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昊训练结束时间不固定,早点晚点都有可能,取决于主教练李导,也取决于球员自己。江昊一般是晚点儿——他给自己加训。
但考虑到昨天让江昊白等那么长时间,木年今天准时下班回家。
当锅里牛肉散发出的丝丝缕缕香气蔓延到客厅时,木年收到江昊的语音信息:“我结束了,你下班了吗?木木。”
木年打字回:【下班了,我在家呢】
两秒钟后,江昊打电话过来,“我现在回家,用我带什么东西回去吗?”
“不用,”木年望向漆黑的窗外,院里积雪没化完,于暗夜中闪烁着微光,“饭做好了,你直接回来就行。”
挂断电话,她把膝盖上的电脑放茶几上,毯子对折两下放一边,去厨房看小火炖着的牛肉。粘稠的汤汁咕嘟咕嘟地冒着小泡,掀开盖子,香气顷刻间填满了整个厨房。
木年掐时间炒两个青菜,洗水果时窗外射进两道刺目的白光,江昊回来了。
“幸亏分开走的。”江昊随手把篮球包扔客厅地毯上,“快饿死我了——临解散前李导让我们练罚球,一人投十个,不中就全队折返跑,这给我跑的……”
木年赶紧盛菜,“跑了几个来回?”
“记不住了,反正一直在折返跑。”江昊说,“郑哥展示近十场数据统计,全队罚球命中率最高的是我,三分命中率最高的居然也是我。就离谱。”
木年惊讶,她没正经学过打篮球,但跟江昊混这么多年,又□□动康复,耳濡目染略懂一点。中锋常年蹲篮下,很少有机会出去投三分。一个队伍三分命中率最高的是中锋……
江昊的强项是打四号位时练出来的中投、跟后卫的挡拆以及篮下暴扣。他没有三分,队里更不会特意给他设计投三分的战术,所以……
江昊没再往下说,换身衣服洗手上桌吃饭。
木年也没往下问,话题到此结束。
当一个队伍里罚球和三分命中率最高的人是中锋时,这个队伍就是有问题。或者是外线能力不足,或者是内线没给到对方足够压力,以至于限制了外线的发挥。
但这是俱乐部的事,木年不好置喙,江昊也不好跟她在背后议论队友,所以话题到此结束。
这事儿木年一直做得挺好,跟俱乐部保持距离,不打听江昊在一队的情况,尊重俱乐部的一切决定。
可在运动康复这个领域里,师承徐乡、多次出任女篮国家队康复师的木年是专业人士,她清晰地知道俱乐部在过度使用江昊。
想管,但不应该管。
她得尊重俱乐部和江昊的决定,宁晚队队史为球队牺牲的人很多,江昊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她不该仗着自己懂点儿运动康复理论、心疼江昊,就让江昊降低强度、减少上场时间。
甚至不应该把江昊右脚和左腿缠成那个样子。队里都知道江昊昨晚回家住,都知道他爱人在康复医院上班,是徐乡的学生,是女篮国家队的康复师,是小航的主治医师。
木年机械地切水果,谁都知道江昊不喜欢穿紧身衣打肌贴,突然弄成那样去训练,谁不明白是她干的?领导都是人精,会猜不到她有意见?
她的行为跟明示俱乐部“我对你们使用江昊的方式有意见,非这么用也行,麻烦你们保护好他”有什么分别?
木年叹了声气,两个人之间的婚姻问题都没整明白,还妄图解决江昊被俱乐部过度使用的问题。
——她弄不明白江昊怎么想的,一方面说婚结的草率,仿佛后悔;另一方面又请她去基地,各种搂搂抱抱亲密接触,仿佛怪她刻意疏远他的生活。
——多矛盾。
-
吃完饭,江昊帮木年收拾餐桌,木年拦道:“你坐着吧,有洗碗机,我来就行。”
江昊没收手,站她旁边看她,投下一大片阴影。
木年没回应江昊视线,“没事儿,你训练一天够累了,就是把这几个盘子放洗碗机里,不麻烦。”
江昊帮着打下手,等木年擦完桌子问:“……明天来吗?”
“去哪儿?”木年一怔,“奥体?”
“嗯,”江昊确认道,“段哥忙不过来。”
“……合适吗?”
“没事,”江昊随口道,“就当我请了个私人康复师。”
哦,这倒是跟她想的一样。
即便江昊情感上不再需要她,她还能凭本事当江昊的私人康复师。这世界上不会有人比她更了解江昊的身体。
请私人康复师很正常,之前他为增肌增重请过私人健身教练,天天跟宁晚队行动,还公开穿宁晚队的训练服,但只管江昊一个人。
问题是……她是江昊的妻子,公事掺进私人关系,未免不合适。
无声僵持半晌,江昊放弃:“算了,没关系。”
还没想好的木年:“……”
他到底想不想让我去?
木年在心里分析:提了不止一次,应该是真想我去?
瞧江昊身体状态,一队康复师可能真是挺忙的。也确实是这么一回事,常规赛走到尾声,球员伤的伤、累的累,康复师可不忙么。
真缺人的话,去帮帮忙也行。
“应该有空,”木年观察江昊神色慢慢说,“明天患者不多,如果没有临时预约的患者,我可以早点儿下班去奥体。”
“开哪辆车?”江昊没什么特殊表情,但声音听起来有点点不稳,“车牌号得提前录系统,否则进不去门。”
“丰田吧。”
“行,到了给我发微信,我找人去接你。”江昊咳了一声,“更衣室在体育馆里面,没有指示牌,不太好找。”
……她以为能悄悄进去,像从前老体育场那样。
木年突然有些后悔,洗干净抹布搭在水池边,力求自然地替自己补退路:“……好,如果临时有事去不了,我再跟你说。”
江昊点头表示理解,“七点之前到就行。”
“七点半比赛,来得及吗?”木年奇怪地问,她去帮忙,不说提前到,也得差不多少,咋也不能卡点儿到。
“来不及就晚点儿出去热身呗。”
木年:“……”
宁晚队主场得有一半观众冲江昊买票,就想多看他两眼,结果他说他晚点儿出去热身。万一江昊真等她等到七点才出去热身,全场观众怕不是要恨死她。
江昊看懂她表情,笑道:“那赛后我留下来加训,赛前没看着的赛后补给他们。”
木年彻底无语,没听说这么算账的。
“不用考虑那么多,别有压力,”江昊揉了揉木年的头发,“赶不过来也没关系。”
她又不比赛,她哪儿来的压力,木年仰目看江昊:“我不重要,关键是你,别有压力,也别太放松,别大意丢了主场。”
“咒我啊?”
“没有。”木年否认,“是提醒你。”
木年把自己摆在康复师的位置,问江昊:“明天有比赛,睡前再按摩一会儿?”
“不累吗?木木。”
“我不累。”木年想了一下说,“按会儿吧,也就这两天在主场比赛有时间,你去三楼等我。”
“三楼等你?你还有事?啥事儿?”
“……”木年只是不想跟江昊一起上楼。
客厅灯光温暖,她实在想不出理由,“……没事。”
“没什么事就一起上去呗,”江昊推木年肩膀往前走,“大冷天的,你自己呆在楼下干嘛。”
木年抬起胳膊阻拦江昊,“等等,电脑还在楼下——”
“还非得这会儿拿上去?楼上又不是没有电脑。”吐槽归吐槽,江昊还是去取了木年的电脑回来。
“晚上看论文,”木年犯懒地说,“现在拿上去晚上不用特意下来。”
“……就几级台阶。”
“那也得特意下来一趟。”
江昊哑口无言,半晌道:“好吧,是我当年思虑不周,不该买别墅,下次咱换平层。”
木年猝然卡住:“……不愧是江队。”
“那能怎么办,你不想下楼。”
“……”
“上楼啊?”看木年没动,江昊问她,“不想下楼,也不想上楼?我抱你上去?”
“……不用。”
江昊手搭在木年肩膀,“反正我上下楼都行,看你。”
“不用。”木年赶紧爬台阶,“你肌肉有拉伤,少动弹两下吧。”
江昊似是在她背后笑了一声,“行,听咱们木医生的。”
木年有点恼地喊了声“江昊”。
江昊在她身后,很及时地接道:“哎,木医生。”
木年一级一级地爬,江昊两级并一级地爬。
两层台阶的高度刚好弥补了他们之间夸张的身高差,变成了正常情侣之间的身高差。
江昊或许只是那么一说,没其他意思,木年努力回忆江昊那句话的语气,从内容上讲那句话其实没有问题——他俩的婚姻就是很草率。
没有求婚仪式,江昊提议,木年同意,结婚这人生大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没有求婚戒指,分头找户口本然后民政局汇合,领证第二天江昊去云光市打比赛,木年赶回学校上课,中间隔了一星期才又见面。
也没有婚礼,原计划等赛季结束后补办,但那年宁晚队成绩不好,木年忙没时间,江昊怕舆论影响不好,就商量着把婚礼再往后延。只补了对戒和三金,不过因为不敢露面,俩人都没去店里试,量好尺寸在网上选的款式下的单。
只没想到……这一耽搁就是四年。
那会儿的没时间,是两人这些年来,时间最充裕的时候。
那会儿的舆论环境差,却也是江昊这些年面临的、最宽松的舆论环境。
到三楼,看到健身房里江昊专用的加长电动医疗按摩床,木年骤然意识到什么,“你今天折返跑来着是不是?你跑了几个来回?”
江昊动作一僵。
“你大腿肌肉拉伤了,江昊。”
“……没跑那么多,我心里有数。”
“你接下来还要比赛,宁晚队缺不了你吧?”木年着重强调宁晚队离不了他,“你一定要这样吗?”
江昊悻悻:“……我是队长嘛。”
木年平淡道:“队长大腿肌肉拉伤了也得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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