色的衣服,连白色的衣服都少有,更别说其他颜色了。
祁昭随手拿了上衣和裤子,瞥到柜子旁边的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拿进来的小模型时愣了愣。
“怎么了?”苏蕴和寻着祁昭的眼神望向那个小模型,犹疑道。
祁昭手指过去,跟她告状似的开口:“我想到点不好的事。”
苏蕴和担忧地点了点头,“嗯,什么?”
祁昭:“上高中的时候,被人性骚扰摸了□□。”
苏蕴和:“……”
这要她说什么?安慰他没事没事反正你□□还在?
苏蕴和手在空中瞎挥了两下,督促他:“你快点去洗澡吧,乱想什么呢?”
祁昭于是意兴阑珊地转了身,又在抽屉里翻了半天,不知道在翻什么,苏蕴和走过来探头看,“你又在找什么?今晚又不出门了,明天……”
“内裤。”祁昭面无表情地把那块布拿了出来,侧眼没什么情绪地回答她。
苏蕴和眼皮跳了跳,退到一旁。
祁昭还装呢,故意要从她旁边侧过去,“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我什么都没想好吗!”苏蕴和反驳。
祁昭走到门口,又回头看她,“你又不想走?”
苏蕴和翻他白眼,也学他面无表情地走出来,腰背挺得笔直。
*
自从那次在徐子君那得知祁昭以前的事后,苏蕴和就没打算再和祁纾联系,但仔细想想,在她临走之前,她还是想交代几句。
再次见到祁纾,苏蕴和说不清自己究竟是什么心情。上次来,她虽抱有怀疑,但仍然是愿意相信她、帮助她,只是怎么也没想到她轻飘飘的一句“和家里关系不好”,后面竟然隐藏了这么多。
都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但苏蕴和怎么也没想到,他家的经会难念得这么恶心。
祁纾看她坐下,想寒暄两句,却被苏蕴和直接打断:“不用说那些了,我都已经知道了。”
看着苏蕴和显现出些凌厉的双眼,祁纾略感到尴尬地低了低头,踌躇半天,才又重拾勇气解释道:“苏小姐,我明白你已经知道过去那些事了,但是请你相信我,我现在是真的想要做一些事弥补小昭,哪怕再微不足道,我也希望能让他好过一点点。”
苏蕴和目光落在面前的咖啡上,讥讽地笑出声:“希望让他好过一点点?是希望让你的良心好过一点吧?”
她说话声音不大,但却如北港这十二月的天一样,让人瞬间蒙上一层寒意。
从祁纾在助理那里看到苏蕴和的照片起,到见到苏蕴和的真人,她一直都认为苏蕴和是那种温文尔雅、绝不会说出任何可能让局面尴尬的话,结果现在猛然听到她这么刻薄地指出她的内心想法,还是有些诧异的。
“是,你说的没错,我现在做这些确实是为了让我的良心好受一些……”
祁纾抿了口咖啡,目光飘向窗外高耸入云的建筑,将从前的事娓娓道来。
“我七八岁的时候吧,哥哥突然生了很严重的病,先是在国内治疗,后来又被送去国外,但似乎都没什么成效,爸妈也为此忙得焦头烂额。后来哥哥就一直在国外休养,爸妈再回来时,妈妈欣喜地抱着我,说她怀孕了,哥哥有救了。我虽不懂这两件事之间有什么关联,但因为听到哥哥有救了,所以还是很开心。”
“小昭出生后,爸妈就特别悉心地照料他,我那时还为此有些不愉快,觉得小昭的到来分走了爸爸妈妈对我的爱,我甚至怀疑爸妈是不是忘了哥哥还在国外接受艰苦的治疗。但奇怪的是,爸妈不允许我和小昭接触,明令禁止我们说话。随着小昭一点点长大,我发现爸妈对他的好好像很奇怪。他们很关心小昭有没有晒到太阳,有没有蹭伤,甚至勒令小昭不准穿短袖,不准跑不准跳不准和其他人一起玩耍……但他们从不关心小昭的其他。”
“小昭因为从小不被允许晒太阳,所以皮肤白得很不正常,在学校经常会被其他同学嘲笑,甚至有的严重到霸凌他,把他堵在教室里施暴。他没有还手,因为爸妈不允许他和任何人发生冲突,所以他就都默默忍下了。等回到家,在餐桌上,他说了这件事,妈妈吓坏了,问他他们打的是哪,他说脸和腿,妈妈长舒了一口气,就没再管了。”
“后来有一次,我终于被允许可以和哥哥通电话,哥哥让我不要太担心,说不久之后他就可以进行植皮手术了,说等他手术结束了,他让爸妈把我接去那玩一玩,我说还有弟弟呢,弟弟从小到大都没有出去玩过,到时候可以和我们一起。然后,哥哥说,到时候弟弟就不在了。”
“那天晚上,我偷偷跟在小昭后面上了阁楼,我发现爸爸掐着他的脖子把他摁在地上,一拳一拳地挥向他,他还那么小,他那么小地躺在地上挣扎着,那么无助……他才到我的胸口,即使爸妈不给我们说话,我以前也不喜欢他,但他还是会在我生日的时候给我买礼物,写卡片祝我生日快乐……可我不敢,我不敢进去,我跑走了……”
祁纾捂住双眼,额头青筋爆出,泪如雨下。苏蕴和只能在模糊的水光中看见她的眼泪一滴又一滴地砸在桌子上,几近失声。
窗外,是宁静的晌午,任何外界的声音都消弭在寒风中。
苏蕴和忘了祁纾哭了有多久,她一直在旁边沉默等待,等祁纾终于稍稍从那情绪里缓过来,苏蕴和倒了杯水推给她。
“喝一点吧,润润嗓子。”
祁纾道了谢,接过来一口一口地抿着,直至喝完一整杯。
“我确实如你所说,自私伪善又怯懦,在小昭需要帮助的时候什么都不敢做,现在又跳出来说要帮他,真是可笑。”
苏蕴和笑了笑,轻轻摇摇头,“不,我说的的确没错,但我根本就没有任何立场说这些。”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处境,我不该站在上帝视角对你随意评价,毕竟再怎么感同身受,也不是亲身经历。你出生在那样一个畸形的家庭里,碰上了那些事,你不敢去斗争去解救,不能单一地归结于你的不勇敢。事实上,你的不勇敢很正当,我没资格说什么。所以我今天来,并不是想要指责你,我只是希望,你可以到此为止。”
祁纾没想到她会说这话,一时表情有些愣怔,不解地注视着她。
“过往的事,你就不要再挂记着了,毕竟挂记着也没用,你自己也知道祁昭不想你们再出现在他的生活里,那为什么还要做这些事呢?你所谓的弥补不过是你的一厢情愿罢了。你从此彻底远离他的生活,再也不出现,才是对他最大的弥补。他有那些朋友就已经很好了,你也去过自己的生活吧,所有的错误都过去了,你不能一辈子都背负着这些,祁昭更没必要背负。所以,我希望,你能结束。”
外头白蒙蒙的天,看似无比温和,但只要一出去,就会发现这温柔的假象实在过于具有欺骗性,它分明冷得能让人失去所有思考的能力。
祁纾在这时问:“小昭知道你生病的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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