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比赛晚上七点半开始,木年怕堵车,四十分钟车程的路,她四点半出发,想着六点怎么都能到奥体。结果六点了,她还在路上,距离奥体中心还有整整三条街。
木年一路不停看时间,运动员大约提前一小时进场热身,再赶不到奥体,江昊怕是真要赛后留下来加训给球迷看了。
宁晚队换主场后木年还没去过现场,光听江昊说新主场气氛热烈、听营销号说新主场可容纳观众是原先的三倍、听自媒体说宁晚队比赛一票难求……但她从未切身感受过这变化。
如果她去过,她绝对会再提前一小时出发。
前方车辆龟速往前爬,刹车灯在夕阳的照射下明明暗暗,如一道望不到头的璀璨光河。
离奥体中心越近,CBA氛围越浓厚,路灯两侧分别挂着CBA和宁晚队的Logo,远处写字楼上挂着CBA宣传海报,两边还有专门指示赛场方向的路标。
确实比从前的气氛好。
天空飘起雪花,木年降下车窗,冰冷的空气灌入鼻腔,她又一次感受到了时间的流逝。
从前那会儿什么都不好。观赛体验不好,老体育馆不是专业篮球馆,只有比赛日给宁晚队用,平时对市民开放。篮球场周围一圈羽毛球场地,每次比赛前俱乐部都得派人过去布置现场。撤羽毛球网、铺CBA比赛专用地板、摆替补席和内场凳子、架摄像机……木年在宁晚队当志愿者那两年,没少过去帮忙。
上空转播的屏幕也不好,有虚影,还总卡顿,就是看比赛的人少,都聚在前排,不用抬头看屏幕。球迷氛围不好,球队文化不好,对外宣传不好……
非要说哪儿比现在好,也就是票价。比现在便宜许多,而且那会儿看宁晚队比赛,一般买后排票就行,反正保安最后会让你去前排——人聚在一块儿好管理;把前排填满了电视转播画面好看。
后来,宁晚队逐渐好起来了。老体育场的设施和可容纳观众人数配不上江昊和宁晚队与日剧增的人气,本赛季初俱乐部跟同宁晚奥体中心签了一年的场地使用合约。
签完回来那天,张立半开玩笑半威胁地跟这帮老队员说一场比赛40万,还是省体育局帮协调的友情价,输了无颜面对父老乡亲,让队员们自己看着办。
然后老队长小臂骨折赛季报销,江昊上位任代理队长,主场只能赢不能输的重担猛然砸在江昊身上。
终于到奥体附近,木年打右转向,驶入辅路。这条路没车,但全是人,木年打着双闪慢慢往里开。
“咚咚——”有人敲她车窗,“里面不通,你倒出去吧!”
木年看一眼导航,问:“前面不是奥体中心正门吗?”
“是奥体中心,”那人约莫四十岁左右,穿着宁晚队主场白色42号球衣——江昊同款球衣,“你来看比赛?第一次来吗?比赛日正门车进不去,你看这满道全是人,前面没有停车位,倒出去吧姑娘。”
“……”
已经六点半了,时间不允许她倒出去走其他路线,木年沉吟半秒,“我是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走东门专用通道,观众从前门和西门进,好几千人等在这儿呢,可不堵吗?”大哥问,“你是咱俱乐部的?咋才来,他们早进去了。”
木年尴尬笑:“有事儿耽误了。”
“没事儿别着急,马上让你进去。”大哥转头高声吆喝,“前面的让一让,俱乐部来车了,都把道让开——”
猛的一嗓子吓木年一跳,“谢谢大哥,你们辛苦了。”
“嗐,你们更辛苦,”看前方空出一条车道,大哥挥手示意木年赶紧走,“一会儿见!替我们跟大家说加油!”
进院停好车,刚要联系江昊,杨珊的电话先打进来。她家小孩儿高烧不退,一直哭,需要她陪着,今晚没法值班,问她能不能顶一宿。
徐乡工作室除了她还有两位师兄,宋文羽刚连轴干了24小时,刘辉在M省开学术报告会,所以……只剩她。
杨珊的忙她无论如何都得帮,徐乡年岁渐高,没那么多精力带学生,都是师姐手把手教她。
木年抬头看眼前的奥体中心,它在黑夜中散发着澄澈的暖光。打电话的这会功夫车窗上覆了层薄薄的雪花,显得近在咫尺的中心体育馆轮廓些许模糊。
她这角度只看得见大门和馆顶的尖尖,前方台阶间隔地贴着宁晚队标语和本届联赛口号。旁边停着两辆大巴车,上面是宁晚队的Logo,大约是送江昊他们来的车。
正门方向传来骚动,应该是观众在验票入场。
来都来了,不进去看看有点可惜。但她迟到了,进去也帮不上忙……毕竟,她是来帮忙的,而不是看比赛。
顿了一下,木年回答杨珊:“有空,我马上去医院。师姐你别着急,孩子重要,你先回去看孩子。”
杨珊感激地说:“麻烦你了木年,孩子哭的厉害我实在没办法——回头我请你吃饭,下次我替你值班。”
“没事儿师姐。”木年启动汽车,驶离车场,“要么我自己在家也没事。”
这回她走了仅允许工作人员登记车辆进出的东门。
后视镜里的奥体中心离她越来越远,却也愈发完整地出现在她面前。
主场馆外墙挂着宁晚队球员海报,纷飞的大片雪花中,C位的江昊笑容阳光灿烂。
木年给江昊打电话:“医院临时有事儿,我得回去一趟,我跟段哥说你都哪里需要打肌贴。”
江昊沉默一秒,“没事木木,你别着急,段哥知道我的伤。”
“还有打脚,你别忘了,防护做到位……”
“我记得。”江昊打断她,“你去忙吧木木,工作重要,青训队康复师临时调过来了,这边忙得过来。”
“……那就好,”也许是漫天雪花的缘故,木年心里有种难以言喻的悲凉,“怕耽误你们正事儿……”
“没事,没耽误。”
说完这话,两人同时沉默。更衣室那边不知谁喊了声江昊,江昊捂着话筒回了句“马上”。
“我这边还有事。”
“江昊。”
他俩同时说。
江昊等了半秒问:“木木?”
“没什么,”木年说,“……你自己小心,注意安全。”
想再叮嘱两句,比赛压力小就少些对抗,降点儿防守强度;累了就跟李导申请换人,别硬撑……
看着前方进入倒计时的红灯,后视镜中的喧嚣人潮,以及只剩个尖角的奥体中心,木年垂下眼眸,到底没说出口。
-
他们这儿住院患者少,没有急诊科,一般也没有半夜来复建的患者,值夜班的只要保证人在办公室、打电话有人接就行。
巡房最后到小航房间,木年进去时他正在看电视,央5体育频道直播今晚的宁晚VS永城。
他看见木年吓一大跳,一脸想问什么但碍于他父母在场什么都没法问,憋够呛。
比赛还没正式开始,刚进行到全场起立放国歌的环节。镜头从全场切到宁晚队近景,最后定格在江昊的脸上。
比赛解说赵长峰:“回到宁晚队主场,导播也是很懂球迷的心情哈,给江队这么长时间的特写镜头。”
特邀嘉宾石杰:“观众朋友们有没有注意到,今天江队有跟平时有点儿……不一样?”
常规赛阶段,CBA比赛直播间配置两位解说,通常是台里主持人 退役球员的组合。赵长峰是体育频道主持人,石杰是前CBA北安队球员,司职后卫。
赵长峰说:“是有点儿不一样——江队今天堪称全副武装。”
石杰:“热身的时候我就在观察他,该说不说,他今天的防护真够严实的。”
“可能有些球迷朋友看比赛晚,不知道江队习惯,这里我解释一下,他不喜欢穿紧身衣,也不喜欢带护具。”赵长峰说,“而今天他不仅穿了紧身衣,还带了护膝,肩膀上也有打肌贴的痕迹。”
石杰:“上场比赛江队有个篮板球落地角度不太好,下去休息了一节,第四节才回来。当时看他回来还以为没事儿了,照这么看还是有影响。”
赵长峰:“其实球员受伤了的话,轮休一场也可以,打到现在常规赛接近尾声,宁晚队排名压力不大,稳进季后赛且不用打首轮淘汰赛,保护一下老球员未尝不可。导播给出了江队本赛季数据……可以看到他本赛季出场数名列第一,场均时间再创新高,打到现在他真是很累了。”
“不过今天是宁晚主场,咱说球迷买票就是奔江昊来的,结果你要轮休江昊,那球迷肯定不愿意。”石杰说,“但说实话啊,从我个人角度来看,江昊很需要休息,哪怕是一场。”
“石哥您估计江队今天能打多长时间?”
“都武装成这样了,时间不会太少吧?”石杰笑了下,“总之不会是弹幕里猜的——宁晚队故意放江昊要带伤上场的烟雾弹。江昊不是那样人,他是个……怎么说?就是很纯粹的人,打篮球就是打篮球,他不愿意往篮球里掺别的什么。”
“——首发名单出来了,江队名字果然在列。”赵长峰说,“您说宁晚队接下来能给他休息吗?”
“个人觉得可能性不大,常规赛还剩七轮,三主四客,”随着石杰话音,电视屏幕展示出宁晚队常规赛剩余赛程。
石杰说:“客场打北安、云光、滨水、茗岛,咱说打北安和滨水他肯定别想休息。云光这场,胜负涉及云光队季后赛排名,我估计云光队要拼命;茗岛这场可能会轻松些,但你看,宁晚前面魔鬼三连客,球员大概率身心疲惫体力不支,保不齐茗岛想硬壳一把,输了不亏,赢了百赚。”
“主场打横江、平榆和玉峰……压力倒不算太大。平榆、玉峰不是难缠的对手,跟横江的输赢不涉及常规赛排名。但有个场外因素就是,你俱乐部得考虑主场观众买票进场看谁。”
“就像打永城这场,观众冲江昊买票,就想看江昊比赛,结果你不让江昊上场?场外压力摆在这儿,俱乐部很难主场轮休江昊。而且江昊对这支队伍太重要了。他在场,内线没压力,队伍顺利得分;他不在场,内线成短板,几个回合就能丢出去十分。”
赵长峰说:“所以宁晚队的当务之急,是找出江昊不在场时能顺利得分的办法。”
“这很难,”石杰说,“我把话撂这儿,如果找到了,宁晚队就是冠军竞争者。”
“从观众角度来讲,我是很期待那一天的。”赵长峰说,“比赛越激烈,越有可看性嘛……回到比赛,现在我们可以看到首发球员入场,裁判响哨,准备跳球——”
橘黄色皮球被裁判抛向空中,江昊瞅准时机高高跳起,抬起左臂用力一拨——
球到前场,宁晚队抢到第一轮进攻权!
白景控球过半场,在外线运球找机会。江昊上前挡拆,等白景突进内线后顺下进油漆区。随后白景假突真传,江昊单脚起跳空中接力——
“哐当”一声,隔着永城队中锋来了一记暴扣。
——宁晚队率先获得两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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