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点五十,木年离开徐乡办公室,送走孩子家长,回办公室换自己衣服,边等电梯边给江昊发微信:
【我现在回家,你把牛肉切块过水焯一下,洗几个土豆】
江昊没回她微信,反而又打电话过来。
“都说了接你回家,我在地下车场等你呢。”
木年错愕,“你一直在车里等我?”
“是啊,”江昊声音听起来有点委屈,“早知道你要这么久,我在小航病房里多待会儿好不好。”
木年支吾,说五点下班,江昊五点多就在车里等她,而她快六点才出办公室。
下班点儿地下车库人来人往,估计江昊也不敢随便下车。他个子高,缩在车里呆这么长时间……
电梯信号不好,俩人也没挂电话。木年记得江昊车停在D区,一路张望,“D区这边没看见你车呀?”
“哎呀,”电话那头传来沉闷的关门声,“我后来挪车了,忘跟你说了。”
“啊?”
“挪A区来了,挨着电梯口,”江昊下车喊木年,“木木,回头。”
木年转身。
地下车库昏暗的光线难掩男人英俊的轮廓,他站在不远的前方,高出周围车辆一个脑袋还多。他面带笑意挥舞手臂,“木木。”
蓦然间木年心底竟涌上来一股堪比久别重逢的惊喜,“看见你了……我这就过去,你上车吧。”
江昊没动,挂了电话扬声喊她:“木木。”
木年环顾四周:“你快回车里吧,一会儿被人看见了。”
宽松运动裤掩盖不住的笔直长腿坚定地立在那,木年没办法地加快步伐。
等她走到车旁,江昊摸摸木年脑袋,“周围没人,我看着呢。”
“你总开这车去基地,保不齐多少人认识,小心点吧。”
江昊没想那么多,闻言道:“有道理,下次我换辆车。”
木年:“……”
他一脸理所当然:“反正咱俩谁都不开,正好用来接你下班。”
木年:“…………”
-
江昊名下两台车,一台是眼前的黑色大G,上一队之后买的,花光了他第一年的工资以及全部留在他手里的比赛奖金。买之前没跟任何人商量,开回家被他爸妈骂了整整两个月。
另一台是黑色保时捷卡宴,婚后提回来的。也没跟任何人商量,提回家开不到两星期就嫌车内空间小,再没见他主动开过。
江昊平时忙,根本没空开车,赶上国家队集训或者宁晚队封闭训练,长期不回家,大G都得木年帮着开出去溜两圈。所以木年看见江昊提了辆卡宴回家特别无语——跟霍霍钱有什么分别?
但江昊花他自己钱,木年也说不了什么,只能委婉地点江昊:试驾的时候没觉得车内空间小?
江昊说试驾时间太短,没来得及感受出来。
木年冷漠地哦了一声。
江昊挠挠头说就先这么着吧,然后把车钥匙搁家门口抽屉里,交代木年定期开出去溜溜。
看到木年一脸“饶了我吧又一辆需要定期拉出去溜溜”,他赶紧补了一句不非得特意找时间开,上下学顺路开开就行。
那阵她刚搬进江昊位于“观澜”小区的新家,依山傍水环境优美,美中不足它位于宁晚市边缘,公共交通十分不方便,出门必须开车,江昊这个提议除了招摇其实没多大毛病。
但对木年来说,“招摇”二字足矣否定这个提议。她不是江昊,提了大G当天就要去宁晚一中门口晃悠一圈。她想象不出来自己开卡宴上下学的情形,她可以有其它选择。
江昊强调这车贵,摆着浪费,卖了赔钱,多开开才能降低平均成本。
木年语塞,勉强点头应了,心说金贵的东西还是放车库里供着吧,开出去万一磕了碰了,修车费也贵。
……
提心吊胆的经历一次就够,木年压根不想再在医院看见江昊——各种意义上都不想,“快上车吧,再磨蹭一会儿真被人看见了。”
“这不是没人嘛,”江昊活动肩膀,感慨道,“木木,你可算下班了。”
一句话令木年骤然愧疚起来,“等累了吧,下次别等了。”
江昊:“……”
木年往驾驶位走,“回去我开车,你歇一歇。”
江昊拦她,拍拍车盖,“你不是不喜欢开这玩意吗?”
“确实不喜欢,”木年说,“可我也没少开。”
这是实话,江昊无力反驳,于是耍赖。
“我在这儿还用你开车?”半拉半抱拽木年到副驾驶,替她打开车门,“安心坐着。”
观澜小区离医院不远,大约十五分钟车程。
房子是江昊婚前买的,到手毛坯房,前后光装修就花了小两年,结婚那年才完工。买的时候江昊爸妈不同意,木年父母听说后也不太认可,一方面基础建设不完善,生活不方便;另一方面附近没有合适学区。
江昊没管那些,他图训练方便,不想一整天训练结束后再开一个多小时车回市区。前几年打球挣的那点儿钱全投这房子里了。
不过这些年随着宁晚城市扩张,这边规划建设越来越好,基建完善了,中小学也办起来了。当年的问题现在都不是问题。
开出医院大门,木年问江昊:“你饿不饿?”
江昊扭头看木年,“六点多了,你说呢?”
“……我猜你饿。”
如果她没猜错,江昊在训练基地吃完午饭出来,下午顶多在小航病房吃点儿水果,眼瞅要过他平时晚饭点儿……他肯定饿。
江昊不吃外卖,等她到家现做至少一小时。木年目光掠过头顶蓝色指示牌,提议道:“要不你回基地吃点儿?”
她指挥江昊,“前面道口左拐,走小路能直接拐进基地后门。”
江昊有点愣,半晌,问木年:“那你呢?你跟我一起去?”
他这一问木年也发愣,跟江昊进基地混口饭没什么大不了的,木年以前总去。训练中心不对外开放,食堂还是开放的,而且她也不完全算外人。有年冬至她还跟后厨一块儿给元旦不回家、留宁晚基地训练的青年队外地小孩儿包饺子来着。
可江昊这么一问……木年不自觉想起江昊下午那句话,抿唇不太自在地说:“门口有球迷……我回医院吧。你前面靠边停车,我从侧门进去,走两步就是医院食堂。”
“没事,”江昊打转向变进左转道,“后门人少,车直接开进去,球迷看不见。”
江昊开着车,不时转头看木年。
木年被看得心虚,忍不住道:“总看我干什么?看路。”
江昊反问:“你还记得上次来基地是什么时候吗?”
“去年中秋?”木年脱口道,“你们加训,我过去找你……诶好像不是,去年中秋你是不是在外面打比赛……也不是,中秋那会儿联赛还没开始?那我怎么记成你出去比赛了……”
“是的木木,中秋那会儿联赛还没开始,你没记错。”江昊停好车,“去年中秋我在北安打友谊赛,你在女篮集训队,你说的中秋加训,是前年的事儿。”
“啊……”木年干巴巴地感叹一声。
她想起来了,去年中秋那会儿江昊刚结束世预赛第四个窗口期的比赛,回家呆了没几天,说一个人在家闲着也是闲着,跟俱乐部去北安打热身赛玩玩。
去年大赛多,他俩都太忙了,他俩一整年都没见着几面,更别说去宁晚基地。
“那是前年中……”木年声音越来越小,肯定不是前年中秋。
前年中秋赶上备战霖安省全运会,江昊跟宁省男篮队在主赛区滨水市,木年跟宁省女篮在分赛区津泉市比赛。都是宁省全运会出征队伍的成员,可也就队伍集结出发前,拍集体大合照时匆匆见了一面。
开幕式的时候其实也能见面,但由于江昊是开幕式旗手,媒体镜头无时无刻不在盯着他,混在后勤堆里的木年没敢凑过去。
闭幕式结束后本能一起回宁晚,结果木年因为在全运会期间的优异表现,被省体育局推荐到了女篮亚洲杯集训队。
那届女篮亚洲杯集训队里面有一名被临时征召的小球员人事关系隶属宁省体育局。女篮受关注度低,资源相对来说也差;小球员性格内向,省体育局怕她第一次进国家队不适应、怕集训队对替补陪练性质的角色球员关心不到位、怕她受伤没人管,所以决定自费送个自己人进集训队。
就这样,她和江昊到10月初,女篮亚洲杯结束才又见面。可也没几天——CBA联赛十月中旬开始,江昊又出去打比赛了。
……
所以她印象中的中秋去基地,是大前年的事儿了?木年不敢置信,她竭力在大脑中搜寻更多记忆碎片——忙归忙,不可能整整两年没进过宁晚基地吧。
可她什么都想不起来,冬至包饺子肯定发生在中秋之前,这两年……李导生日邀请她过去,不巧医院当天有事儿,没去成。
今年元旦的新年大战是宁晚主场比赛,现场去了挺多球员家属,江昊给木年留了张前排票,但也被什么事儿给耽误了,白费一张票。
春节假期后复赛有宁晚主场比赛,给她票让她去看,但刚过完年医院事情多,也没去成。
刚结束的全明星周末在横江,江昊说带她一起去。这次木年可以有空,但想到全明星周末那么多人,她没敢去……
真的很久没进过基地了……
木年在心里苦笑,当年几乎天天去,现在一年去不上一次。
都太忙了。一个一直很忙,另一个越来越忙。木年习惯了这种独自一人的婚后生活,安安静静地在两个人的家里过自己的日子。
她过生日,江昊打比赛回不来;朋友结婚,江昊打比赛回不来;她父母祭日,江昊打比赛回不来;江昊父母生日,江昊打比赛回不来;江昊本人生日,他在外地比赛回不来。
所以……江昊说婚结的草率也不无道理?年少的情谊未经岁月和社会捶打,莽撞仓促的决定之后第四年,她竟还过着与单身别无二致的生活。
她真没觉得这有什么问题,不对外公布婚讯正和她意,不用帮陌生同事要签名球衣;不用回应旁人对宁晚队八卦的探寻;不会被镜头监控;不会被粉丝和球迷指指点点。
江昊定定地看了木年许久,“算了,先吃饭。”
他解开安全带,下车绕到另一侧帮木年开车门,“刘姨肯定很高兴看见你来。”
“刘姨……”木年想到什么,“她现在还带青年队训练吗?”
“带。”江昊停顿了极短暂的一瞬。
木年没察觉,顺着往下问,“是U19吗?我当志愿者那会儿总跟刘姨的队……应该就时候认识的小航。”
“U19归彭哥了,”江昊伸手扶木年下车,“……刘姨带U14呢,但不跟比赛了,年纪大了体力不支,整不动那帮年轻小孩儿。”
这次木年捕捉到了江昊说话间的停顿。江昊好像有话没说完,但等了半晌,他都没往下说。
木年犹犹豫豫,到底是没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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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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