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脑飞速转动。
“三天前我把你从河里捞出来的,我也不知道你是谁。这儿是我家,我叫珠儿。”
太子双手紧紧捂着头,一副深受折磨的样子:“头好痛…我怎么什么都想不起来…”
我连忙扶他躺下,用袖口擦去他额头上细细的汗:“没事的没事的,想不起来我们就别想了,你先好好休息。”
“在你恢复记忆之前,我就叫你小鱼吧!”
我眨巴着眼睛,露出清纯无辜的笑。
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便一直以“珠儿”的身份和太子生活在小小的木屋里。
早起捕鱼给他熬鱼汤,晚上和他挤在炭盆前取暖。
太子用他温热的手掌包裹着我冰冷的手:“珠儿,我突然觉得,一辈子想不起以前的事也无所谓了。只要能永远陪着你,就足够了。”
够你个大头鬼!
你要是再失忆下去,我就提你项上人头去和摄政王邀功。
在心里骂完后,我故作羞赧地低下头,回握他的手。
第二天,我从外面提着鱼回来往木屋走。
只见太子单手背在身后站在门边,脸上一副生人勿近的高傲神情,仿佛天下都踩在他的脚下。
我压抑住心底的狂喜,三两步小跑过去。
“小鱼,你怎么站在这里,不冷吗?快进屋里去吧!”
“珠儿,”他牵起我的手,“随孤回宫吧。”
***
回来后,太子立马就向皇帝请旨,封我为侧妃。
行册封礼那夜,他把我紧紧拥在怀中。
“珠儿,我永远是你的小鱼。”
太子出入都把我带在身边,还破例准许我进书房,亲自教我写字。
看着我歪歪扭扭如蜈蚣爬虫一般的字迹,他脸上笑出春风一样的暖意:“珠儿的字很好。”
谢叙求见的时候,太子正搂我在怀里,共执一笔练习书法。
谢叙皱眉,不漏痕迹地在我脸上打量一圈。
“恭喜殿下新得佳人!”
“老臣求见,是想与殿下商议黄河沿岸洪灾一事的对策。”
说完,他瞥一眼我,提醒太子我这个多余的存在。
太子大手一挥:“你直说无妨,珠儿就呆在这,哪儿也不用去。”
黄河河水泛滥,灾民流离失所,直骂朝廷昏庸,民心动荡。
谢叙提议让太子亲自赶赴前线救灾,安抚民心,好让皇帝看看他选的太子是多么的德才兼备,非摄政王之流可比。
太子点点头:“谢相说的极是,孤明日便向父皇请旨去赈灾!”
谢叙恭敬地对太子道:“殿下乃国之储君,老臣尽心辅佐乃是本分,断不会像当年前太傅一样,狼子野心,教殿下误入歧途。”
他说这话时,眼睛却是死死盯着我瞧我脸上的反应。
我手中的笔顿了一下,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好一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谢叙!
记得幼时父亲曾身染时疾,他担忧不已每日看望,面容简直比侍疾的母亲还要消瘦憔悴:“孟兄一日不康复,谢某如何吃得下饭?”
瓦舍勾栏里的戏子若能得他一半真传,早就名动天下了。
太子觉得他这话说得突兀,皱眉道:“好端端的,提一个死人干嘛?你与他自是不同的。”
谢叙为人,终究是老谋深算。
离开东宫后,他便开始派人打听当年孟家后人的踪迹,已经找到几家秦楼楚馆去了。
我与娘亲,实在长得太过相似。
宫外一间不起眼的茶馆里,柯巽问我有何应对。
我扬起嘴角:“随他查吧,他活不到知道真相的那一天。”
转眼又望向柯巽:“柯公子,谢相不倒,太子又怎么会需要新的臂膀呢?”
***
太子前往关中赈灾,我陪他同行,路上不时见到拖家带口的流民。
队伍在一处山坡修整,太子视线望着远方:“那里怎么会有一堆积木?”
随即派人去查,探子回报时,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殿…殿下,那不是木头,是…是淹死的人!都发臭了,苍蝇蛆虫满身爬,有的肠子漏出来半截…”
河水泛滥,淹死不少沿岸村民。
尸体被卷起冲到低洼处,一具具土黄地堆起来,远远望去,就像是造房子时堆积成山的木头。
太子当即捂嘴干呕,跪在地上满头大汗的探子还在绘声绘色地跟他形容。
太子没忍住,毫无形象扶着树干吐了一大遭,心虚地朝马车这边看来。
我立马放下帘子假装没看到。
他恼羞成怒,一脚往那探子心窝踹去:“晦气玩意儿!你你你…”
“来人啊!把他的舌头割了。”
“以后谁再这样回话,下场和他一样!”
到了当地府衙,知县着急忙慌地迎出来,一一向太子汇报灾民安置、应急施粥点、瘟疫防治等事务的进展。
太子来前线,给的只是个皇家的态度和脸面,其余的根本不需要他费心。
知县给我们准备的住处极尽奢华,锦纹被、夜明珠,顿顿山珍海味,每日桌上还会摆上从岭南百里加急送来的冰镇荔枝。
我看着屋内奢靡的摆设,暗暗咋舌:灾民们吃到的粥怕是得再稀一点了。
这日,太子亲莅施粥点。
现场人山人海,都饿得面黄肌瘦,争先恐后地抢粥,幸而有侍卫在把守着才没起乱子。
太子站在粥铺前,换上一副忧国忧民的表情:“各位!不用争也不用抢,孤保证这里的所有人都能喝上粥。”
“我大周朝廷爱民如子,绝不会天下百姓于不顾!”
难民推推搡搡,不知道谁朝前方扔了个小石子。
还有几人趁乱怒骂回来。
“放他娘屁的爱民如子!”
“整整一个多月,官府不管不顾,方圆百里的树根草皮都要被我们吃尽了!”
“我的两个孩子啊!痩得跟纸片一样薄,就那样死在路边!”
侍卫见势头不对,纷纷拔刀。
人群之中,我瞥见柯巽熟悉的身影,他朝我轻轻点头。
下一秒,几个难民打扮却身手不凡的刺客拔刀冲向太子。
我连忙用力把太子推到前面,好让刺客的刀对得更准些。
在即将刺中时,我再飞身扑过去为他挡刀。
刀身划过,肩膀一阵剧痛传来,血液四溅。
太子也被割伤了手臂。
我装作惊慌失措地趴在太子身上哭喊:“快保护殿下!”
侍卫纷纷冲上来救阵…
安全撤退后,太子心疼地看着虚弱地躺在床上的我。
“珠儿,让你跟着我受苦了。”
我摇摇头:“只要能陪着你,珠儿一点都不苦。”
我和柯巽谋划的这次行刺,目的就在于让太子意识到亲自赈灾到底有多危险,好让他顺理成章地怀疑上那个极力怂恿他来这里的人。
不见点血,又怎么够真呢?
***
我们在关中呆了有个把月。
刺客一事后,太子不再抛头露面,底下的官员们惴惴不安,提着脑袋夜以继日地安抚处置灾民、监督灾后重建,好歹是把局势稳住了。
回京路上,遇到不少人称赞太子赈灾有方。
太子在马车里听得喜滋滋的。
京城里更是传的神乎其神,称太子未来乃千古一帝,有他是大周之幸。
说书的把太子赈灾受刺一事添油加醋地酒肆茶馆里来来回回地说,传遍男女老少,就连街口的黄毛小儿听了上句都能接下茬。
“太子瑾,大周幸”
“赈灾行,千古昭”
故事里却半句没提及当今文帝。
太子隐约觉察出些不对劲来。
朝堂之上,文帝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脸色勉强地给太子论功行赏。
下朝之后,却没像往常那样留太子一起用午膳。
君臣父子,先是君臣,再是父子。
只要文帝还在一日,欧阳瑾就只是太子,他的威望和民心,绝不能威胁到龙椅之上的人。
过了几日,摄政王一党悄悄上奏:“太子表面赈灾在外,实则吃喝玩乐,衣食住行极尽奢靡,令人发指!”
文帝大怒,私下紧急召见太子,把弹劾他的奏折摔在他脸上。
“混账东西!看看你干的好事!”
“怕不是太子之位高处不胜寒,那寒气全进你脑子里了!”
太子吓得连连叩头,一再保证绝不再犯。
此次赈灾,他尽失圣心。
回到书房,他抱着我,神情凝重。
我拿起皇帝前些日子赏赐给他的珠宝,状似无意地提及:“谢丞相真聪明,他说小鱼该去赈灾,小鱼去了回来就有这么多赏赐!”
说者有心,听者有意。
太子眯起眼睛,眼神逐渐狠厉。
而谢叙见太子整日粘着我你侬我侬,屡屡出口规劝他。
“殿下再疼爱侧妃,也要有分寸。殿下与朝中官员商议政事,怎能让一介女流旁听!”
见殿下不为所动,趁我不在之时更是多次提醒他对我加以防备:“一介渔女,无父无母来历不明。殿下!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我两度舍身救下太子性命,太子视我如掌上明珠。
反观谢叙,早已经因为赈灾一事失去了太子的信任。
太子冷笑道:“你这是在教孤做事?”
“真是承蒙谢相提点!上次听了您的话就差点没了命”,这回,孤自有判断!”
气上心头,太子更是直接把狼毫扔到谢叙头上,两人不欢而散。
夜晚床榻之上,太子把这事转述给我听。
我掉下泪来,可怜巴巴地问他:“是珠儿连累你了吗?”
太子软声细语地哄我:“傻丫头,要是没有你,我早就死了。你怎么会说出这种话呢?”
“珠儿不懂这些…”
“小鱼,我有时真希望你从未恢复记忆,这样我们就可以在渭河边做一对普通夫妻,一辈子逍遥快活…”
说这话时,我半趴在太子身上,一只食指轻轻在他胸膛上画圈。
他猛地抓住我的手,翻身把我压在身下…
太子显然更加受用这种逍遥快活。
我在床上卖力,枕旁风吹得他耳根发软,太子对谢叙的恨意更深一层。
引线已经拉好,就差一丁点子火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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