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厅内氛围热烈。高考结束,好不容易摆脱学生身份的束缚,在酒精的催化下,人人都很放松。在场的老师也都默许了这场狂欢。不停有喝得醉醺醺的学生,来找他们说心里话。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既让人感动又哭笑不得。
段清影也和佘锐一起过来了。她以“闲着也是闲着”为由,拉着佘锐在全场各个桌子乱窜,到处给老师敬酒说话。官方的说法叫“感谢栽培之恩”,私底下告诉佘锐但凡有谁遇到你这个小霸王,一天天也够不容易的。佘锐被她拽着手腕,不知是她力气太大,还是他不想挣脱,晕晕乎乎地任由摆布。
老师们注意到佘锐一改往常的叛逆,竟变成了一副乖巧模样,老老实实跟在年级第一后面当小尾巴。还有段清影,今晚打扮得亭亭玉立,让人眼前一亮。看着这对金童玉女,心下已有几分了然,言语之间也多了调侃之意。
正说着话,突然被一阵激烈的掌声和口哨打断。原来那边又有人表白,不知是今晚的第几对了。这边在旁看他们热闹的同学趁机推波助澜,“表一个,表一个...”
“去去,别瞎闹。”佘锐说着推了带头起哄的人一把,眼睛却不住地往段清影那边扫,想看她是什么反应。
她笑意盈盈地握着酒杯,看他。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佘锐顿感血气上涌,有什么克制不住地往外冒,像水烧开了扑嘟扑嘟顶盖子。刚张嘴要吐出来,段清影已经开口:“佘锐,你喝醉了。”
她拿走他手里的酒杯,语气温柔,“不好意思各位,今晚得先撤退了,我送他回去。”随后不顾身后好戏还未登场就已结束的一片哀怨,把人带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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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个代驾吧。”走出酒店的旋转门,她一边说一边打开手机。
佘锐默默无言地站在旁边。后半场他以茶代酒,酒早醒得差不多了。是她不让他继续喝的。他没醉,这点段清影比谁都清楚。
“还得再过一会儿才能来。”她抬头征询他的意见,“咱们是去里面坐着等,还是外面吹吹风?”
酒店大堂透出暖黄色的灯光,门口立着礼宾的背影。从谢师宴陆陆续续出来的同学,带着酒气和喧闹,还在和他们打招呼。佘锐不说话,拔脚往台阶下迈,她也只好跟上去。
一路走到灯光消失的地方。树影婆娑,晚风轻拂,草丛不时传出夜鸟的叫声,除此以外周围静悄悄的,又黑又静。
他猛然停住脚步,黑暗里看不清脸,只能听见声音,几分发愤:“不必顾忌我的面子,说吧。”
“说什么?”她听起来还是那么平静。
“你不用担心,不管什么回答我都接受,我佘锐绝不是个懦夫。”他捏紧双拳,深吸一口气:“你到底——”
未等他说完,绿化带里忽地窜出个黑影。一柄利刃闪着寒光从二人鼻尖擦过,“嗖”地一声扎在了什么地方。那黑影踉跄了几步,转眼间,另一个影子扑上来,和他扭打在一起。不过半分钟的时间,已分胜负高下。败者被紧紧制服在了地上。
岩抽出扎在身下人肩膀的匕首,血腥气漫开,男人一声未吭,仿佛自己不是□□凡躯。岩将带血的匕首抵在他喉咙上,“谁雇的你,说!”
男人口腔微动。不好!岩立即反应过来,撒开匕首,捏紧男人双颊。但为时已晚。
男人已用舌头撬开磨空的牙齿,咬破了里面提前藏好的胶囊。剧毒的□□。黑血从七窍缓慢流出。
岩放下尸体,“老大,他死了。”
段清影皱一皱眉:“处理掉。马上出发去海市,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那这个人——”岩抬头望向一旁早已吓得半死的佘锐,他僵在原地,浑身抖如筛糠。
“你看见什么了?”
她的话音消逝,在黑夜留下空洞的沉默。
佘锐不知道自己牙齿颤成这样还能开口说话:“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
“如果你开口,和任何人说了任何不该说的话,我们会很为难的。你知道的,对吧?”
佘锐仿佛是在面对一个完全陌生的,今天刚认识的人。背部冒出一层细密的汗水,凉风一吹,把他的魂都吹走了。他喉咙紧缩,花了些力气才发出声音:“知道。”
“行了,不用管他。”段清影拍了拍他的肩,佘锐两腿正发软,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距离不远的地方就是尸体的惨状。胃部翻腾,他顿时呕吐不止。
她弯腰把西服外套重新披回他身上,向岩宣判了结果,“这人无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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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清影和岩连夜开车赶往了海市,趁着夜色钻进了一栋提前置办好的别墅。外面装了先进的安保系统,扫描车内的面部后,厚重的铁门缓缓打开,把两人放了进去。
三层洋楼,目测四百多平。一楼是餐客厅,二楼有两间朝南的卧房,里面东西一应俱全,又没有一样多余之物。基本的生活用品,式样简单的换洗衣物。三楼她没去看了,折腾到现在已是深夜,明天再去看不迟。
她去浴室洗澡,洗完出来手机依旧静悄悄的,没收到佘锐的消息。她回想起分别时他那呆滞的目光,有如惊弓之鸟,估计真被吓到了吧。
她把手机扔到一边。不管怎么说,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她走了等于把危险带走了,佘锐是安全的,至于能不能缓过劲来,那是他自己要面对的问题。
掀开笔记本,她点进一个设计简洁,甚至有些简陋的聊天软件。让不知情的人来看,屏幕上不过是堆无意义的乱码。但内里实则暗藏玄机。
这是一种名为非对称加密的现代密码学方法。聊天双方各自生成自己的公钥和私钥。公钥互相交换,私钥要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如果甲想要给乙传递信息,那么就用乙的公钥加密信息内容,再发送给乙;乙收到后用自己的私钥进行解密即可。
这种加密方法起初是为了军事商业目的发明的,能经得住最严苛的考验。就算对话内容全程被敌方监控阅读,也无法破解;其次保证了联络双方绝无被冒充身份的可能。因为通过公钥是无法推导出私钥的,而公钥和私钥又是天生一对。一对一的,无可替代。
她生成私钥的原始数字是33。美丽的质数。现代密码学建立在数学之上,数学定理不破,秘密就永远安全。经过一番算法编程解密后,屏幕上的乱码转换成了熟悉的语言。
“段小姐来的路上可还顺利?”
发送时间显示正是他们抵达别墅后不久。她想起进门时悬挂在高处的好几个监控摄像头,明晃晃的,毫无遮掩之意。看来他们一踏进这栋房子,屏幕对面的人就收到了消息。
她环顾起卧房四周。一切仍是静悄悄的安宁。不,怎么也不可能做到这种程度…她摇摇头。再说能有什么好看的?如果非要看,就请君自便吧。
她动动手指,将信息加密后发送过去:“一切顺利,多劳挂心,何先生。”
墙上的挂钟已指向凌晨三点。约莫等待了十分钟,她以为不会收到回信了,就要合上屏幕。这时新的乱码出现。
“举手之劳,不必客气。”
过了几秒又有文字传来:“舟车劳顿,早些休息。过段日子见。”
接着内容消失,说明对话终结,那头的人离开了。
她丢下笔记本,熄了灯,躺倒在床上。
上帝之矛,一家行业跨幅巨大的多元型集团。早年间做军火生意发家,后来一路收购各类公司,参股投资,如今业务已布局化工,生物医药,金融,文化,房地产等多个领域。当一个企业经过数十年,乃至数百年的经营后,会呈现出枝蔓覆盖,体系庞杂的结构特点,就像一个不断生长的庞大生物体。然而潜藏在最深处的,集团的心脏,仍然是军工产业不会改变——无论表面如何光鲜,如何为人津津乐道。
她试图想象那样的心脏,在黑暗之中蛰伏,不知疲倦地给身体各处输送血液...很难说这样的扩张完全是自然发展的结果,其中必然存在人为的意志。资料上见过的男人的脸浮现出来,又蓦地隐去。她闭上眼睛,意识渐渐模糊起来,直至沉入昏黑的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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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她拉开窗帘,向外眺望。草坪修剪得整整齐齐,花园植被丛生。她对花草了解不多,叫不出名字,只见明显被精心养护过的花朵开得正盛,白的紫的。百年前这里是各路高官显贵,商贾名流的住所,庭院深深,竹篱高高,为的就是让外人路过,也不会知道到底是谁住在里面。
家具都有些历史痕迹,但擦拭得一尘不染。拼花地板,西式壁炉,木质楼梯,雕花露台..东西方韵味的结合。地段也无可挑剔,市中心的某处弄堂,闹中取静。只是这般妥帖周全也并非毫无代价,她边下楼边瞥了眼走廊尽头的监控探头,黑漆漆的大眼睛跟随她的移动,一起转了过来。她扬脸亲切一笑,拖您的福,我睡得挺香,您呢。
走到餐厅,打开冰箱,里面塞得满满当当,随便翻拣一个食材都是最新的日期,在他们来之前应该是天天有人过来更换。她拿出鸡蛋,面包,牛奶,和蔬菜,开始做早餐。以前为了完成组织任务,经常需要长时间独居隐匿,避人耳目,与世隔绝,因此练就了一身还不错的厨艺。简单快速地烤个吐司,平底锅煎蛋,沙拉菜洗洗切切,淋上现成的调味汁。端上桌时,岩正好打着哈欠下来。
“老大,醒这么早?”
他看着段清影在岛台水槽前忙忙碌碌,从昨晚到现在顶多睡了不到五个小时,居然还能这样精神抖擞。
“起来啦?过来吃早饭。”她走到桌前拉开椅子坐下,笑眯眯地伸手招呼。
阳光穿过打开的格子玻璃门洒在餐桌上,花园中朝露的芬芳飘进餐厅。她正对门外,望着夏天,望着远方。天上的云缓缓漂浮,蓝色一望无际,是个大晴天。
如此美好的景象,仿佛昨晚的刺杀只是个梦。但她知道,平静是假象,暗流涌动才是真实。只要还身在杀手这行,现实便永无安宁可言。
岩拿起餐刀往吐司上抹黄油,边说道:“昨晚那个人到底是谁派来的?我和他交手,感觉实力很普通。做事也是漏洞百出,跟踪你们跟踪得太明显,太专注,一点没意识到我在后面。如果是暗夜,出手就该一击毙命才对。”他想了想,摇摇头,“幸好。幸好那人不是很强。”
“有没有可能是试探?”
岩的餐刀悬在半空。“试探?”
段清影按下电视遥控器的开关。早间新闻的时段,她的脸赫然出现在荧屏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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