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它非赖着不肯走,我也是看它可怜……”
“这狗好,知道护你呢,养了不吃亏。”
“汪汪!”
“夸你呢,你还叫?”
“汪汪汪汪!”
相熟的几个摊贩老板一眼看见拖拉机,和她寒暄。
“你这是条公狗还是母狗?”
“母的吧?”黎季不太确定。
“公的吧,我看有蛋呢。”
“我怎么看着蛋没了?”
“我看看?”
这会儿客人少,有几个闲着没事的都凑过来打量。过了片刻,几人对着拖拉机的腚异口同声——
“好像是刚被割掉了。”
“什么?”
黎季很是诧异,放下筷子也凑过来,果然看见两条新鲜的割痕。
“哦,是公公啊。挺好的,公公挺好的。”不会到处惹事少很多麻烦。
拖拉机全程埋头吃饭,虽然中途也回头查看过两次,但眼神清澈明显不理解他们到底在看什么。
黎季由此猜测,对于自己性别变动的事,它应该尚不知情。
“挺好的,挺好的……”
吃饱喝足,继续散步。
没一会儿经过商场,黎季想起什么带着拖拉机拐过去,直奔楼上的奢牌包柜。白天那个包装过尿布,虽然没有沾染吧,但她心里总有点不舒服。
如果有合适的可以换个新的。
“拖拉机,你觉得这个怎么样?”她选中一个腋下包。
“汪汪!”它嗅了嗅挪开了一点。
“……”她换了一个,“这个呢?这个好不好看?”
“阿嚏!”它竟然打了个喷嚏。
“算了,问你有什么用。”她有点扫兴,不再管它。
“嗡嗡——”
手机响起来。
黎季看了一眼,沉默片刻放下手里的包起身离开。
“喂怎么了妈?”
对面没传出什么声音,但她还是微微皱眉,“暑假的时候不是刚买了一个吗?怎么又……好,我跟他说。”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隐约换了个粗嘎的男声。
“我不是小气,是觉得没必要,你现在正是功课要紧的时候,如果你说你是要去补课……”她的话被打断,有了点火气,“什么叫就当你是去补课?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喂?我警告你你好好说话别吼你妈!”
突然提高的声量引得店内的几人好奇回头,原本正在吃零食的拖拉机听见动静则直接跑出来,贴在她腿边静静望着。
“喂阿季啊,是妈,他……他跑出去了。”
“都是惯的,叫你们趁他小时候多打几顿不打,现在打不过了吧?”
“我倒是想打,你也知道他们这一辈的情况,他奶又看得紧,一有个风吹草动就说三道四的……”
“她看得紧倒是给钱啊!哪儿光嘴上说说一到给钱就装死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家都死绝了只剩你我两个人挣钱养他,没良心的狗东西!有奶奶了不起?一天到晚挂在嘴边上!”
“阿季你别生气啊别生气,别把自己气坏了……”
附近有路人张望。
黎季冷静了一下,深吸一口气:“他要多少钱?”
“一万六?!”她下意识回头,看了眼最后被她放回去的那个包,“什么电脑这么贵?”
对面断断续续,显然是说不上来。
“叔叔呢?他怎么说?”
“他最近忙着,大半个月没回来。”
沉默片刻,黎季问道:“你想给他买吗?”
对面也沉默了片刻。
“我,我想不想的,也不管用啊……他没有就闹,前两天刚摔了你送我那个,那个镯子,我……我真是拿他没有办法……”
“我知道了。”
黎季微呼了口气,眸色清亮,“付款消息转给我吧,我不想直接给他。”
挂断电话,她在原地站了许久。
是隐约感觉腿上痒痒的,低头看见一颗大圆脑袋才回神。
“呜呜……”
它看着她耳廓微动,过了一会儿又拿头顶她的手心。
黎季顺势蹲下来摸它的脑袋。
掌心一片柔软,像烤地瓜一样还带着滚烫的温度,让人忍不住翻来覆去揉捏。
她手劲应该是有点大,好几次它都抬头低哼,但她视而不见。
“疼吧?”
“呜呜……”
“忍着。”
“哈——”
它实在受不住,张嘴来咬她。
虽然知道是假的,但黎季还是警惕脱身,最后拍了拍它的头顶转身再次进店。
“不好意思,我今天先不要了,改天再来。”
回去的路上很安静。
不只是黎季,拖拉机也很安静。甚至进门的时候它都有点犹豫要不要跟着一起。
“干嘛,我是那种会对一条狗发脾气,胡乱迁怒你的人吗?”
“汪汪!”狗眼灼灼。
“……进来吧。”黎季有点心虚,侧身让路。
一进门拖拉机就趴到了地垫上,眼睛咕噜转了一圈,很快合上。
黎季看见它这副滑稽相觉得好笑,打开冰箱倒了一杯牛奶,喝到一半又和一双狗眼对上,想了想再次打开盒子给它倒了小半盆。
“舔吧舔吧。”
“吧唧吧唧。”
它果然立刻精神,哪儿还有半分困倦。
她忍不住薅了把它的脑袋,起身打算洗漱。
旁边桌上的手机恰时跳出一条日历提醒,她好奇看了一眼,上面写着“离爸爸生日还有7天”。
“啊!”
她想起来确有此事。
慌慌张张放回东西拿起手机开始找礼物,太便宜的肯定不行,但她看中的又都不便宜。每每将要下单的时候一看到付款界面的价格,又退出来。
她卡里的现金不多了。
撑自己大半个月都够呛。其实如果不是下个月要交租,她一咬牙都买了,但现在实在是……
那不买行不行?
行吧,那是他亲爸,总不能因为生日没得表示就和她断绝关系吧?大不了说点好话,哄开心了那不一切好说吗?说不准还倒给她补贴点呢!
黎季自觉有道理,打开通讯录就给“爸爸”拨了出去。
预料之中的等待。
没人接。
她放下手机打算明天再试试,刚下地就收到回电。
“喂爸哦赵叔,嗯嗯,是我!”她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没什么事,我爸生日不是快到了吗?我想问问他要什么礼物来着……”
“生日啊,他现在抽不出空,我等会儿帮你问问,你早点休息啊不用等,明天还要上班吧?”对面和她寒暄了一会儿,很快结束。
但黎季却像打了一剂狗血彻底恢复活力,原地起跳,甚至差点踹飞拖拉机的狗碗,吓得它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
等她哼哼唱唱从洗手间出来,屏幕上赫然挂着几条来自爸爸的消息——
“爸刚开会呢,都听赵秘书说了,我没什么想要的,就想你好好照顾自己,有空多回来吃饭。”
“最近天气冷了,记得添几件厚一点的外套。”
“手头上缺不缺零花?要不要爸给你打点儿?”
黎季看清之后噼里啪啦就开始回信,打到一半又看了眼最后一句,统统删掉。明明是和预想中一样的结果,可真看见这话她又觉得双颊滚烫。
“我有钱,不缺。”
“我会好好照顾自己,你也记得少喝点酒。”
一句“我很快就会回来”隔了许久迟迟没有发出去,删删改改,最后发的是“我有空就会回来”。
这次没多久,对面就回了。
是一条转账信息——
“5000。”
“知道你有,但爸乐意给大宝零花钱,记得收啊。”
她紧紧盯着那个5000,退出又进,欲言又止。
最终还是咬牙点开。
“谢谢爸爸!爱您!”
黎季几乎逃难一样退出消息,来到刚刚几次取消支付的购物界面。
一切结束,她并不比跑完八百米轻松,仰头直勾勾盯着天花板上的一抹污渍,连呼吸也轻不可闻。
明明在大气圈里,她却平白生出一股泡在水里的错觉。
令人屏息的沉默是被突兀的“哐当”声打破的。
她吓了一跳,连忙转头看向墙角,霎时被地上的狼藉气得火冒三丈!
“拖拉机!”
原本装着牛奶的狗盆现在空空如也,像个头盔一样死死扣在狗脑袋上,把眼睛遮得严严实实。狗子看不清路,四个爪子毫无方向刨着,一会儿撞在墙上,一会儿磕在桌脚。
狗盆叮叮咣咣敲个没完。
黎季下意识伸手,狗子踩着牛奶一出溜摔出去,抓了个空。
眼看地毯不保,她额角青筋鼓动,挽起袖子下地,一爪子擒住狗子的后腿,往洗手间里拖。
拖拉机对于洗澡不是很配合,时不时来一个甩头摆尾,溅得黎季满身狼狈。
她忍了又忍,忍无可忍:“给我站好!站好—————————”
桶里的水随着嘶吼不断震动,后归于平静很久都没有动静,直到被一个大瓷缸搅乱。
整个室内只听见水流哗啦的声音,狗子垂头丧耳比死了还安静。
不是很脏,就沾了点奶。
但黎季还是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给它搓了一遍,一开始难免生疏,扯下来不少狗毛,但拖拉机应该是被她吓到了,全程一声不吭。
后来黎季自己反应过来有点过激,轻了不少,但遇上脖子那块儿难以疏通的地方还是有点烦躁。
“你等着,我去拿剪子。”
她甩手起身,打算给它那块儿全剪了,一劳永逸。
拖拉机安安静静坐着,等她一走,悄悄抻了抻脖子。
黎季很快回来。
“别动啊,我给你修剪一下。”
她抓过狗脖子就要开剪,但很快停住。
不太对。
手感不太对。
刚还不是这样的,怎么现在摸起来像绳子?这才多久?就打结成这样了?
抱着不信邪的想法,黎季伸手顺着拖拉机颈圈扒拉了一下。
好家伙,还真是条绳子。
和干净崭新又结实的狗圈不同,这条绳子材质平平无奇,因为年代久远泛着灰黄,和拖拉机的毛色融为一体,再加上有他的双下巴挡着,所以一直没有发现。
她顺着绳子往前摸了摸,果然摸到一个狗牌。
黎季费了点力把牌子转到眼前。
是一块木牌,比麻将小一点,上面刻了两个字,字迹歪歪扭扭磨损严重,已经被盘得有些包浆,但还是隐约可见——
“八吉?”
“呜汪!汪汪汪汪汪!”
原本哑巴了一晚上的狗子突然就跟打开了某个开关一样狺狺狂吠。
“你,你真叫八吉?”
“汪汪汪汪!”回答她的又是一阵狂叫,它甚至试图来舔她,尾巴摇得快要升天。
“好了好了,好了别叫了,等会儿该有人要吃狗肉了!”
“汪呜——”
叫声戛然而止,但拖拉机……八吉并没有安静下来,而是继续在她身边乱蹭。
“原来你有名字啊?”
“原来你叫八吉?”
“汪……”
“嘘。”
“呜呜呜……”
原来它有主人。
一个很爱它的主人。
既然如此,他们又是怎么失散的呢?什么时候失散的呢?
这个问题的答案显然无法从一只狗的嘴里说出来。
晚上改稿的时候她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这两个疑问。眼看天都要亮了她还是归不了心,干脆翻身躺上床。
才转了两个身,又一跃而起。
三两下把所有文件发送邮箱,又抓过手机提交休假申请——
“我得去找个人。”
哪个人?
“八吉!走,我带你去找你的主人!”
她啪的打开房门,墙角的狗子听见动静毛仿佛过电一样唰的展开,瞪着毫无神采的狗眼幽幽望过来。
八吉:不是,我睡觉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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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黎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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