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饭点儿,食堂里全是人。江昊身形高大,刚好把木年挡的严严实实——木年站在他身前,后面什么都看不见。
但他个子太高,又是一队队长,每个人进食堂第一眼看见的都是他。队里“老大”在这儿,基本上都会过来喊声“昊哥”。
于是反复出现以下现象:
球员和工作人员大大咧咧来跟江昊打招呼,然后发现江昊前面藏着个眼生的女性,不知道是谁,但又跟江昊很熟很亲密,愣了愣后反应过来,意外又尴尬且拘谨地跟她打招呼——
“昊哥回来吃饭……啊这是……嫂子来了?嫂子好嫂子晚上好。”
木年局促地笑,总不来基地,越不来越怕这事儿——怕碰见熟人打招呼寒暄;又怕谁都不认识,被人小声讨论她是谁。
江昊牵木年的手,笑道:“两盒牛肉算白拿了。”
木年没躲开,小声说:“明天再做也行。”
彭泽明在前面打饭,看见木年甚是意外,热情地邀请木年江昊插队。老队员有这个“权利”,只不过没人用——没必要,排队耽误不了几分钟。
江昊低头眼神询问木年要不要过去。
木年忙摇头,声音压的很低,“排队就行,不着急。”
说完想起江昊一直没吃饭,“……你过去吧,我慢慢排队。”
食堂嘈杂,江昊个子高,木年这两句话连半个字儿都没能传进江昊耳朵。他俯身贴近木年,“什么?”
木年只好说:“……不用插队。”
江昊笑着揉了揉木年头发,站直回答彭泽明:“不用,彭哥你先盛,我俩一会儿过去找你。”
木年不适应在人群前跟江昊肢体接触,牵着的手沁出丝丝缕缕的汗意,她试探着抽回手,没成功。
反而引起江昊注意,“怎么了,木木?”
木年哪里好跟江昊讲她的心理活动,抿了抿唇,道:“没事。”
这时门外成群结队压过来一片黑影,在门口离老远喊江昊:“昊哥?一队早都吃完饭了啊,你才过来?”
“昊哥跟彭老大看飞飞去了,才回来吧?”看见江昊手里牵着人,黑影们嬉笑打闹的声音骤然一停——
“诶?!”黑影们几步凑到跟前,“昊哥,你带木年姐来了?!”
“怎么事儿?”江昊一掀眉毛,“还喊木年姐?”
“哦哦哦对该喊嫂子了,”他们七嘴八舌地说,“重新打招呼,刚才那不算,嫂子好!”
“飞哥是在嫂子医院吧?他怎么样了?想去看他,彭老大不让,他嫌我们太闹。”
“唉希望他没事儿,飞飞以后飞不起来了可咋办呐,还指着他先上一队打出一番天地未来carry我们呢。”
“嫂子好久没来了,今天怎么过来了?”
“忙呗,你那话问的,多余,没啥事的话还能不来看咱奥。”
“咱就是说,别太看得起自己吧。”
“哎嫂子你单位就在咱基地后面,没事儿就过来吃饭呗,咱这儿伙食肯定比你们医院好,来这儿一起吃饭多热闹啊,还能看看昊哥。”
……
他们喊她木年姐,说明是从前在宁青队认识的小孩儿……
木年迷茫地看着这帮人,脑海中随之浮现一张张稚嫩的面孔。
……真是太久没来了,他们竟都长这么大了。
她认识他们的时候,他们还是U12的小孩儿,要多闹有多闹,一不留神人就没了,总得刘姨时时看着。
江昊看了半晌热闹,站出来维持纪律。
“去后面排队,别在这儿堵着。”江昊故意板起脸训小孩儿,“我们还没吃饭呢。”
人群一哄而散,过会儿,有个小队员在后面喊,“木年姐,今年昊哥生日在主场比赛,你过来不?”
旁边另一个小孩儿怼他:“说了让喊嫂子,你还搁这喊木年姐。”
“昊哥肯定有安排,用你操心吗?”
“你还掺和上昊哥的事儿了。”
“队长难得在宁晚过生日,让人家过个二人世界吧。”
“可是队长过生日诶,没点儿仪式感合适吗?”
……
木年她仰脸看江昊,多此一举地问:“6号在主场比赛?”
江昊看着她说:“是啊。”
气氛变得尴尬,木年顺着队伍往前迈了两步,没话找话地解释:“……我还没来得及看下月赛程。”
江昊笑了笑:“没事。”
小球员在后面喊,“木年姐你来呗,一块儿过热闹。”
彭泽明打完饭,路过听见对话,也邀请木年:“没啥事就过来呗。你在这儿他们能收敛点儿,江昊少遭点儿罪。”
江昊满脸“编,我听你们还能怎么编”,前方传来队友白景凉凉的声音,“拉倒吧,木年过来他更得被糊蛋糕。”
彭泽明用江昊惨状诱惑木年:“小木没见过江昊现场被糊蛋糕吧?来看看,挺好玩的。”
白景:“对对对,江昊过生日,蛋糕都得多买两个,否则不够他扔。”
木年认识白景,他跟江昊同岁,都是宁晚一中的,跟江昊同时上一队,打二号位,组织后卫。
她不解地问江昊:“因为你高吗?”
江昊没说话,白景笑出声,“对,因为他高。”
木年觉得白景话里有话,抬头看江昊,可江昊不给她答案。
小球员说:“哎呀木姐,你来看看就知道了。”
白景点头附和:“嗯,你来了就知道了。”
木年没见过拍蛋糕现场,青年队不流行这个;上一队后江昊过生日总赶上客场比赛,木年没空飞过去给江昊过生日。
拍蛋糕这事儿浪费粮食,俱乐部也不公开宣传,只发点儿齐唱生日歌许愿吹蜡烛和切蛋糕分蛋糕的温馨画面,外加一张寿星端蛋糕跟所有人正儿八经的合影。
她只在江昊上一队的头两年见过江昊被糊满身奶油的照片,那会儿江昊会给木年更新实时战况,还会在生日会结束后骂骂咧咧地跟木年数落往他身上拍蛋糕的“混账”队友。
江昊面无表情地让白景滚一边去,然后吓唬小队友:“别跟他起哄。”
“是不是怕我们往木年身上扔蛋糕?”白景不怀好意地笑,“放心吧江队,我保证,我们指定不对木年身下手。”
“你保证有用吗?”江昊推白景,一脸懒得理他,“到你了,赶紧打饭。”
小球员们不知不觉又凑了过来,这帮篮球巨人围木年和江昊站成一个不规则的圈,人群中最矮的木年一如误入巨人国。
“别等比赛结束才来奥,嫂子,你提前来,七点半你指定下班了。”
“对,嫂子,来看比赛吧。之前客场都一堆人祝他生日快乐,主场指定更壮观——这可是昊哥第一个主场生日!”
青训的小球员和队友们论筐往外倒的闲话显得江昊沉默寡言,木年看他不搭茬,想起那句“婚结的草率”,微笑着婉拒:“我还得上班呢,有空一定去。”
打完饭,江昊带木年到较为安静的窗边,才说:“能来的话提前告诉我,我让俱乐部给你留内场票。”
“不用特意留票,我不一定有空。”
“没事,提前跟我说就行。”
“……别麻烦俱乐部,有空去的话,我自己买观众席的票。”
江昊强调道:“我过生日,票不好买。”
“那……俱乐部有留票吧。”
“……留到是有留,”江昊停顿一下,“但一定要这样吗?让我去跟俱乐部说,‘我过生日,媳妇想来看比赛,给我留张观众席的票,不要内场,要观众席的’。”
……属实奇怪。
木年忍不住笑,笑着笑着却又笑不出来了。因为她蓦然意识到,她已经三年没进宁晚主场看比赛了。
时间流逝的速度在这一刻显现得淋漓尽致。
“……坐在内场看球会不会太明显。”木年踌躇地问。
江昊直白地问回来:“你指哪方面?”
木年一滞,互不公开对方存在是他俩从没说出口的默契。
江昊不宣称他单身,但也不公开说他已婚;木年会带婚戒,会承认她已婚,却从不让江昊出现在她的生活中。
可这只是他俩相识多年的默契,从未坐下来、面对面地讨论起这事儿。
木年筷子漫无目的地戳盘子,要怎么和江昊讨论这件事呢?在这个男人可能后悔与她结婚的情况下。
不如不来基地,在医院随便糊弄一口好了。
喉咙里仿佛堵着什么硬块,兀自想了一阵,她低下头,“没什么。”
江昊同样看了木年良久,“你可以跟彭哥媳妇她们坐在一起,她们经常去看主场比赛。”
“啊……好,我去的话提前跟你说,跟嫂子她们坐在一起行。”木年有点语无伦次,“主要还有半个多月,我不知道那时候忙不忙。”
“没关系,我这边留张内场票不麻烦,”江昊貌似不甚在意地说,“看你,太忙的话,就到时候再说吧。”
-
吃完饭看见刘敏,想着很久没见,便想留下来聊会儿。
刘敏是女篮国手,退役后一直在宁晚青训队执教,木年在宁晚队当志愿者时一直跟她的队,是整个宁晚基地除江昊外她最熟的人。
不过没来得及聊几句,彭泽明回来找刘敏:“给你打三个电话都没人接,我一合计就是你在这儿跟他俩聊天没看手机。”
彭泽明搓一把脸,“淇淇父母来了,还想再商量商量。他父母的意思是,只要有机会上一队,孩子就留咱这儿不走校园。这孩子跟你时间长,你跟他家长沟通吧。”
“这还用你特意过来一趟,”刘敏给彭泽明倒杯温水,“随便叫个人来喊我不就行了。”
“哎哟,”彭泽明斜睨江昊,“这俩人在呢,派出来的还能回去?”
江昊站起来,“这话让您说的,好像不咋欢迎我俩,得,我带木木回去了。”
“没人撵你俩奥。”彭泽明纠正,“你在这基地里横着走,爱干啥干啥。跟我回青年队训练都行。”
也是怕耽误刘姨正事儿,木年跟着站起来。
这次彭泽明和刘敏都没再拦,但送他俩出食堂的时候,彭泽明扯嗓子喊了一句“六号来看比赛”。
江昊高声回一句“知道了彭哥”,然后引着木年往外走。
俩人一前一后地走在基地有路灯的鹅卵石小道上,月光朦胧地罩着江昊,从后面看过去,像加了好几层虚幻的滤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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