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小和觉得这一切都像是做梦一样，而且是一个很可怕的噩梦。
老师为什么突然说他犯了错呢？小和的试卷是自己做的呀，虽然有些题目小和不是很会，但是小和是自己一个字一个字写出来的。
老师提到了“作弊”，还用那种看了发凉的神情看他，不时摇头。小和以为自己在大声反驳，其实他说出口的声音又轻又细。
“老师，我，我没有。”小小的孩子流着泪说，他坚持说道：“我没有作弊。”
*
三串数据，比火花还要细小，顺着节点传了回去。
噼啪，它照亮了alpha的侧脸。银发银眸的alpha只看了一眼，站起身拨通了执政官的视讯。
对方很快接通了，两个alpha不约而同地说：“有大事。”
*
女老师深深地叹着气，她又是厌烦，又是恼怒。
这些孩子为什么还要耍这样的小把戏？一个稍微漂亮些的beta，就算有着家人的宠爱，也不该做出这种行为。
——“他只是为了赢过我一次，老师”，小红在视讯那头了然地说。她用自己红色的小皮鞋用力跺了跺脚：“无论如何，我原谅他，我不会追究；但是作弊必须得到处罚。”
老师想到这里，又是羞惭，又是心痛。在她对这个小beta施以善意的时候，这个孩子却怀着这样恶毒的心思！他居然想要伤害一个未来的omega-beta！这些可悲可鄙的新移民！
一想到o-beta可能受到的伤害，教师就差点想跳起来。那可是一个板上钉钉的omega-beta！如果有什么万一，校长、教育司的司长、甚至是坎普尔城的行政官都会受到诘问，更何况是她一个小小的教师！
教师的眼前被自己质询的想象画面所覆盖，她看不见，也不愿意看见那个小小的身影。她不耐烦地说：“好啦，我都知道了。颜协，你最近是很努力，可你的成绩进步真的会有这么多吗？”
教师说：“全班的分数都不算高，你的分数究竟是怎么来的，我们都心里有数。你要是还知道分寸的话，就提交悔过书吧，我们可以当做系统失误处理。”
看见孩子还没有动作，她不虞地反问道：“怎么，还要我请家长吗？要走到这一步，系统上是不可撤销的。你也算是大孩子了，系统一旦开始重新评定，你和你的家人们的系统评定都要重新开始。”
教师举起杯子，喝了口水：“你也不会想连累到你的家长吧？”
*
小和呆呆地站着。他无数次想说些什么，可是从头到尾，老师都没有看他一眼。她似乎已经认定了事实，只是在向他陈述处理办法罢了。
“我考试……”小和说。
“你作弊了。”教师陈述道。她看到小孩子一阵颤抖，有些不忍心，但随即硬起心肠——如果现在犹豫，不仅养大了他的坏心，更重要的是不久之后，在质询时刻颤抖的就是自己了。
“我的成绩……”小和的泪水滚滚而下，在他眼中，老师的身影，时而清晰，时而飘忽。她威严冷漠的表情就像一座不变的雕像，把小和的所有知觉镇压在意识深处。
“分数作废。”
小和喃喃地说：“阿姐……”
他想到了自己的两个姐姐。姐姐们肯定是相信自己的，我要回去告诉阿姐，他是清白的！
可是，下一秒小和就否定了这个选择。他不可以这样做，因为，“评定”会被卡住。
对新移民而言，他们一家三口的信用评定是作为一个整体，包括两个姐姐的工作评定、小和的教育评定、以及还款评定。家里的信用点刚刚才好转起来，评定一旦冻结，所有之前的信用等级也会作废。
为了顺利通过，颜华曾经仔仔细细研究过相关条款。“就像齿轮一样，小和、阿光还有我，都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哦！”二姐姐摸着小和的头说。
小和不可以这样做……他不能连累姐姐们。
可是小和很快想到，如果自己被认定为作弊，就算评定不被冻结，也绝对会扣很大的分数。毕竟联盟不会想要一个会作弊的新移民。
无论那种选项，小和都没有完成自己的齿轮。他们一家融入联盟的程序被打断了。
为什么？明明不是我的错……小和的眼泪流得更凶了。他看着老师，这么小的孩子还不知道什么叫做怨恨，他只是被迫着走入了绝境，就像一只炸毛的猫咪，对着驱赶他进来的人徒劳无功地竖起毛发。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小和想不明白，他哭得胸口都在痛，可是老师不听他的申辩，只催促着他赶紧递交悔过书。
“要不然就申请重新评定吧。”在等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后，教师故意慢吞吞地伸手去按那个选项。
小和泪眼朦胧，他艰难地动了动嘴唇：“……”
“……不。”他听到自己说。这一个小时的眼泪，似乎要把他这辈子的眼泪都流干了。
小和甚至觉得自己以后都流不出眼泪了。他木着脸，抿了抿干裂的嘴唇，接下来要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刀子剖他的心：“我……”
一声巨响打断了他。小和就像受惊了的兔子一样蹦了起来，下意识把自己蜷缩成一团。
一个高大的人影大踏步走进来，他全身都带着让小和熟悉、让教师胆寒的锋利的压迫感。他环视四周，很快发现了缩在门边的小和，半跪下来。
他银色的头发让小和发痛的眼睛再一次流出了眼泪。小和并没有先去看他，而是去看教师面前的申请界面。
“已申请重新评定。”大大的字漂浮在空中。
一切都结束了，小和闭上眼睛，眼泪顺着脸颊滴到衣服上。
*
“什么？没让他写悔过书？！活见鬼，那个没脑子的蠢货！”小红一看到消息，就将手里的骨瓷茶杯摔得粉碎。她狂怒地尖叫着，推倒了梳妆台上的所有东西。
*
颜华诧异地看了看消息，她随即抬头，打断了面试官滔滔不绝的总结发言。
“如果没什么别的事我就先走了，谢谢。”她说着站起身来。
“原定还有接下来的官宣直播宣传——”白胖的beta不满地说。
颜华回过头来，她的虚拟形象是红衣金钗的华服少女，嘴唇上攻击性的红色让旁边的游戏宅双眼放光，却让面试官觉得虚弱。
她面对擦虚汗的面试官，嫣然一笑：“不是在两天后吗？我会准时上线的。”
她说着，马上就下线了。宅宅们交头接耳：“她真酷！”
“这个艺术风格好罕见，是不是蓝星时代的，哇，好厉害啊。”
一片窃窃私语中，只有营销部的面试官脸色惨白、不断冒汗，他焦虑地捏着原定人物表，最终下定决心。
*
“你的行为不符合程序规定。”贺琛干巴巴地说。
他怀里搂着那个最小的孩子，他倚靠在贺琛的肩膀上，就像一只半死不活的小兔子。贺琛曾经抓到过这样的兔型荒兽，它们的幼崽就是这样，只有拳头大，面对敌人也傻呆呆站着不会逃跑，只有alpha捧起来的时候才发现它们心跳剧烈，甚至会因应激反应而死——俗称自己被自己吓死。
他们一样的又轻又小，除了眼泪。贺琛生疏地摸了摸孩子的脸颊，两条剑眉拧起。他身后的副官不失时机上前一步，对教师的私下问询行为保留申诉与控告的权力。
“我们会告知这孩子的家长，请等待回复。”笑眯眯的副官对着贴墙而立的教师说道。教师犹自争辩：“他作——”
这句话在副官骤然睁开的冷眼中消音。副官意味深长地说：“孰是孰非，天钧自有定论。”
“天钧……”教师开始觉得不真实了。天钧是联盟的最高智能，什么样的人需要它来裁定正义？
“我们东南军就是为此而来的。”副官看了看孩子，堪称无情地指出事实。
*
夕阳西斜，出城一天的颜光风.尘仆仆地回到了胶囊室。
出乎意料地，有两三个alpha站在门口。他们的长相锐利且帅气，颜光的脚步踏在走廊里的时候，他们不约而同地直起身子看过来。
颜光深海般苍蓝的眼眸在三人之间看过。她将副官与执政官晾在一边，首先对上那双同发色的银色眼睛。
出于剑修的直觉，面前这个和自己长得挺像的alpha实力最强。
将军谨慎地打开双手，示意自己未带武器。omega-beta不着痕迹地扫视着他的大动脉和致命点，alpha眼神发暗：这种奇异的对手让alpha又熟悉又兴奋。
良久，她说：“如果找金发的，我们可以商量。”
这架势，绝对是颜华被找上门来了。
“咔哒”，胶囊室的门被打开了，金发少女探头，对颜光不满道：“嘿！”
*
颜华伸出小手指，把颜光勾进来。颜光俯身把小和抱起，搁到自己膝盖上坐着，惊异地发现小孩子眼睛红的像兔子。
颜华冲她摆摆手。她严肃地说：“先交流一下情报。”
“你们今天做什么啦？”颜华说。
颜光思索了一番：“定了一把匕首。”她说。
颜华一挥手：“那没你事。”
她红宝石似的眼睛里也疑惑不解：“我应聘成功了。不过……应该不是什么大事，怎么会招来这种人……”
小和深吸一口气直到胸腔颤抖，他干涩地说：“老师，叫我去……她说我作、作弊……”
颜华与颜光不约而同拍了桌子，她们的眼睛眯起，交换了一个包含锋芒的眼神。小和被大姐姐紧紧拥住，他继续说：“要我写悔过书，不然就，重新评定……然后，大哥哥就来了。”
颜华说：“不干.你事。”话一出口，她也觉得自己说得重了，安抚孩子说：“我们都知道的。”
小和吸了吸鼻子，缩在大姐姐怀里，听到大姐姐低沉地说：“这事我们追究到底。”
“已经重新评定了是吗？”颜华按了按光脑，说：“也没事，大不了不在联盟呆了。”
“别呀。”执政官说。女性们回头望去，发现他站在排气管那，露出小半张脸。那只好看的茶晶色眼睛眨呀眨：“你是omega-beta，可以豁免。”
“小和？”颜光吃了一惊，马上摸摸孩子的脸。
执政官的眼睛继续眨，颜华迟疑了片刻，忍不住说：“……不会，是我吧？”她有点怀疑地指了指自己。
他觉得很好玩，又眨了眨眼。这下连颜华都坐不住了，她忍不住瞪着颜光，颜光带点惊骇地反瞪着她。
副官忍不住敲了敲门，他彬彬有礼地说：“实际上，你们三位都是。”
颜华终于忍不住鬼叫起来：“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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